召开村民大会
村民大会表决通过后,天宫堂村成为过去式,更名为天官堂村,新的天官堂辖原天宫堂村、付家娅村和新春寺村,办公地点依旧使用原天宫堂村委会。
对这次变化,天宫堂村的村民觉得只是一个名称的变化,更改不过一字,对老支书郑启户来说不一样,他是九一年看着天宫堂挂的牌,原名的“堂”是水塘的“塘”字,名称的出处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九一年,改一个字,他看着换上的。“塘”变”“堂”,有对过去的摒弃,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展望,彼时他还是二字头年纪,风华正茂,刚掌家,野心勃勃的正预备修建自己的新屋子,一切都是好的开始,新村新房,有新生活开始。
新房子就修在村委会旁边,三个门房的距离,邻居是吴相才,开个小店面,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常觉得相才是好命,自己是劳碌命,闲不下来,同龄的吴相才看起来要比他年轻好一截,五字头的年岁,看起来像四字头的人。当年目睹更名的人里,吴相才也在旁边,转眼二十九年就过去了,如果不是看着路宽了、网好了、周边两层楼多了,怎么也想不到,二十九年就那么过去了。
表决会议结束后,他把表决通过的决议公示出来,天在下雨,稀稀落落的小雨点,村人散尽了,村委会的坝子一下子就空了,人来人往,喧嚣一阵,又寂寂,又落落。决议贴好后,他又读一遍,怕出现错处,几十年形成的习惯,要是公示的东西出现错字别句,这人不就丢大发了。读的时候相才进来了,站在他旁边,下意识的他就闭上了嘴。他感觉有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围绕着他俩,可是又说不上来,有点像收割了麦子后的田,热闹了一季,丰收后突然就闲了,嗯,就是这样的情绪,很像,又不是。
村支书读公示
站了一会儿,他决定摘牌,新村该有新样子,这就像孩子一样,过去的大了,离开了家,新来的在这个家里,该给个名分,他读过私塾,还记得先生以前讲过,做任何事都该从“正名”开始。
摘牌时主任和老会计帮忙,三个年纪加起来一百七十岁。牌子有新有旧,新的还是去年帮扶单位给做的,白底黑字,两边的其余柱子上,还挂着以前的老牌子,那是一五年做下的。揭牌子时才发现,两边的老牌子是当年用钉子钉上的,一揭水泥就簌簌的往下掉,牌子里挂满了废弃的野蜂蜂窝,好奇怪,谁都没有注意到,就做满了。就像村子的变化,不注意间自来水就通了,电压就升高了,网通了,路先是加宽,又修成水泥路面,现在水泥路面又加宽了,整整四米五,大车都进的来。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不注意间就发生了,网络的发展他印象就很深刻,大哥大、翻盖机,这些他都见过,那时觉得这样的高档产品离自己远,农民嘛,用这些干嘛?用也用不来。现在自己也能拿着智能机戳戳点点了,微信视频一开,还能和远方的儿子视频,这样的高科技,以前做梦也没有想过。
原天宫堂村对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工作队的小伙子问自己。他想了想,应该算是朋友吧。为什么不是子女关系,村委会的年纪比你姑娘都小,他又问。子女么?这样的关系他没有想过,不过对他们这一代人来说,父子父女关系是另一样的,父亲的角色要常变化,或严父或慈父有时候还得和和稀泥,哄哄孩子,说点谎话,可村委会就像一个朋友吧,不止是自己一辈子大多数的朋友都住在这一块,更重要的是你不需要对它说谎,走进来,办事,办完事,就走,就这么简单,在村委会里,是自己面对自己,人怎么骗自己啊,这不就是老朋友么。
等待村民大会开始的村民
对村主任王小丽来说,又是另一种光景,合村了,意味着事情就多了,早上开会时,一听到广播,连付家娅村的村民也跑了来,要参加会议。书记要主持会议,赶人这件费力的事情就得自己来做。她有些哭笑不得,“今天是各村各自表决,你们跑过来干嘛?”村民半开玩笑的说“这不是先来感受一下嘛,都是一个村了,还分什么啊?”
私下里村民把天宫堂称为六村,付家娅是七村,两个村子一直以来都联系紧密,村道路拓宽时,看热闹的村民里,一半天宫堂的一半付家娅的。老板觉得看热闹的人太多,不仅影响施工,还不安全,找来村上的干部把人劝走,天宫堂的一半劝走了,付家娅的没办法,给付家娅村的村干部打电话空当,天宫堂的人慢慢悠悠又晃进去了,感情“一好如此”。
这些村民好热闹,好利,爱贪点小便宜,可也仗义。天宫堂村在每年放水栽秧子的时节,付家娅的村民不用叫,就提前赶来一起疏通渠道。大热的天,大家有说有笑,豪迈,人也看着非凡了许多。
可转过头想想,谁又不爱热闹,爱利更是人的天性,又不能用这些去苛责别人。以后两并一,也说不准会更好管理了,想到这儿,她不觉笑了起来。
原本想这件大事早就确定了下来,心里也知道是好事,整合力量办大事嘛,可是在摘牌子时,心里还是有点情绪,其实也算不上。每天晚上,日头落下后,周边的妇女们就会三三两两聚集到村办公室的坝子里,跳一个小时的广场舞。村委会办公室的坝子让周边的住户围成一个四合院样,跳的久了,就会觉得特别安心。
现在合村了,事情多,搞不好就要重新修缮村委会,再架起一层也有可能。熟悉了几十年的环境,一瞬换个新样子,又得慢慢熟悉,来找回那种发自内心的安全感。
牌子摘掉后,看着剥落的墙灰,掉下去的水泥块,她有些感叹,二十九年,这座房子也老了。屋顶上有了瓦霜,墙壁的灰泥多用一点劲就能剥下灰来,不过远远的看,又会觉得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化。还是那座房,还是那个样子,古朴自然。好坚固的房子,她想。
摘牌
老会计没有那么多想法,见的太多了,在他手里,村支书都送走了好几个。他先当队长,再做会计,又当计生主任,现在又干回队长。兜兜转转将近五十年,见的太多了。
事情最多的时候,天宫堂还叫“天宫塘”,那时候有啥啊,什么都是手抄,连分地也是一把尺子一支笔,白天跑晚上写的。
现在好多了,打印机哗哗响一阵,打出来的东西,就得他们写好多天,年轻的时候也真能做,熬的了夜,也不怕苦。熬不住了抽一支烟,又生龙活虎。现在烟是不能抽了,夜也熬不成,哪儿痛了,相对于吃药,他更爱喝一杯热酒。一杯热酒一下肚,一天的乏就解了。
村子和人不一样的地方就在这里,人越过越老,村子越活越年轻。怎么能这么说呢?村里现在几乎都是老弱病残,年轻人有几个?什么话啊,老年人就没大用了?这才是笑话。他觉得现在的村子才是最年轻的,从哪儿体现?农业税的废除,政策还扶农惠农。以前的人哪里能想得到,只要肯做,一个七十多岁的“太爷”种的粮食也能养活一家人,他父母那一辈想都不敢想,要多少个壮小伙子才能做到,这样子换算一下,村子不是年轻了是什么?而且现在不是更名了么?那不就更年轻了,过个年都是新,换名字当然更新了。
政策好了,基础设施也好了,什么都方便,可是也有不好的地方。他自觉这一辈子心大,啥都能想的过去,就是看不上懒汉,现在政策这么好,除了一些遭灾因病的,年纪轻轻就贫困的他最瞧不上。年轻的理直气壮解释,那时候我妈在啊,常年有病,我们的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了解当然了解,可她去世后呢?怎么不出去打工,尽等尽靠尽要,每天少打会牌,日子绝对过的红火。
人老了好像就爱碎碎念,没人爱听,道理是讲给懂事的人听的,多听点有好处,活这么大岁数,别的不敢说,兴衰见过太多了,总之勤快是没有毛病的,也不要太贪心,有多大能耐吃多少饭。人得知足,乐乐呵呵的,一辈子长呢,现在政策又好,多享点清福吧。
日子要过,工作要做,饿了多吃一碗饭,累了就去休息,就是这么个理。再改名再合村,哪怕村子未来发展成了大都市,也是这么个理。再说事情哪有那么些个绝对,也许将来的一天,又换回“天宫堂”的字样,也说不准,事情嘛,总在变,没啥。
这一天是2020年的5月11号,改制方案上写,合并后,新村村名为天官堂村,办公地点设在原天宫堂村办公地点,辖村民小组24个,幅员面积7.58平方公里,户籍总人口4753人,总户数1609户。
这一天的天气预报上写“多云转阴17~23°C”,事实上中间有一会下过一点小雨,雨后太阳又出来了,日头不烈。这一天村民收割着油菜和麦子,田地里一派火热,老人带着孩子乘凉,年轻人骑着摩托呼啸而过,这是结束,也是开始,一切充满希望。
作者简介:
陈亮,三台县人民检察院干警 天宫堂村驻村工作队队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