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逐夢人

劉裕國

2020年09月17日16:01  來源:人民網-四川頻道
 

第二部

愛心 哈達一樣純潔

人的一生總是在探路。

菊美多吉用大愛和信譽筑起了一條做好群眾工作的暢通路。

他說,群眾路線實際上是一條感情線。因此,當他把群眾的利益舉過頭頂,通往群眾心靈的路就不再遠,就少了坑窪和磕絆,傳遞黨的方正路線就順暢。菊美多吉在群眾心中的分量就如大山一樣重。

在川西高原,沿著菊美多吉的足跡尋訪,老鄉們都說,菊美還沒有走遠,都說他剛剛還在這裡,說他在通村公路人群中酣戰,路上還留著深深淺淺的腳印﹔說他在牧民新房火熱的修建工地上奔忙,磚塊上還印著他清晰的指紋﹔說他在草原帳篷裡促膝宣講,凳子上還留著他的體溫……

菊美多吉和群眾心貼心,零距離,靠什麼?

多年往群眾堆裡扎,菊美多吉用真情和汗水去感受他們啵啵跳動的心脈。愛心,哈達一樣純潔。

干出來的信任

信任,時代的呼喚。信任危機,這個新倫理學術語,曾經頻繁地出現,刺痛和撞擊著人們的神經,也困擾著黨的基層工作,而菊美多吉,一直在用自己的愛心和言行解碼這道難題。

菊美多吉常說:“隻要我們黨員干部不整天地空話廢話大話,誠心誠意為群眾解決了困難,做了讓他們得益的實事,他們自然就會靠近你,信任你,有什麼難題也會第一時間想到你。”

有條好走的路,是高原百姓世代的期盼。扎拖鄉扎拖村地處高山峽谷地帶,有4個自然村,分布在不同的山頭上,相距遠的有10多公裡。扎拖村村民出行、村民議事、生產增收,都因道路不暢而變得困難重重,人心難聚。菊美多吉到扎拖鄉工作不久,就選擇了到這個村做包村干部,他橫下一條心:修路,讓羊腸小道變成汽車道!

有人說,在這裡修路,如同修天梯,不相信菊美多吉能把這世世代代的奢望變成現實。搖頭嘆息,觀望等待……不信任的目光紛紛投來。

那還是菊美多吉剛參加工作不久,扎拖鄉是他第一次當上國家公務員為人民服務的地方,而扎拖村又是他第一次包村、自己選擇的最偏遠最貧窮落后的村。第一次進村給他記憶尤其深刻:騎一輛摩托車從鄉政府院裡出發,越走路越窄,他當初根本沒想到,這個村不隻沒有機耕道,居然連摩托車也騎不進村,都什麼年代了,這個村還是這樣落后。當時,他在心裡就下定決心,一定要修一條通村路。

看著那些險峻的峭壁懸崖,烏黑的石頭,像一具具青面獠牙的怪獸,參差著長長短短的腦袋,看著就瘆人。村民們懷疑地看著菊美多吉。但菊美多吉有信心,他還是那句話:信任是干出來的!

菊美多吉帶著自己親自測量、勘察的第一首修路基本材料,跑縣交通局。交通局的人一聽扎拖鄉扎拖村,就頭疼。他們都知道,那是一個“窮山惡水”的地方,要修路,得大投入,而交通部門的建設資金,是有限的。這些年,交通部門也一直在想給這個村把路修通,一直苦於資金不足。因而,都有點怕見這個鄉的干部了,他們一來,沒別的事,百分百是為修路。菊美多吉卻是個“不碰南牆不回頭”的人,不管修不修得成,總要把自己的規劃說給主管領導聽聽吧。他採用“圍追堵截”,找到百忙之中的交通局長,並把自己的修路計劃簡明扼要地匯報給局長聽了。局長對眼前這個執拗的小伙子瞬間刮目相看了,一下子看到了扎拖村修路的希望。他讓菊美多吉在招待所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安排了車,陪同菊美多吉來到扎拖村進行了路基沿線現場考察,並當場拍板修路。

這個多年解決不了的難題,到了菊美多吉手上,交通局長居然爽朗地拍板落實,同事們不知菊美多吉施了什麼迷魂藥。他們不知道,菊美多吉使出的殺手锏就是:勞動力由扎拖村自行解決,這是以前的干部忽略了的一個關鍵問題,他們隻想到靠上面,忽略了自身的力量。這是一般基層干部的慣性思維,而菊美多吉卻站在主人翁的角度考慮問題,他通過前期的考察,知道要修這條路,除了需要大型機械,也需要大量人工投入。大型機械交通局可以提供,人工卻是一筆不小的支付費用。經費不足,這也是這多年遲遲解決不了的修路難題。既然菊美多吉答應了解決人工,那就沒問題了。縣交通局長決定,這一年就把資金向扎拖村傾斜,難得遇到這麼一個肯拼的干部。

扎拖村馬上要修通村路了,這消息讓扎拖村村民們異常興奮,幾乎不用菊美多吉和村干部們做思想動員工作,村民們的熱情就高漲起來,都對菊美多吉贊不絕口,說,要是這條通村路修通,菊美多吉就是扎拖村大恩人。這讓菊美多吉很是意外,也更加自信更加有動力。

縣交通部門調來的挖掘機進場那天,一條河橫在前面。河上一座石板橋,不知何年何月修成,當年施工極其粗糙,歷經風雨,已經搖搖欲墜。挖掘機開到橋頭,司機不敢上橋前行了,熄火跳下駕駛室,惶惶無主地看著清冽冽嘩嘩流淌的河水,無計可施。

菊美多吉在施工現場,左等右等不見挖掘機進來,打電話問情況,司機說橋是危橋,承受不起挖掘機的重量,不敢開過不去。菊美多吉一聽急了,趕緊趕往橋頭。他看著裂縫的橋面和歪斜的橋墩,也兩眼發直——那橋,真的不能過挖掘機。該咋辦呢,難道剛排開頭的修路工程就要擱淺?菊美多吉臉上露出焦慮。

司機說:“看來隻有先把橋修好,再開進去了。”

“那怎麼行呢,架一座橋,至少得一個月以上的時間,我們等不起。”菊美多吉當場就否定了司機的說法。他看著清澈見底的小河,河底睡著安靜的卵石,臉上瞬間露出自信的微笑,把手一揮:“走水路!”

“河水不知深淺,不是讓我開著挖掘機去冒險嗎?這挖掘機可是十多萬的本錢呢。我不干。”司機倔強地把頭偏向一邊,說。

“你跟我后面走,我前面探路。”菊美多吉簡短地說了一句,就脫去絨褲鞋襪,跳進清冽冽的河水了。正是雪山融雪時節,河水是雪水,冰冷刺骨。

司機沒想到,這個年輕的鄉干部會這麼舍得拼命,居然跳進這麼寒冷切骨的河水裡,用自己的身體探測水的深淺。司機被菊美多吉的行動感動了,他一個大跨步跳上駕駛室,打燃火,在菊美多吉的引領和指揮下,安全地過了河。而菊美多吉爬上岸,嘴唇已經冷得烏紫,他又從橋上回到對岸,三五兩下把絨褲穿上,就往修路現場跑去,他需要用奔跑來緩解被河水浸泡后的寒冷。

菊美多吉的行動,讓橋頭圍觀的村民感動不已,敬佩不已。他們都看到了,要不是菊美多吉別出心裁走水路,挖挖機過不了河,這路不知要推后多少天才動得了工。

早就等候在開工路段的村民們見挖掘機進場,聽說了菊美多吉下河探路的事,倍覺鼓舞,修路熱情高漲,甩二錘,抬石頭,碼堡坎,平路基……你追我趕干得歡。

僅10個月,路,就不一樣了。原來的羊腸小道,變成了一條可以通過卡車的寬馬路。新路貫通扎拖村散落在幾座山坡上的4個自然村,村民們新買的汽車、小車、拖拉機開進來,出行不再難了,村裡運出的農副產品換成大把大把現鈔。

村民們說,踏上這條路,就覺腿有勁。

菊美多吉堅信,基層干部的威信是干出來的。

菊美多吉剛調到瓦日鄉,一切工作狀況都是陌生的。為了摸准全鄉農田水利建設,他到任第二天就開始了對全鄉八個行政村的走訪。這是高原,路不是很暢通,交通不是很方便,好多村組都得靠步行。他不得不早上七點就出門,晚上八點過后才能趕回鄉政府駐地。起早摸黑地走訪調查,他很快就摸到農區播種的一個大問題:全鄉八個行政村僅一條水渠,他第一個感覺就是:這怎麼能夠保障農業灌溉用水?通過對村民和村干部的問詢,証實了他的感覺是正確的。原來這個鄉,歷來灌溉用水比液體黃金還貴。村組之間為完成播種任務,相互搶水﹔村民為保障自家責任田裡庄稼有個好收成,也拼著命搶水。經常有村民為搶一擔水爭吵,甚至互相打得頭破血流。

菊美多吉認為,這些民事糾紛攪得村干部都不得安寧,哪還抽得出時間來管理安排生產,推廣先進技術和優良品種?要讓全鄉農業產值上一個新台階,必須興修水利設施,讓清幽幽的渠水潤澤干渴的農田。

菊美多吉的想法,正是瓦日鄉八個行政村近兩百戶人幾輩人的期盼。他做出興修水利的決定,正做到老百姓心坎上去了,他們能不擼起袖子跟著他加油干嗎?但是新渠開工那天,卻沒有一個村民來工地。不是村民們不來,是因為秋收,他們忙得脫不開身。

新渠開工那天,頭頂還挂在一顆碩大的火球。高原空氣稀薄,太陽的紫外線特別強烈,每一縷陽光都像一把針,刺進人的肌膚。菊美多吉似乎一點兒也不在乎,他同幾個村組干部,頭頂烈日,腳陷黃泥,彎腰弓背,高舉鋤頭,挖響了瓦日鄉興修水利的第一鋤。

那是2011年8月。菊美多吉下決心組織群眾趕在當年播種之前,增修幾條水渠,讓群眾用水不再難。

菊美多吉讓村干部陪同去動員村民。村干部最了解時令,看著遍野金黃的青稞地、油菜地在微風中一浪一浪地翻滾,為難地說:“眼下正在搶收青稞油菜,村民們忙得不可開交,耽誤一天,遇到冰雹、暴雨,就可能顆粒無收,一家人就得餓肚子呀。修水渠,哪有人手?”

菊美多吉沉默了,這是實情。8月金黃的田野上,處處是揮鐮收割的村民,烈日下,他們額頭冒著汗,背上的衣服浸出鹽漬,都沒坐下歇息,中午都不回家,把開水、糌粑帶到地邊,餓了,吃一點,接著又干。甚至在有月亮的晚上,也在地裡忙碌。

菊美多吉想:“沒人手,我就是人手!隻要先把工開了,村民們先收完的就先來,后收完的就后來,工地擺放在這,有自己和村干部們的堅守,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嘛。”

菊美多吉便帶領幾個村干部,馬不停蹄地先干起來。跑規劃、籌資金、運材料﹔挖溝、挑磚、拌漿、砌渠,不分晝夜,不畏酷暑。

實干得人心,村民們被感動了。他們說,鄉長在為我們的庄稼地拼命,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干呢?村民們搶收自家的庄稼,不允許自己休息一下疲憊的身子,就紛紛扛起挖鋤、鐵鏟,涌來修水渠。

在菊美多吉和各村干部的統一安排下,孟托、布日俄、卓卡、熱瓦、根基等8個村都動起來了,村民幾戶一組,輪流投工投勞。他們有的白天收糧食,晚上挖土方,每個小組都摽上了。村民們相信,有菊美鄉長帶頭,跟著他,擼起袖子加油干,把水渠修好,就再也不會吃缺水的苦頭了。

當那些地裡的黃金被村民們一鐮刀一鐮刀收回家園后,緊接著就是秋播,讓那些已經裸露的土地,在來年繼續豐盈起來,長出又一個金燦燦的秋。而在一個多月白天加黑夜的“雙搶”戰斗中,村民們的糧食搶回了家園,水渠也全部開始搶修完工。

最難修的是瓦日鄉魯村和木拉自然村那一條3500米長的水渠,它繞著山腰走,要穿過扎呷山石塊地質地段,需要動用鋼钎、鏨子、二錘、大錘,得像螞蟻啃骨頭一樣,一點一點敲。盡管菊美多吉沖鋒在前,搶著摔大錘、掄二錘,村民們也不怕苦累,但扎呷山海拔高,在4000米以上,過於劇烈勞作,人就承受不了,進度還是緩慢。

菊美多吉一狠心,背上帳篷爬上4000多米高的扎呷山,以帳篷為家,與搶修隊同吃、同住、同干。由於海拔高,高血壓幾乎每天都會引起菊美多吉的頭昏頭疼胸悶,但沒有把他趕下山。苦戰20多天后,手破了,人瘦了,臉黑了,水渠通了。

這一年,瓦日鄉全鄉興修水渠1萬余米,2000多畝水田不再干渴。

春播時節一到,白嘩嘩的渠水和著村民們的歡笑,流進了田間地頭。 全鄉人樂得,看到菊美多吉就喜笑顏開地打招呼,就遞茶遞煙。

通水的那天,老百姓給菊美多吉敬獻的哈達層層疊在肩膀上,高過耳朵,淹沒了脖子。獻了哈達又敬青稞酒,盛情難卻,卻之不恭,不太喜歡喝酒的菊美多吉,那天也破了先例。潔白的哈達、香甜的青稞酒,都代表著村民們的謝意和真情、愛戴和尊敬。

干的都是分內事

2010年春末,菊美多吉剛調來龍燈鄉,了解到三村因村民因鮮水河阻擋,出行不便,為村子爭取到資金,正在修一座通村橋。那天,菊美多吉一早就來到工地,邊查看施工質量和工程進度,邊與民工們閑聊。在閑談中說到村民格朗丟失牦牛的事件,立馬引起菊美多吉的關注,他追問是怎麼一回事?村民們七嘴八舌地告訴了他。

原來,在從冬季草場搬遷至夏季草場的途中,格朗的母親突然生病,他把生病的母親送到醫院醫治,回去時,發現10頭牦牛不見了。10頭牦牛,這可不是小數目,至少也價值五六萬。菊美多吉聽到這個消息,當時心裡一緊。

格朗一家的家庭情況,他早就通過全鄉貧困戶統計表知道,是上建檔立卡的重點幫扶的貧困戶。他家的牦牛,還是鄉上幫扶發展起來的,他的信貸合同上還有一筆鄉政府擔保的無息幫扶借貸款。牦牛丟了,這對本就是貧困戶的格朗家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格朗沒去找尋嗎?”菊美多吉問。

“這麼多頭牦牛走丟,他肯定心痛死了,肯定要去找尋。不隻他去找,他的親戚也幫忙找。苦苦搜尋了一天一夜,也不見牦牛的蹤影。”

“他咋不報案呢?唉。我去他家看看。”

菊美多吉立馬直奔格朗家去。通村橋的工地離格朗家有五六裡路遠,菊美多吉一路小跑著,嚇得小路上的兩隻小黑狗趕緊跑向一塊青稞地。菊美多吉此時最擔心的,是怕格朗和家人萬一想不開,走向極端。還好,他就看見格朗抱著頭蔫蔫地坐在牛欄外的草地上。牛欄裡的牛糞已經干枯結塊了。

人沒事,就好。菊美多吉挂在心口的石頭落地了,走過去拍著格朗的肩膀說:“格朗,我理解你這時的心情。莫著急,我幫你找。”

格朗抬起頭,用無神的眼睛看著這個年輕的鄉長,他想起自己和親友那麼努力地找尋,整個龍燈鄉都找遍了,連牦牛的影兒都沒看到,便又垂下了頭,似乎對找回牦牛已經不抱什麼指望了。他對菊美多吉剛說的話,也充滿疑惑。不過,他還是用感激的目光看著菊美多吉,機械地點了一下頭。他轉念一想,不管能否幫他找回牦牛,這個年輕鄉長的到訪,至少帶來了黨和政府對自己這樣一個小老百姓的關愛。格朗感到心窩裡暖了起來。

一連兩天,菊美多吉的身影都沒在通村橋工地出現。修橋的民工們都猜測,菊美鄉長難道真的親自去幫格朗找牦牛去了?他可是鄉長啊。

他們打心眼裡不相信。

村民們猜的沒錯,菊美多吉真的去幫格朗找牦牛去了。村民們不知他通過什麼通天法,兩天后,一群牦牛緩慢地向格朗家的柵欄走來,像見了久違的親人,老遠地就“哞哞”不止。

牛群后面,走著菊美多吉和兩個穿制服的民警。

“格朗,你家的牦牛回來了。”菊美多吉扯開嗓子喊。

與往天一樣,垂頭喪氣地坐在草地晒太陽的格朗,聽到菊美多吉的喊聲,突然站立起來,望著自己已經絕望了的失而復得的牦牛,感動得就要匍匐在地,就給菊美多吉磕頭謝恩。菊美多吉眼疾手快,一把扶起,嚴肅地說:“我們共產黨不興這樣,保護群眾利益是我們干部和民警義不容辭的責任。”

“格朗,今后發生這樣事,一定要報案。你這次丟牛,要不是菊美鄉長報案,就真丟了。”站在菊美多吉身旁的民警說。

格朗眼含熱淚地看著餓得“哞哞”叫的牛群,又看看疲憊不堪的菊美多吉和民警,淚眼禁不住扑簌簌地落下。

原來,菊美多吉了解了這件事后,替格朗報了案,請求派出所幫助找尋。兩天后,鄰鄉派出所盤問一個可疑的賣牛人,那人做賊心虛,當場露出破綻,被派出所扣留。

菊美多吉接到找到牛的消息,立馬去了鄰鄉派出所。他得知偷牛人也是本鄉農民,還是一個貧困戶,偷牛賣隻為買拖拉機跑運輸,就想幫他走上正道。偷牛人在鄰鄉民警一頓教育之后,被菊美多吉做擔保領會了龍燈鄉。接著,菊美多吉根據貧困戶購買農業機械有補貼的政策優惠,幫他貸款9000元,買了一台拖拉機,他依靠在縣城跑運輸,不到一年就脫了貧。

這兩個故事,像一首歌,很快傳遍了龍燈草原。

2009年伊始,四川省啟動了一個叫做“牧民定居和帳篷新生活”的重要民生項目,在農牧區實施“富民安康”工程,啟動農牧民定居計劃,出台了一系列扶持民族地區發展的優惠政策,並發動社會力量對口支援貧困鄉村,在農牧區開展牧民新村建設,大力發展與定居區生活相適應的教育、衛生事業,改善了牧民的生產生活條件。

菊美多吉剛到任當鄉長不久的龍燈鄉的拉日村,被列入了四川省首批建設的定居點。

龍燈鄉拉日村的牧民住上定居房,新居寬敞、保暖、干淨衛生,又有太陽能熱水器,還有電視看,生活質量得以提高,但牧民們都靠放牧為生,后續發展成了他們的心病,眉頭舒展不起來。

牧民們的心事被菊美多吉一眼看穿。在定居點項目啟動的同時,菊美多吉就在考慮牧民們定居后,怎樣解決放牧的問題了。菊美多吉想出了“臥圈種草”的好點子,並寫出了上萬字的實施方案,得到相關部門了領導的認可,並讓他與縣畜牧局共同實施推廣。

這時,龍燈鄉已經有三個村村民搬遷進新修建的定居點。讓村民安下心來定居,解決他們放牧的后顧之憂,迫在眉睫。菊美多吉趕緊把手頭其他工作忙完,帶上帳篷,帶上干糧,帶上水壺,和畜牧局的同志一道,策馬奔馳在草原深處。

龍燈鄉495平方公裡的牧場,要把這麼大面積的牧場,依照“臥圈種草”的方案,按人口比例落實到每一戶牧民,是一項繁雜而龐大的工程。菊美多吉和畜牧局的工作人員,先選定在一個村做試點。他們每天天亮出發,天黑才回帳篷。看現場,做規劃,選圈址,定草場……高原上的紫外線十分強烈,晒照在肌膚上,火燒般疼,還脫皮。20多天,馬瘦了,人也瘦了。

牧民們有了自己固定的草場,就像種糧戶有了責任田一樣,心裡一下子踏實起來,不再為今后去哪裡放牧心焦了。鄉政府緊接著引進優良草種發放給牧民,讓他們在自己的草場輪番播種,通過人工種草來解決冬季草料不足的難題。

“臥圈種草”,這種新型的牧區規范化牧場建成后,便於牧民們春夏多養草,冬季多儲料,保障牦牛、羊子越冬照樣長膘。

龍燈鄉是道孚縣第一個啟動“臥圈種草”工程的鄉,每戶平均2畝以上,年產優質牧草15萬斤,草質有了明顯提高,基本滿足了本鄉牧民的抗災保畜需求。他們還成功引進良種牦公牛83頭,發放給牧民,有效解決了牦牛品種退化的問題。由於龍燈鄉地處高寒地帶,雪災較多,菊美多吉又多方爭取,籌資60余萬元,修建了透光塑料板膜暖棚25座,引導牧民實施科學養畜,降低了牲畜死亡率。

菊美多吉及鄉黨員干部們所做的這一切,讓牧民群眾不僅能定居,更能安居了。2010年這一年,全鄉牧民們通過實行“臥圈種草”,每戶牧民年均增收一萬元。現在,昔日“不起眼”的牧業鄉變成了經濟發展、生活富裕、安居樂業的和諧鄉、富裕鄉。

在高原,菊美多吉就是這樣,用自己的實際行動,10多年如一日的苦干實干,說干就干,形成一種無形的力量,拉近了和群眾的距離,筑起了牢固的信任路基。群眾愛他、信他、跟他干。一道道流暢的通村路,一條條歡快的灌溉渠,一幢幢靚麗的定居房,凝聚著他和同事們太多的心血,也凝聚著群眾對他太多的信任。

“不能把風險扔給老百姓”

瓦日鄉被稱為道孚的糧倉,然而,高原農區的偏遠,退化了的糧食種子,傳統落后的種植技術,使得糧食增產步履蹣跚。菊美多吉2010年12月從龍燈鄉調任瓦日鄉后,下鄉走訪調研,把這些都記錄在筆記本上。

那一段時間,他除了下鄉,就是往縣農業局跑。他早就下定決心,讓瓦日鄉陳舊退化了的糧食種子來一次革命,讓老品種退居二線。他要讓大山裡的農業跟上時代的步伐,為高原農業闖出脫貧致富的新路。

聽說要推廣新品種,有人提醒他說:“菊美,當心點,咱們鄉以前引進外地品種失敗,被老百姓罵娘,不是沒有發生過。”

菊美多吉回答得直截了當:“要讓群眾走新路,干部就要敢於擔風險!”

化解風險,實際上是檢驗基層干部的工作責任心。化解風險的系數,與一個黨員干部工作的認真程度成正比。菊美多吉說:“我們不能把風險扔給老百姓。要全神貫注做加法,而不粗心大意做減法,不能讓老百姓說我們黨員干部信不過,戳我們的脊梁骨。那樣,做什麼工作都不好開展了。”

話甩出去了,推廣新品種是否能成功,菊美多吉的心裡也不是很有底,但他必須做到心中有底。

菊美多吉決定先取樣土化驗。他帶上十多個塑膠袋,爬上一塊又一塊挂在雲端的梯田,花了三天時間跑遍了8個自然村,取到不同有代表性的土壤十多袋。季節不等人,為盡快得出檢測結果,他又星夜兼程,驅車把樣土背進省裡的農科所,找專家檢測。專家們見菊美多吉這個高原來的少數民族鄉長,為了全鄉推廣良種,不辭辛勞地遠道而來,心生敬意,特地給他開綠燈,放下手中的其他檢驗工作,先給菊美多吉帶來的樣土做檢測。專家的認定結果,讓菊美多吉非常興奮。

菊美多吉信心滿滿,緊鑼密鼓干起來。一方面與縣農業局聯系引進新品種的事宜,一方面把品種介紹資料和科學種植技術資料翻譯成藏文,打印成小冊子,上門向村民宣傳推廣。在院壩會上,村民開始都開始都認真聽著,但聽完了還是兩眼迷茫。有村民直接問:“本地的青稞、土豆我們祖祖輩輩種,種著心裡踏實。你那外來品種種在我們這裡,萬一水土不服,沒有收,我們明年就要餓肚子。”

菊美多吉生長在高原,就像熟悉自己的父母一樣熟悉這裡的鄉親,知道“見水脫鞋”“見兔子撒鷹”是不少老鄉保守思想的特征,於是,當場拍著胸脯說:“大家放心種嘛,出了差錯我負責!這些都是國家正規種植基地培育的新品種,都是在我們高原始試種過的,適合我們高原氣候生長,而且產量高。” ,

有人瞪眼:“你說得輕巧,你憑啥子負責?你是鄉干部,干砸了,說調走就調走了,我們還得在這裡生存,要是沒得口糧吃,還不又得等國家救濟?”

菊美多吉從挎包中摸出一份文件,在空中晃了晃,說:“我這裡有一份鄉政府與種子公司簽訂的合同,是經過公証處公証、具有法律效應的,真要沒收成,鄉政府和縣農業局會直接替你們出面找種子公司賠償。”

其實,菊美多吉手上晃動的,並不是什麼合同,而是一份普通的鄉政府文件。為了穩住人心,盡快把村民們的積極性調動起來,以免錯過播種時節,菊美多吉才急中生智,想出了這麼個怪招。當然,簽合同的事,直接關乎老百姓的收益,他絕不會當兒戲。

第二天一早,他去了省城,找早就通過縣農業局聯系過的那家知名龍頭企業洽談合作的事。出乎意外的是,菊美多吉興匆匆到了那家公司,卻當頭挨了一盆冷水。老板說:“你們瓦日鄉那些尿片大的地塊,山高土薄又貧瘠,如果畝產量上不去,會影響我們公司的效益。”老板的話外之音是,因為新品種數量有限,他不太情願把良種給貧窮落后地區種植,會影響他的回收效益。

菊美多吉也清楚,如果發放的良種回收不夠預定的產量,公司就不會合作。但在交通極其不便的山村,如果不與大公司合作,村民們的銷售就不會實現規模效應,隻會走到過去自給自足的老路上去。

菊美多吉馬上拿出高原漢子的豪氣,說:“老板放心,你放心發種子,播種和田間管理,我們鄉政府有農技員專門負責,如果達不到預計的產量,我們鄉政府出錢賠償損失,這一條可以寫在合同上!”

合同上,真把達不到預計產量,由瓦日鄉政府賠償種子公司損失這一條寫進去了。當然,菊美多吉不傻,他要為老百姓利益著想,當然也寫了“若因種子原因造成的減產或無收,給老百姓造成的損失全部由種植公司負責賠償。”

菊美多吉的執著和真誠,讓老板動了心,協議終於簽下來了。

菊美多吉想得細。他知道,要達到協議規定的畝產量,必須採用先進科學的大棚播種技術,以前那種傳統耕作模式是不行的,還有,每畝必須加大施肥,加強田間管理,而要做到這些,必須增加成本,每畝地要新增幾百元投入。

然而,當地老百姓都還不富裕,誰願意把幾百元白花花的錢扔進那貧瘠的土地?他們還說:“隻有傻子才那麼干。”

又一道難題橫在菊美多吉面前,他又動起了腦筋。

在縣春耕工作會上,菊美多吉得知縣裡正鼓勵農牧民推廣優良品種,並制定了相關的鼓勵補助政策。瓦日鄉的新品種的推廣項目不正符合縣上政策嗎?應該向縣上爭取。菊美多吉突然一拍腦袋:“搶抓時機!”

菊美多吉想到了他的小學老師四朗,現在縣農牧局當局長,就在管這個項目。他跑到縣農牧局找到他的老師局長,說明來意。誰知四郎局長說:“這個項目今年沒有安排瓦日鄉,在其他鄉已經有計劃了,我們的農技員正在下面落實。菊美,你來晚了。”

菊美多吉一聽急得額頭冒青筋,他拉住四郎老師的手,說:“四朗局長,我是你的學生呀,我正在抓這個項目。瓦日鄉群眾貧困面大,沒有什麼脫貧致富門路,你會忍心不管嗎?”

四郎局長沉默一陣后,對菊美多吉說:“你等一下,我打個電話問問。”打了十多分鐘電話后,四郎局長笑著對菊美多吉說:“好,補助項目給你們瓦日鄉了。”

原來,縣農業局的農技員到先申報的那個鄉去了解落實情況,那裡的老百姓有一半不願意嘗試新品種試種,種植面積一直決定不下來。四郎局長在電話裡對下去的農技干部說:“農時不等人,既然他們決定不了,何不讓主動作為的瓦日鄉來種呢?”

四郎局長用欣賞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學生菊美多吉,心想,他做人實、謀事實、干事實,用自己過硬扎實的工作作風贏得了發展機遇,農業局就該把推廣項目的補貼對象調整給瓦日鄉。四郎舒了一口氣,笑著對菊美多吉說:“等你們瓦日鄉嘗到了香餑餑,其他鄉肯定會眼紅,明年就會爭著推廣新品種了。你們一定要把這個項目做成功,當好領頭羊。”

這個補貼可不是小數目,每畝600元!以前,村民們一畝地的收入也就這麼600多,要是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村民,不知道他們會有多高興。菊美多吉很激動,與四郎局長又是握手又是擁抱,不斷地說著“謝謝老師!”

在回鄉政府的路上,菊美多吉開心地唱著歌。

補貼資金很快撥到鄉上。拿到縣上的新品種補貼的農戶,綻開笑臉,如同過藏歷年那麼開心,在地埂上行走,都呼呼拉風。

把村民組織起來,聽農技員講課,翻地、除草、運送農家肥……一切准備停當,龍頭公司的良種種也送到了。

這一年,瓦日鄉的農田裡,長出了從來沒有過的喜人庄稼,瓦日鄉的村民們,除了推廣新品種土豆,他們還引進了油菜、青稞等。

秋收時節,根據協議,龍頭公司按照高於當年市場價的每斤一元二的標准,開車到田地邊回收,一戶也沒少。全鄉8個行政村共回收10余萬斤土豆,僅此一項,每戶增收1200余元,這是瓦日鄉村民從來沒有過的高收入,一些村民高興得在地裡就跳起了鍋庄,見菊美鄉長來了,爭著把他拉入快樂的圈子。

收獲了喜悅的老百姓說:“沒有菊美鄉長的膽子,就沒有我們脹鼓鼓的錢袋子!”

多年來,菊美多吉都一直把老百姓的致富夢揣在自己心窩裡,像草原上一頭不知疲倦的牦牛,在開拓的道路上不斷奔走,為老百姓闖出了一條又一條脫貧致富的新門路——冬小麥、大棚蔬菜、中藥材基地……陸續落戶高原,躍躍生長著希望。

幾輩人的夢想實現了

瓦日鄉的魯村很偏僻,僅25戶村民,祖祖輩輩都居住在方圓幾十平方公裡的高山峽谷之中,以農業為生。

魯村人有一個最大的願望,就是修通通村公路。他們一輩一輩地盼著,這路,就是修不通。

魯村的村支部書記俄孜降澤為這事,也沒少跑路。一屆一屆的領導來了去了,這路,就是得不到落實。

俄孜降澤想,難道讓村民也像那些有錢佬,出行時駕駛私家飛機走空道?顯然,這是做夢。2012年12月,俄孜降澤聽說鄉上又調來一位新鄉長菊美多吉。他曾聽說過這位鄉長的許多為民辦實事的故事,但不知他們村的老大難問題能否得到解決。

菊美多吉按照慣例,到任時與村干部開了個見面會,他說:我也是在農村喝酥油茶、揉糌粑長大的,我來瓦日鄉工作,是為大家服務,不是來當官的!我會盡最大努力,為鄉親們多辦實事、多解決實際問題!”

聽他這麼說,魯村村支書俄孜降澤叫上村主任次孜,抱著試試的心情,向他反映:我們村最大的願望是把通村公路修通,已經反映多次了,但一直沒動靜。菊美鄉長能不能抽空來看一看?

菊美多吉爽快地答道:我明天就去你們那裡,放心!

第二天早晨,俄孜降澤剛起床,菊美多吉騎著摩托車就到了他家院壩。他感到驚訝,說:鄉長,你真的來了啊!

菊美多吉取下頭盔笑著說:“我昨天說了要來的嘛。快把村干部喊到一起,我們去看一下這個路怎麼修。”

俄孜降澤馬上通知村主任和其他兩個村委會成員,沿著彎曲狹窄陡峭的山路查看。看完后,菊美多吉說:“難怪這條路總難動工修建,真的難度很大啊。”

幾位村干部又感到無望了。俄孜降澤問道:“菊美鄉長,這路還是修不了?”

菊美多吉咬咬牙,似乎下了很大決心:“修!這條路非修不可,項目我來爭取!”

當時,幾個村干部的心裡,簡直比大熱天喝了雪水還爽。幾輩人的願望在他們的手裡快要實現了,能不爽麼!

菊美多吉跑了幾個月,終於把施工隊帶進魯村。

但是,更難的問題出現了。路面加寬,需要佔用相鄰的列瓦村幾戶村民房前屋后的邊角土地。本村的好辦,涉及鄰村的群眾利益,就難辦了。俄孜降澤支書找到菊美多吉反應。

菊美多吉說:“別的村你們管不了,我來管!”

通往魯村的路首先要經過列瓦村的洛絨益西家,需要拆掉他家的一截圍牆,佔用一米寬的地基。魯村干部多次與他協商,他就是不同意。

菊美來到洛絨益西家,拉著他的手動情地說:“我為魯村爭取到這個項目很不容易。修這條路是魯村幾輩人的夢想,對他們非常重要。雖然不是給你們村修的,但修好后你們過往也方便嘛。我們做書記、鄉長的,也許幾年就調走了,但路我們是帶不走的,你讓出一點土地,鄉親們都會記住你、感謝你!”說著,菊美多吉真誠地用雙手豎起了大拇指!要知道,這個禮節,就好比漢族給人下跪一樣!

洛絨益西見堂堂鄉長工作都做到這個份上了,他無話可說,馬上答應撤圍牆、讓路基。

前面一家開了道,后面的佔地都好辦了。修路進展順利,幾個月后,魯村幾輩人的願望實現了。

現在,魯村人隻要一走到寬敞的通村公路上,就會想起菊美多吉騎著摩托車在村道上來回奔忙的身影。

隻要能幫助老百姓脫貧致富的事情,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會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去爭取。

這個初夏,追尋菊美多吉的足跡,筆者再次走進了瓦日鄉,在通往布日倭村鮮水河的那座橋上,村民們都說,沒有菊美多吉,就沒有這便民座橋。

2010年菊美多吉調到瓦日鄉當鄉長,這個鄉有他的一個同學叫擁生卓瑪,在縣機關事務管理局工作,是土生土長的瓦日鄉人。他們一起在康定求學,又一同回到道孚縣參加工作,他們經常通電話,互相交流工作經驗。

這天,菊美多吉打電話擁生卓瑪,半開玩笑地說:“我調到你家鄉當公仆了,請問,你家鄉有什麼急待解決的事麼?”

擁生卓瑪想了想,說:“布日倭村急需建一座橋,若你把這件事辦了,布日倭村的村民們會記你一輩子。”

擁生卓瑪常聽到同事們和老百姓說菊美多吉如何如何為民辦實事,又如何敢啃老大難的硬骨頭。但修橋是須大量資金和人力投入的棘手難事,不是僅憑認真工作、埋頭實干就能解決的。擁生卓瑪知道,這是幾任鄉政府想解決都沒能解決的事情,盡管布日倭村的村民們一直在盼望著。擁生卓瑪也只是隨口說說,心想給菊美多吉出道難題罷了,今后閑聊時好有挖苦他的話題。

布日倭村距鄉政府25公裡,村庄前面是一條大河,一座不知哪個年代建造的鐵索橋成為通往外界的獨路。村民趕牲口、背糧食,都得從搖搖晃晃的橋上經過,膽小的,過一回鐵索橋,夜裡就有一個驚夢。村裡小孩上學、放學大人不放心,農活再忙,也得接送。萬一從橋上搖下去,會沒命的。

老同學的一句隨意話,菊美多吉知道那是老百姓的渴盼,他記在了心裡。上任不幾天,他就來到布日倭村查看,親自走上鐵索橋,感受到過索橋的恐慌和危險,但這種恐慌和危險鄉親們天天都要經歷。我們當領導干部是干什麼的?就是讓老百姓過上安穩幸福的生活。這鐵索橋就是布日倭村安穩幸福生活的最大障礙。他想,既然我菊美多吉來了,就要把這個障礙拔掉。

架一座新橋!這是菊美多吉強烈的想法。歷代的鄉領導又何尚沒有這個想法呢?但是,資金呢?菊美多吉為這事幾天幾夜地睡不著覺。終於,他想到了門路。這就是菊美多吉與別的干部不同點。

他找到對口支援的四川南充市援藏工作隊的領導,帶他們到鐵索橋上走了一趟,援藏干部們也覺得這橋是急待修建,但他們的援建計劃沒有這項目。

菊美多吉對他們說:“你們能在這裡修一座橋,留下的是民族團結的一座豐碑,藏族老鄉會世世代代記住南充人民的深情。”

南充市援藏領導回去商量后,決定投資100萬元在鐵索橋旁架一座鋼鐵橋。三個月后,橋就架好了。

現在,這座橋作為南充首批援建項目橫跨在鮮水河上,新橋和舊橋緊挨在一起,成為藏漢民族團結的歷史見証。

擁生卓瑪不得不敬佩他這位老同學,老百姓的事,你有所呼,他就有所應。每次回老家路過大橋,她都要在大橋上不自覺地佇立一陣,感覺這橋就是菊美多吉的脊梁。

“干部與群眾的距離有多遠?”

有人問:“干部與群眾的距離有多遠?”

菊美多吉說﹔“有時就是一句話那麼遠,一件小事那麼遠……”

兩件小事不得不提。

第一件,是2011年夏天的孟托村圍牆風波。

這一年,鄉政府為孟托村爭取到通村路的項目資金,藏歷年剛過完,筑路大軍就在孟托村就掀起了修路高潮,工程隊就地招收村民到工地打工。筑路現場菊美多吉每天必去“走一圈”。

這天,菊美多吉忙完急辦的事,照例來到孟托村修路現場。春陽在頭頂高懸,白雲擱在雪山頂上,偶爾一隻蒼鷹盤旋於天空,像小孩放飛的風箏,藍藍的天讓人陶醉。民工們在這美好的日子裡,揮舞著鐵鏟、鋤鎬,干得起勁,挖掘機在“嗚嗚”地獅吼著,舒展長長的鐵臂。

工程進度真快啊。菊美多吉不由發出一聲贊嘆。其實,他心裡明白,有一條好走的路,是老百姓的心聲。修路,修道他們的心坎上了,他們積極性高漲,恨不得馬上就把路修好。

但是,菊美多吉突然沖到挖掘機前方,揮手叫停,弄得挖掘機司機莫名其妙,其他的民工也驚訝地停住手中的工具,齊刷刷地把目光看向菊美多吉那張年輕而飽滿的臉上。

承包修建通村路的施工隊工頭不知為啥被叫停,同施工員急忙跑過來,問菊美多吉:“菊美鄉長,你不是一直喊我們趕進度嗎?你還說路早點修通,免得耽誤村民們運輸農資產品?干嘛叫停?”

工頭一連串的問話,菊美多吉沒有回答,他把他們帶到村民平貴家房屋前,指著高出公路的屋基和圍牆,說:“你們看,新路離房屋這麼近,把圍牆基腳推了,平貴家成了‘吊腳樓’,能安全嗎?”

通村道走平貴家院前經過,因為平貴家坐落在一個坡坎上,通村道按照要求,將院牆外面的坡坎挖去,降低了坡度,路平整了,但平貴家的房屋卻像站立在懸崖邊上,隨時就有崩塌的危險。

工頭卻不以為然,他說:“鄉長,這點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等我們把路修通了,給他們家修一道堡砍不就沒事了。”

菊美多吉說,“不行!要先給平貴家房屋修堡砍,再修路。不能讓平貴一家提心吊膽住在危房裡,萬一垮塌了,那可就是人命關天。”

正說著,一個中等個兒的瘦高男子帶一群人手拿棍棒、一臉怒氣地跑過來,沖菊美多吉和工頭吼道:“你們讓我的房屋成了危房,我們全家人就搬你們家去住!”

菊美多吉走到平貴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就是平貴吧?我是鄉長菊美多吉,在你來之前我已經叫他們停工了,正在處理你家的事。”

“咋個處理?”平貴板著臉冷冷地問。

“先停止修路,給你家把堡砍砌好,保証你家房屋安全后才准動工修路。”聽了菊美多吉的處理辦法,平貴臉上怒氣消了,向身后一群怒氣沖沖的漢子一招手:“走,我們聽菊美鄉長的。”

工頭這時才感到后怕,拉住菊美多吉的手,說:“要不是鄉長及時趕來,今天可就要出大事了。”

菊美多吉嚴肅地對工頭說:“如果小事處理不好,就會發酵成大事。今后,要多站到對方立場考慮問題。”

在菊美多吉心中,老百姓的事,就沒有小事。

值得一提的另一件事,是為民工去討250元錢的務工工錢。

那是菊美多吉剛調到龍燈鄉不久的2010年4月4日,雖是暮春,但龍燈鄉地上的白雪還沒有化盡,太陽一照,土路就泥濘起來,像下過一場雨。菊美多吉正鎖門准備下鄉,一個老人怯怯地站到他面前,問:“你就是菊美鄉長嗎?”

菊美多吉打量著眼前的漢子:60多歲,額頭與眼角都長滿了皺紋,個子不高,臉瘦削,身上半新舊的藏袍和頭頂的氈帽都帶著烏黑的光澤,兩隻粗糙的手,像剛從煤堆裡拔出來一樣,抱在肚前不停地摩挲著,不知放那兒好。

菊美多吉把剛取下的鑰匙又塞進鎖孔,打開門把這位來訪的老人讓進室內,倒了杯開水,喊了兩次讓他坐,可他就那麼站立在菊美多吉面前,不肯坐下來。

菊美多吉問:“你叫啥名字?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個人顯得很拘謹,壓著嗓子告訴,他叫恩召,是拉日村村民。喝了一口水后,才一口氣把來找菊美多吉的目的說出來。

原來,龍燈鄉一座小水電站在去年修建中,恩召的女兒曾去打了15天零工,工程完工時老板隻付給她10天的工錢,當時人工費是按照50元一天計算,還差250元,恩召以為過年老板會付給他們,但是沒有。

恩召說:“都快一年了,我和女兒輪番去要錢,跑了很多次腳都跑大了,包工頭東推西推,后來干脆說不給了。鄉長,我實在沒辦法了,才來找你,我就相信你,求你幫幫忙。”

看著滿眼淚花的恩召老人,他瘦小的身體冷得瑟瑟發抖,菊美多吉心裡一陣酸楚,說:“阿爺,你放心,這事我馬上調查核實,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答復。”

恩召說:“眼看就要春播了,我們家就等這錢買肥料呢。”

菊美多吉說:“阿爺,你放心,我記心上了。”

菊美多吉完當天的工作,已經傍晚時分,扒了幾口飯,碗筷一扔,就去找當時和恩召女兒一起干活的村民了解詳情,証實確是包工頭克扣了民工的工錢,不僅恩召的女兒還有250元工錢沒拿到,其他的民工也有被克扣工錢的。

菊美多吉聽了很是氣憤,國務院三令五申要保証農民工的工資支付,不能克扣,可這個老板……就是喝民工血汗的“周扒皮”。

菊美多吉從那個民工口中得知老板就住在縣城,了解到具體位置,連夜開車趕到幾十公裡外的縣城,已經晚上10過,敲了很久的門,才聽到屋裡懶洋洋地問道:“哪個?有啥事?”是包工頭的聲音。

菊美多吉說:“我是龍燈鄉的鄉長菊美多吉,找你有點急事。”

在龍燈鄉修水電站是2009年,菊美多吉還沒調來龍燈鄉,但包工頭以前在扎拖鄉見過菊美多吉,也知道他調來龍燈鄉當鄉長了,不敢怠慢,趕緊開門讓座泡茶。

菊美多吉開門見山地問:“你就是去年在龍燈鄉修水電站的包工頭?”

包工頭說:“我是。菊美鄉長找我有什麼事?難道龍燈鄉還要修一座小水電站麼?”

“你不把民工工資結清,就是要修,也不會招你了。你是不是克扣了恩召女兒5天工錢?”

在道孚縣聲名遠播的菊美多吉鄉長面前,工頭不敢狡辯,低頭承認,說了句:“菊美鄉長,你等一下。”

工頭踢踏著拖鞋離去,很快又過來了,雙手把250元錢遞給菊美多吉,歉疚地說:“不好意思,讓菊美鄉長熬夜跑路。”

菊美多吉接過錢,還把包工頭批評教育了一頓。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到恩召家裡。恩召從菊美多吉手中接過討回的錢,感動得流淚,說:“這250元,可是我們一家子春播的保障啊!”

油鹽柴米醬醋茶,居安醫教車馬行,樣樣連著百姓心。而菊美多吉就是從這些日常的小事入手,隻要老百姓有所求,他就有所應。

他說:“老百姓的事,就是天大的事”。這既是菊美多吉的思想理念,又是他的行動准則。菊美多吉經常這樣說,也一直堅持著這樣做,從不讓自己懈怠。

高原遼闊,做基層干部卻不那麼浪漫。農牧民住地分散,鄉裡要為他們辦一件事,得經受山重水復、嚴寒酷暑、甚至生命危險的嚴峻考驗。同事們都說,菊美這個“愣頭青”,接受組織安排從未有過猶豫,不論是去草原深處,還是去雪山腳下,他都一聽召喚,被子一卷就出發。

夏季,是高原山地災情多發季節。扎拖鄉地處道孚縣西北,是縣域災情多發的一個鄉。扎拖鄉一到雨季山村就難逃山洪肆虐。

面對群眾的生命財產遇到危險,菊美多吉從沒有逃避過,每次,他總是迎難而上,迎險而上,奮不顧身沖在前。

菊美多吉剛到扎拖鄉上班的那年七月的一個夜裡,突降暴雨,鄉政府接到波羅塘村發生泥石流的消息,菊美多吉同其他留守在政府小院的鄉干部打著手電,穿上雨衣,迅速趕往波羅塘村。頭上電閃雷鳴,大雨如注。幾個鄉干部趕到始發點,山裡面黑燈瞎火,山高坡陡,滾石如雷。離事發點最近的有7戶人家,如不及時轉移,就可能被泥石流吞沒。菊美多吉讓同事留下監測險情,自己一埋頭就往村子裡沖。當時的泥石流也像在與他賽跑一樣,都在往村子裡沖。有人勸他、攔他,說:“你就在外面吆喝吧,進村挨家挨戶喊太危險了,泥石流一旦進來,全都會被卷走。”

菊美多吉沒管那麼多,他說:“等泥石流都過了,村民的性命財產就‘洗白了’!” 他繼續沖,那麼玩命。他進村就敲門,敞開大嗓門,高聲喊大家快轉移,告知泥石流馬上進村了。

這時,菊美多吉的手機響了,一看,是姐姐打來的。

深更半夜,一定有急事。他忙接聽。姐姐未言先哭,告訴阿爸病重,要他趕緊回去。他知道,阿爸一定病得不清,否則,姐姐也不會打電話給他。他是阿爸的獨子,很需要他去照顧。菊美多吉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飛到阿爸身邊,但是今夜情況特殊、危急,他不能撇下眼前這七戶村民的生命財產。

菊美多吉對手機喊道:“姐,我忙,回不來,阿爸就托付給你了!”也許他姐聽到了,也許,隻聽到“轟隆隆”的雷聲泥石流聲。此時,那山石的滾動聲越來越響亮。

菊美多吉和村干部們挨家挨戶去敲門,確保不漏掉一人。最后,走到拉嘎家,剛把他們全家轉移出來,就聽見“轟隆”一聲響,一塊大石頭扎穿了房頂。

一家、兩家、三家……七戶人家安全無恙,全都撤到了小山崗上。糧食、牛羊、農具,大都搶救出來。

村民們慶幸逃過一劫。但他們不知道,密密麻麻的雨絲下,菊美多吉的臉上流淌的不只是雨水,還有愧對阿爸的淚水。

第二天早上,菊美多吉把村裡的救援工作安排停當,才匆匆趕往老家鄉衛生院看望阿爸。他相信阿爸不會怪他,他記住了阿爸的話:“你是公家人了,以后,老百姓都是你的親人。”

(責編:李強強、高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