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無聲照溝壑

——黨員、作家劉光富烏蒙山貧困老區文化傳播紀實

羅元彬

2020年07月20日15:37  來源:人民網-四川頻道
 

文化是一個人的內涵,文化是一個人的力量,沒錢,不可怕,沒文化,頂多是一副金錢的皮囊。

——摘自劉光富微信

序 曲

發源於烏蒙山深處的兩條無名河跌跌撞撞,像一對歷經磨難的青年男女,一路長途跋涉,終於在邊城敘永城南相遇了,它們的血液溶於一體,誕生了波光瀲灩的永寧河。山路十八彎,永寧河十九拐,曲曲折折從縣城東城和西城之間向東流去,留下一個巨大的回旋,底蘊蓄積在這裡,億萬斯年,敘永因此被南來北往的歷代文人墨客稱贊為歷史悠久、人才輩出的古老邊城。萬丈紅顏丹霞山、綿延碧水永寧河無言,卻一直默默地關注著敘永城的過去和未來。

這是一塊歷史厚重的土地,縣城是四川省的首批歷史文化名城。先秦時期,巴蜀先民魚鳧人曾穿越荊秦來到這裡棲息過﹔兩漢時期這裡是夜郎國的邊陲小鎮﹔元、明時期,這裡是彝人土司永寧宣撫使司的治所﹔前清時期,這裡是南絲綢之路上商賈雲集的茶馬古道﹔民國時期,這裡是蔡鬆坡護國討袁的戰場﹔近代以來,敘永又是紅軍長征四渡赤水轉戰過的土地……

這是一塊文化底蘊深厚的土地,500年前,明朝第一才子楊升庵謫戍雲南永昌衛時途經此地,曾駐馬於魚鳧關前,留下了“魚鳧今日是陽關,九度長征九度還”的壯美詩篇﹔600年前,奢香公主從這裡出發,嫁到貴州畢節,留下了一段不朽的傳奇﹔400年前,奢崇明從這裡起兵,縱橫巴蜀,攪得朝廷雞犬不寧﹔400年前,明末重臣熊文燦誕生於此,官至兵部尚書。至近代,西南聯大曾於抗戰時期遷址於此,輾轉停留將近一年,招來朱自清、李廣田、吳芳吉等學界名流雲集,譜寫了壯美的篇章。開國上將傅鐘誕生於此,沿永寧河乘船奔赴旅歐尋求救國方略的革命道路……

邊城敘永的故事一波三折,幾天幾夜也說不完。走過永寧河畔,一排排古色古香的樓閣呈現在眼前,青磚碧瓦和雕梁畫棟為你訴說著這一切,這裡便是敘永縣近年來著力打造的四川十大最美古街——魚鳧古街﹔絲竹管弦聲裡,“天愁地暗,美洲在那邊”的淒美詩句還依稀回響在耳邊。

古街,書院,看流水,聽鳥語,體悟人生八字:油鹽柴米,琴棋書畫……養生養心。此刻,走在這古街,能想到最浪漫的事,便是擇一幽靜角落,與歲月張望,慢慢變老。角落,不大,但要幽靜,靠窗,臨河,沒有人潮人海的擁擠,沒有世俗間的俗氣,卻浸染了大自然滿滿的恩賜。

河流貫穿南北,沿岸有高低錯落的雜草﹔古街不寬,卻很狹長,曲曲折折地通向兩側,通向世界﹔街的一端有一座橋,連著舊城,站在橋上能望見寬寬的河流,迎面吹來的風,帶著暖暖的氣息。古街雖小,但錯落有致,應有盡有,別有韻味。淡然古朴的建筑裡,自然隱居著睿智的人......這時,從街邊樓上下來了一個人,給人臉長過身材的感覺,長臉上一道道被歲月鏤刻的皺紋格外清晰,濃眉裡露出一顆大黑痣。他笑著往閣樓前一站,便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身后的閣樓牌匾上“魚鳧書院”幾個字在整條街上可謂獨樹一幟,尤其那個“魚”字更為突出,如一尾魚活躍在水中,一看就知道並非出自凡夫之手﹔兩側的對聯,細品頗也有意思:莫言謀面無知己,步入書堂結友於。隱隱約約,絲竹管弦的聲音,便是從“魚鳧書院”飛出來的,幾分古味。此刻,書院裡或許正有三五文人雅士聚集,或品茗論道、或撫琴奏樂、或揮毫題字……長臉的男人仍是笑著,臉上的笑意在皺紋裡游走,顯出同齡人幾分難得的率真。

“他叫劉光富。”路人遠遠指著長臉的男人,竊竊議論著,“他在敘永這塊土地上出現,本身就是一個傳奇,他的長臉裡蘊藏著故事。”

“我就是劉光富。”長臉的男人介紹說,“劉光富的劉,劉光富的光,劉光富的富,不多一撇,不少一捺,生年屬鼠,卻膽兒夠大,牛的命,喜歡折騰自己100多斤的‘牛肉’。”說完,他笑了,笑聲裡不斷抖落著爽朗。

劉光富,敘永人,中共黨員,作家。魚鳧書院創辦人,“向暖而行·作家公益講座”創辦人,文化傳播志願者。劉光富說:“我每走出的一步,都離不開黨組織和工作單位領導的關懷,我頭頂溫暖的陽光、浸泡在甜水裡成長。一個人要有一顆感恩的心,無論是創辦魚鳧書院,還是創辦寫作公益講座,也算是作為一名普通黨員用微薄力量回饋組織和人民吧。一直以來,我都以文化扶貧志願者的自覺,艱難地在烏蒙山貧困老區參與文化傳播的工作,這在別人看來,等於是在烏蒙山石漠化岩溶地區植綠,就是在寸草不生的石頭上栽培植物。教師那段短暫經歷中,我深深地體會到,比物質扶貧影響更為深遠的,同樣也是需要的,還有文化扶貧,必須要讓更多人從智慧中站立起來,窮根才真正能拔掉。”

1.劉光富的“劉”

興隆,這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一個地名。打開百度一查,在中國版圖上,使用“興隆”這個詞語作為地名的頻率應該是最高的,大到區縣、小到村社和街道,以此命名的,少說也有好幾百個。主觀臆斷,這樣命名應當並非自古就有,而是新中國成立后,表達人們對未來生活的一種期冀。

劉光富,這個臉長為主要特征的男子就出生在敘永縣興隆鎮這個不大不小的鄉鎮,具體說是興隆鎮的一個最為偏遠的貧困村,村名在幾十年來的不斷拆並中已經不存在,現在歸屬卷子城村,這裡曾經是烏蒙山地區一塊典型的石漠化區域,土地貧瘠、荒涼,十年裡很難種出一季庄稼,站在高處一眼望遠,到處莽莽蒼蒼,眼底一片雲霧迷茫,石夾縫裡掙扎的興隆鎮缺乏生機,興隆並不興隆!劉光富就出生在這樣的草莽叢林之中。

劉光富的“劉”是卑微的,烏蒙山地區貧瘠的土地上,長出來的草木和庄稼都是枯蔫焦黃的,像缺乏奶水滋養的嬰兒,烈日暴晒,隨時都可能枯萎,劉光富就是烏蒙山的石夾縫裡的這樣一顆缺水少土的野草。野草有野草生長的拼搏,哪怕罕見的一絲陽光、一滴雨露,他都要奮力地去爭取、去吮吸,始終以堅韌的毅力牢牢地扎根並不厚實的土壤,把頑強的生命展示給長天大地。

大山阻隔了人們的視線,同樣囚鎖了童年的劉光富。仰望天空,那僅僅是一隻時而碧藍、時而潔白的狹窄井口而已,“娘!那邊是什麼?”娘順著劉光富的小手所指的方向望過去,那邊到底是什麼?其實她也不知道。和其他村民一樣,娘親一輩子被囚鎖在深山裡,最遠隻到過三十裡外的興隆場鎮。娘親自然是無法給出合理的答案的。每當這時候,娘親總是微笑著搖搖頭,然后眼裡閃著一星苦澀的淚花,摸著他的小腦袋,慈祥地說:“好好念書,將來長大了走出去,你就知道了。”“哦,知道了。”天真的劉光富雖然閱讀不懂娘親內心的苦澀,但是卻在記憶裡扎下了“走出去”這幾個字的根。

“娘,您教我寫字!”每當這時候,他總會纏著娘親。娘親微笑著從火塘前撿來半截為燒過的木柴,把著他的小手,蹲下身去,在泥土堆起來的院壩裡反復地寫著一個“正”字,就這樣,在院壩裡的天地間,劉光富學著娘親寫下了無數個“正”字,是這個“正”字,鋪就了他后來的人生道路,他始終在“正”字鋪出的路途上大踏步走著。日子久了,他覺得不耐煩了,嘟著嘴問娘親:“您就不會寫我的名字和我爹的名字麼?”這時,娘總會笑笑,眼角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苦澀,然后說一句:“你爹也有一個正字。”是的,父親的名字裡的確有一個“正”字。若干年后,每當劉光富講起這事的時候,他總會感慨地說:“也許娘一輩子就隻會寫一個‘正’字,當我逼著她教寫別的字的時候,娘親不知有多麼的為難,讀書了,娘親常對我講,一字值千金啊,一生一個‘正’字,娘親是在無意識中默默告訴著我做人的原則吧!”

被深山困住的石漠化地區,不僅土地是貧瘠荒蕪的,文化更是貧瘠荒蕪到可怕,生長不出庄稼的石夾縫怎麼能生長出文化?人口並不多的村子裡,鄉親們大多是目不識丁的。村子裡僅有的一所學校,長期是一位老民辦教師任教,不同年齡段的孩子分成不同的班級,放在一間教室裡,採取復式教學,老是互相干擾。因此,從課堂上學到的知識極為有限。課堂教學尚且如此模樣,就更不必說課外書了,就連老師的知識儲備量也是非常有限的。

交通閉塞、信息落后,鄉親們對外界的認知也是非常的有限。劉光富的父親算是個例外,他常年擔任村干部,為了搞好村子的工作,很少呆在家裡。倒是每次回來,都會不知從哪裡帶回來一些破舊報紙,原本是拿來當作擦屁股用的手紙,卻成了劉光富少年時期最好的讀物,就像飢餓的人突然遇上面包,被人用來擦過屁股的,他都會撿起來反復閱讀幾遍,甚至讀到最后,才發現手裡的“面包”發黃、散發著臭味。正是這些破報紙成了他少年時代最“豐盛”的營養。因此,他在學習上就表現得與同齡的孩子不一樣,每學期總是名列前茅。小學畢業后,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小洞完小唯一的一個初中班。

“好好念書,將來長大了走出大山,你就知道了。”娘親的叮囑常常在耳邊回響,一直激勵著他。升入初中,隻不過變了一個山窩子呆著,卻仍然還是被鎖在四面深山中,距離理想仍然遙遠。望著頭頂井口似的天空,劉光富常常常暗自鼓勵自己:跳出井口是蛙唯一的出路,別無選擇。

初中學校條件相對村小要稍微有些不同,簡陋的圖書室裡多少存放了一些陳舊的讀物,劉光富成了這裡的常客,一有空,他就扎進這些書堆裡,如飢似渴地閱讀,除此而外,他還千方百計四處尋找圖書閱讀。劉光富記憶中最為深刻的是,有一次,一個平時要好的同學借了一本書給他讀,酣暢淋漓地讀完了,不料,那個同學突然后悔了,非要劉光富把裝進腦袋裡的知識摳出來還給他,劉光富不知怎麼辦才好。隨著閱讀量不斷增大,知識儲備量也隨之增加了,學習成績也提高了,這樣,在16歲那年,他以優異的成績考入了四川省敘永師范學校,成為老家村子裡靠讀書考學,破天荒第一個吃上皇糧的人,從而實現了他走出大山的第一步。

山外的天空好高好大,天上的雲也比村子裡的要活潑得多,在敘永師范這所川南有名的普通中等師范學校裡,他結識了更多的學識淵博的老師,認識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學友。尤其重要的是,在自己的再三懇求下,終於加入了學校文學社團。“一開始的時候,我的寫作很是糟糕,根本不會動筆。”他說,“我常常受到文學社指導老師的批評,他們都認為我很愚笨,而且缺乏稟賦。”

夏練三伏,冬練三九,隻問耕耘,不問收獲,在劉光富看來,大約是自己的堅持感動了蒼天,終於讓他腦洞大開,在師范校畢業那年,有記載表明,在他投出499次稿石沉大海之后,他的小小說處女作《斗智》終於刊發於《四川日報》。事實証明,他不僅有文學天賦,而且出手不凡。和兩千多年前那位八竿子打不著的老祖宗昭烈皇帝一樣,他“屢敗屢戰”,終於邁出了文學路上成功的第一步,並由此懷揣一個作家夢開始上路了。

“家鄉的土地是貧瘠的,我要把文化的種子帶回去,讓家鄉貧瘠的土地上開出燦爛的花朵來”,師范畢業前夕,他就這樣作了決定。他毅然選擇了回到興隆鎮,回到老家村子的老樹下那所自己曾經就讀的村小學校,去反芻他童年的快樂時光。那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

在興隆中學任教的那段日子,他常常帶領學生到課外實踐活動,讓孩子們通過接觸大自然,寫出情真意切的文章。這種體驗式教學對學生的影響是極為深遠的,他當年的學生、現定居於瑞典斯德哥爾摩的5G通訊專家梅紹彬在文章中這樣寫道:“劉光富老師當年的教學理念現在北歐就非常盛行,激發求知、營造情境,學習對於學生來說不僅是獲取知識,更是讓他們明白自己的興趣,懂得敬畏與感恩。”

教學之余,劉光富始終沒有改變初衷,堅持用他的筆去挖掘生活,謳歌時代,不斷在省、市級刊物發表各類作品。默默的耕耘注定會收獲匯報,興隆鎮政府黨委政府領導發現他在寫作方面有特長,特別將他調到政府從事文字方面的工作,通過組織的關心和他自己的不斷努力,最終他轉型為一名公務員,這樣,他就有了更廣闊的空間去實現他文化扶貧的夢想,1997年前后,劉光富把當地農家婦女走下灶台、走出廚房,靠借貸購買馱馬搞販運尋求脫貧致富“妙方”的事跡挖掘出來,不斷對外在《人民日報》等各種媒體進行宣傳,在當時引起極大的轟動。

劉光富的“劉”其實是有些另類的,在他的《父親與村》中,竟然把父親與土灰狗相提並論﹔在他的《老祖母的時光裡》居然把老祖母的死活說得那麼“輕描淡寫”......有著“南葉北陳”(南方葉永烈、北方陳廷一)之稱的著名傳記作家陳廷一這樣高度評價他:“光富是一位有著強烈憂患意識的正能量作家。他說他是草根,在我看來,即便是草根,也是虫草一類。”(《夾縫裡的行走(序)》)﹔“劉光富是一位特別敢說真話的正直作家。”作家張朝霞如是說(《夾縫裡的行走遼闊而悠遠》)。這些,說不定正是當年娘親反復教他寫的那個“正”字對他起到的潛移默化的作用吧。

劉光富的“劉”是與他那位八竿子打不著的祖宗昭烈皇帝有些相似卻不盡相同。昭烈皇帝說:“女人如衣服,兄弟是手足。”劉光富說:“女人如衣服,那我穿的那件就是龍袍﹔兄弟是手足,而我情願做千手觀音或者百足蜈蚣。”的確,子孝妻賢是他事業成功的基礎,他還有什麼理由不對他的妻兒忠貞不渝呢?在他的書院裡,常常高朋滿座,“談笑有鴻儒”,這又是他廣交四海賢達的印証。

這些,同樣來自於當年娘親反復教他的那個“正”字潛移默化的影響。

2.劉光富的“光”

“落腳河上面崖對崖,威寧草海蕎花盛開。誰把月亮挂在天上,照得想說的話流成海......”這是鳳凰傳奇演繹的《奢香夫人》裡最優美動人的意境。

奢香是一個優雅的名字,名字裡含香。她是貴州水西彝族部落的夫人,又是永寧彝族土司的公主。600多年前,她為改良民族文化促進彝族地區經濟文化發展做出過巨大的貢獻。對於她的功績,明朝太祖皇帝朱元璋盛贊說:“奢香歸附,勝得十萬雄兵!”

也許是民風造化,永寧人自古以來就有尚文之風。作為土生土長的敘永人,劉光富也不甘落后。像歌詞裡唱的那樣:“誰把月亮挂在天上,照得想說的話流成海。”劉光富的“光”是月光的光,榮光的光。永寧河畔的夜晚靜悄悄的,月光如水,輕輕地洗過巍巍群山,靜靜地淌在河畔的草木上,流動在一幢幢古色古香的亭台樓閣之間,一如少女般用嫩若柔荑的纖纖玉指撫摸著大地。每當此時,劉光富的內心也正如這溫柔地瀉過城市的月光。他靜靜地坐在魚鳧書院的小軒窗前,靜聽流水,凝望窗外,內心卻是波瀾涌動。

一路走來,不正如這柔柔的月光瀉過大地麼?他長長地噓了一口氣,眼前浮現出二十多年來為了開辟這片文化荒蕪的土壤,他和愛人相濡以沫共同度過的那些難忘的“月光”日子:

從鄉村教師到鄉鎮公務員,從鄉鎮公務員到縣國土資源部門干部。這一路上,他醉心於文學創作,希望在烏蒙山這片文化貧瘠的土地上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然而,現實是殘酷的,隨著物質文明的不斷進步,文學逐步被邊緣化了。枯坐斗室,執著地爬著格子,所得稿費低廉得不夠去郵局一趟的士車費。日子是煎熬的——就像老家的石夾縫裡奮力生長的那些枯蔫焦黃的野草,終是缺乏營養的滋潤。幸而有愛人不離不棄的陪護,對於劉光富來講,總算還是慰藉。

日子是苦澀的,苦澀得像瘦弱的枳樹枝頭結出的干癟癟的果實。劉光富迷茫過,惆悵過,對文學的愛好卻欲戒不能。

在不斷的探索和思考中,在堅持個人創作的同時,劉光富開始有了新的構想:一定要繼承奢香、楊升庵這些對敘永及周邊地區文化產生過重大影響的先賢們的遺志和精神光亮,努力把文化傳播開去,在永寧河畔洒一地種子。為了這個夢想,他和愛人商量,籌劃創辦寫作培訓機構。從2002年到2017年,整整15年時間裡,他們由城南轉戰到城北、城東轉戰到城西,就像螞蟻一樣,以搬進搬出為樂,把寫作培訓機構馱在一輛破舊的摩托車上,為縣城和鄉下有需要的孩子提供服務,由於幾乎沒有收益,不光自己每月的工資貼了進去,包括愛人自謀職業獲得的薪酬也跟著貼了進去。多年來,他人起高樓、修大屋,而自己仍然過著租房一族的生活,痴心不改,在敘永縣城的角角落落都留下他們的蹤跡。他常常自問:我做的這一切值得麼?每當走到街頭,招呼“劉老師”的人越來越多了時,他又暗自慶幸,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如果地球上有“月光族”這一個不分膚色的特殊種群的話,劉光富應該是屬於這個種族的。他的工資卡上,從來沒有哪個月在上旬結束時還保留著四位數的。錢幾乎都投入到自己醉心的文化培訓方面去了,租房的經歷,在他的《城郊房東》裡有過具體的描述。如果說月光隻能給暗夜的迷茫者照亮的話,那麼他做的這一切就不僅僅限於此。

劉光富的“光”,還是日光的光。日光帶給人的是溫暖、熱烈,殺菌消毒。他在文化拓荒的道路上,正是以一種熱烈的姿態帶給他人以溫暖並為他人殺菌消毒的。

奢香夫人的主要功績是改良彝族文字和引進文化。劉光富在引進、繼承傳統文化和搶救古城文明的道路上跋涉著。如果要能更好地傳播文化,必須要有一方陣地。通過考察了解,他發現,書院是中國傳統文化教育的重要承載形式,存在方式靈活,也很具有包容性,自晚唐、五代時期迄今已有1000多年歷史了,尤其在兩宋時期,書院教育模式進入鼎盛。著名的大學者朱熹、羅典等,就曾經主持開辦過廬山白鹿洞書院、長沙岳麓書院教育,為中國文化的繼承和發揚起到不可磨滅的作用。近年來,一些科研機構、學術團體也開始了探索恢復中國傳統教育方式中的書院文化。敘永是雲貴川交界處的一方人文薈萃的寶地,川劇代表人物陳巧茹、著名詩人李元勝、著名書畫家陳仕彬等都這些當代文化人物都在這方水土上成長,在敘永創辦書院有著雄厚的現實意義和歷史文化基礎。

有了這種構想和之前文化交流中的人脈積累,劉光富多次出面邀請敘永籍文藝界人士共同商討,最終選定了歷史文化元素豐沛的魚鳧古街作為創辦書院的場所。在各方面人士的共同努力下,劉光富夫妻用住房抵押借貸等方式多方籌集、投入巨資傾力打造的魚鳧書院於2014年4月正式挂牌成立。

這是一個集文化養心、品茶論道、文藝交流、藝術教育於一體的文化交流、教育場所。明代大才子楊慎被請進來了,轉戰敘永、古藺兩地長達54天的中央紅軍被請進來了,四川首批十大歷史文化名人被請進來了,西南聯大、鹽馬古道等歷史遺跡等也被請進來了,敘永縣文藝界人士的繪畫、書法作品被請進來了。這裡成了集國學傳統文化和紅色文化於一體,聚古賢先哲和當今文化名士於一堂的風雅場所,被傳揚為敘永文化的名片和窗口,向外傳遞著敘永的文化墨香,各方文人雅士社會賢達來到敘永,也必然匯聚魚鳧書院,每天還有各種形式的文藝沙龍和培訓課題在這裡開展,書院式的文化教育,同樣成為了敘永中小學生人文素養培育的最好補充,更有效拓寬了學生獲取傳統文化的渠道。

由於長期的執著於業余文學創作和文化傳播,當時供職於敘永縣國土資源部門的劉光富,很快引起了國家、省、市國土資源部門的重視。2015年的秋天,他所在的單位的某領導突然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電話。電話那頭,對方稱是中國國土資源部門的,要了解一下劉光富的有關情況。電話這頭,某領導回答:“這個人嘛,工作能力不錯,除了本職工作,整天都在忙著搞什麼文學創作、文化交流這些。”“噢!我們要的正是這樣的人,國土資源文化要發展,尤其需要這樣的人才”對方肯定地告訴這位領導。

在某些領導眼裡看來“不務正業”的劉光富,由此,開啟了奔赴北京中國國土資源部上挂鍛煉的兩年人生之旅。在那裡,他作為中國國土資源作家協會駐會作家。劉光富更進一步結識了更多的寫作名家,而且創作視野也更開闊起來,關注大地、關注民生的創作理念進一步形成。他的新散文集《夾縫裡的行走》就是在這段時間內完成並付梓出版的。在這部散文集裡,他用他特有的幽默調侃式的筆調熱情地謳歌著他的家鄉、他的親人和朋友,同時又傾注著對土地、對人性的關懷,他在創作實踐中,始終在努力地踐行著“從大地中來,到靈魂中去。”“一篇篇看似小說,又恰好可以作為散文來讀﹔一篇篇就是散文,卻也是很好讀的小說。光富游刃有余走在小說和散文之間,顯然,屬於他的那一抹文學光亮正在升起。”著名傳記作家陳廷一老師這樣高度評價他。“對於劉光富來說,將小說的技巧引入散文,將散文的敘事功能揮洒得淋漓盡致,然后再在構思、行文和藝術感覺上領異標新、不同凡俗,盡顯散文之新,已不再是一種嘗試和探索,而是一種責任和使命了。”作家張朝霞這樣評價他。

這就是劉光富的“光”,以熱烈的情懷書寫大地的“光”。他的文學創作已經形成了自己獨特的風格,走向了成熟。從一名鄉村教師起步,經歷20多年的上下求索,終於躋身作家行列。

本來,兩年的上挂鍛煉結束以后,他是有機會留在文化之都北京發展成就自己的,與此同時,四川省國土資源廳也為他拋來了橄欖枝,可是他都拒絕了。他說:“我的家鄉敘永雖然是一個人文薈萃之地,但是地處貧困山區,文化更是貧瘠,需要有人為文化扶貧作出努力,我要回去,把這些年獲得的知識和文化的信息回饋給鄉梓,為家鄉的文化傳播盡一份綿薄之力。”

除了發起創辦文化交流場所以外,劉光富的“光”,還體現在植根貧困山區,堅持為貧困山區群眾和青少年們“殺菌消毒。”

他終是回來了!帶著傳播文化的使命回來了。

敘永縣是國家級貧困縣,是歷史原因造成的貧瘠荒蕪的石漠化地區,群眾生活條件落后﹔與之相鄰的興文縣也是省級貧困縣,群眾的生活條件也好不到哪裡去。自2014年,國家確定精准扶貧政策以后,這兩個地處烏蒙山區的貧困縣有了很大的改觀。成果的取得,有賴於上級精准扶貧政策的落地,更有賴於那些下派到貧困村的第一書記們嘔心瀝血的付出。有感於此,從北京國土資源部門回來以后,劉光富覺得這些第一書記的扶貧案例是一個值得挖掘的現實創作題材。他耗費了兩年時間,深入基層走訪和了解了這些扶貧一線第一書記的典型事跡,並以報告文學的形式呈現了出來。兩年的走訪和創作,烏蒙山區12名第一書記的形象躍然於他的報告文學集《新時代的映山紅》的紙上。2018年底,海洋出版社出版了這本書,這本書有力地向外界傳達了烏蒙山區扶貧工作的事跡,書中寫到的多名第一書記獲得了省、市、縣級表彰。這種正能量的書寫和傳播,從一定程度上激發了廣大貧困地區群眾自立自強戰勝貧困的信心。所以,它是有“殺菌”功效的。

2018年7月,作為引進人才,劉光富離開了敘永國土資源部門,沖著興文縣委確定的“以文興縣”發展戰略,毅然接受興文縣委的熱情邀請、帶著在烏蒙山區傳播文化的激情,隻身來到興文縣委宣傳部工作。要說,他是文化上的“巨人”,卻又是“行動”的矮子。偌大一個男人,他不會駕車,上下班得由愛人駕車接送,不僅劉光富自己,包括愛人,在他的潛移默化之下,也在為傳播文化一直默默地付出時間、經濟和精力,無怨無悔。

在興文工作后,受到興文縣籍全國學雷鋒崗位標兵陳國輔老人的啟發,劉光富決定開啟另外一種文化傳播模式,在烏蒙山區的中小學校開辟“給孩子送上一課寫作公益講座”,逐步在中小學生中從小播下文學創作的種子,他計劃在今后的一兩年之內,走遍敘永、興文的每一所縣、鎮、村小學校,自2019年5月開展以來,短短的兩個月時間,他已經深入興文、敘永兩縣20多所學校分別為孩子們和語文教師們開展了講座,通過自己成長經歷的現身說法,引領青少年正確認識閱讀和寫作,愛上將伴隨每個人一生的寫作,他期待十年、二十年后,能從烏蒙山區走出更多具有更大影響力的文化人才,更期待有朝一日會涌現出更多的文化傳播者,挑起文化傳播的重擔,逐步讓烏蒙山區成為文化富庶之地。

如果說月光過於清冷,日光又過於熱烈的話,劉光富的“光”,又恰好是星光的光。“星光殷殷,其燦如言”。漫天的繁星裡,劉光富正是黎明時升起的那一顆最璀璨的啟明星。比起那些獲得“國家精神造就獎”的舞台明星,劉光富的領獎台並不耀眼。或許他付出的努力也“微不足道”。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一直行走在路上,以星星之火去開啟旁人的智慧。

(責編:章華維、羅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