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冬訪梅

高小丁

2020年04月17日14:47  來源:人民網-四川頻道
 

丙申年冬月中旬,四川省開展脫貧攻堅省級驗收考核抽查。筆者被編入第八組,前往內江市東興區、市中區,略有見聞,擷取為記。

彼 岸

由成都市區出發,經兩個半小時車程,進入內江市。

內江位於四川省盆地東南部、沱江下游,經濟發達,文化底蘊深厚,自然資源豐富,素有“川南咽喉”“巴蜀要沖”之稱。冬日的城市,寒風清冽,霧氣迷蒙,但依然難掩卓然昂揚之氣息。放眼望去,高樓林立,公路環繞,江波浩淼,植被點翠,一派靈秀清雅。

住宿安頓之后,第八組召開第一次工作會議,抽取樣本村。抽取了東興區的兩個貧困村——三烈鎮牛皇村和大治鄉土主村,兩個非貧困村——新江街道國光村和高梁鎮八仙橋村,並提取建檔立卡貧困戶和非貧困戶名單。

第八組成員由省委組織部、省文聯、川煤集團三單位的抽調同志構成,省紀委駐省委組織部紀檢組組長李文星同志任組長。會上,李文星重申工作作風、紀律,要求組員們站在政治高度落實此次抽查工作,深入農戶,了解實情,客觀評判,促進脫貧,“不能因為個人一絲好惡妄作評價,但存在問題不去發現就是失職瀆職。”

按照任務分工,三十三名同志被細分到貧困村一組二組、非貧困村一組二組,以及材料核查組、報告撰寫組、“五個一”考核組。筆者分在材料核查組,與圓秋女士負責核查縣上村上檔案資料、相關數據,及收集有關材料。

晚飯后,同志們順著入住酒店前的街道結伴散步。入夜的城市分外迷人,霓虹璀璨,星光點點,萬家燈火倒映於清粼水中,輕捷的大橋橫江而過。沿江兩岸,青瓦灰牆,亭台樓閣,流光溢彩,錯落有致,勝似蓬萊仙島,亦如琉璃世界。廣場上,絲竹悅耳,歌聲陣陣,一隊隊市民在歡快地舞蹈。

稍做休息后,大家返回房間,開始第二天的工作准備。樣本貧困村和非貧困村的所有已脫貧、當年脫貧和未脫貧戶都要進行核查,時間緊,表格多,各小組組長召集成員們開會、領表、細化任務。

夜深了,七彩城市依然沉浸在不倦的活力中。歌聲、樂器聲、談笑聲,遠遠近近,不絕於耳。公路上,一輛又一輛轎車,拖著炫目的光帶,在歡快地奔馳前行。

附近的歌城開始營業了,激情灼燒的歌喉在黑夜中起伏蕩漾:“你是我天邊最美的雲彩,讓我用心把你留下來……”“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怎麼愛你都不嫌多……”“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愛拼才會贏……”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8:30,各路人馬整裝出發。這是“大雪”節氣過后的第七天,氣溫比前一日更低,戶外寒氣逼人。其他同志下村,筆者與圓秋前往東興區政府核查資料。

在區扶貧移民局的會議室裡,年輕的股長和檔案員接待了我們。四十多個牛皮紙檔案盒擺放在長條桌上,等待檢閱。我們對照“脫貧攻堅資料歸檔核驗清單”,逐一翻找、核對。

所有檔案盒封面空白,沒有案卷題名,更無編制單位、編制日期、保管期限,查找資料均憑檔案員的直覺以及盒子背脊的鉛筆提示。股長難為情地解釋道,單位大多數干部都在下鄉落實扶貧,所以人手缺,導致檔案整理不規范,目前還在進一步完善中。

兩個年輕人很敬業,協助我們查閱各種文件。核驗清單包括貧困戶、貧困村、貧困縣三大類。每一類分精准識別、精准扶貧、精准退出三項,每一項含一至九個子項。子項是具體驗核內容,比如上級標准程序有關文件材料、申請書、審核資料、公示資料或圖片等。精准扶貧的子項比較細,貧困戶有幫扶規劃和措施、低保兜底、教育健康、扶貧手冊等。貧困村有村級規劃、“五個一”駐村幫扶、交通水利電力、人居環境整治、產業發展等。

核查中發現,精准識別的程序、精准退出的文件有資料不齊的情況,貧困村的加減計算也有錯誤。但是其他資料比較詳實,按照核驗清單一一備齊,從村到縣均有脫貧攻堅計劃、規劃、方案,東興區各政府部門也分配了對口扶貧任務。

檔案裡,有脫貧戶寫下的心得體會——脫貧感言。

“我因病因殘,長期無勞動能力,扶貧幾年來,聯系我的干部入戶幫扶指導……感謝黨的方針政策和人民政府!讓我吃穿生活有了保障。”

“現在不收農稅、提留,還對我們進行幫扶,我由衷地感謝共產黨、人民政府。”

“我為自己摘掉貧困的帽子開心激動!感謝我們黨的好政策,為我家提供各種幫助,我已納入低保、醫保,女兒也在中學讀書。我通過種植、養殖增加家庭收入,政府也提供了雞苗與農業技術,使我改變了貧困的生活狀況,我現在人均純收入能夠達到四千多元。再次感謝黨和政府,對我們貧困人群的幫助。謝謝你們,我會繼續努力!”

感謝信的字跡有的生澀、歪斜、笨拙,有的流利、遒勁、瀟洒,簽名處均按有手指印。

貧困戶花名冊裡,標注著致貧原因,百分之九十是因病致貧,疾病的種類林林總總,不一而足,癌症、心臟病、腎衰竭、腦梗塞、腦癱、精神病、骨壞死……

防微杜漸,未雨綢繆,國家對貧困村有衛生室的要求,建筑面積和醫生(醫師)均有標准。據檔案資料顯示,土主村、牛黃村各建了六十四平米和八十平米的衛生室,並且安排有鄉村醫生上班,正常投入使用。

資料多、目錄細,中午在會議室吃了盒飯,繼續工作。下午,登錄全國扶貧開發信息系統,一家一家地核對貧困戶的基本信息。下班時分,完成任務。

返回酒店,其他同志也從村上回來了。據說有一段路交通不便,兩三個同志走得夠嗆。非貧困村二組的阮忠興跌進了水溝裡,為了不影響工作,裹著冰濕衣褲在寒風裡走訪了一天。

晚飯后,第八組召開會議,匯總當日驗收情況。幾個小組人員深入村裡開展了各項工作——檢查脫貧攻堅檔案資料、調查脫貧攻堅滿意度、對漏評戶錯退戶進行核實、核查貧困戶“兩不愁、三保障、三有”。

兩不愁:不愁吃不愁穿。三保障:義務教育、基本醫療、住房安全有保障。三有:有安全飲用水、有生活用電、有廣播電視。檢查貧困村“一低、五有”。一低:貧困發生率低於百分之三以下。五有:有集體經濟收入、有硬化路、有衛生室、有文化室、有通信網絡。

貧困村一組的組長楊萬銀匯報了他們發現的各類問題:檔案與實情詢問有出入、明白卡信息陳舊沒有更新、對於村干部的幫扶不太清楚、將子女贍養費算做收入等。貧困村二組組長尹春春也匯報了他們發現的類似問題,包括農戶常住人口與戶籍不一致,女兒嫁出、家人去世后,戶口沒更改。未達標准被認定為脫貧。房屋土牆變形裂痕嚴重以及精神狀態差、衛生習慣差。非貧困村一組劉卓林也談到,因為分家等原因,農戶的實住人口與戶籍出現不少差異,導致脫貧的識別、退出都不能科學精准地評估。非貧困村二組反映,許多脫貧戶的電話與實際不一致,並且脫貧申請書的簽名看上去不太真實。圓秋也匯報了我們的核查結果。

針對抽查出的諸多問題,李組長要求,有疑惑的要繼續核查,必須到戶、到人,常駐外地的要進行電話追蹤詢問。並叮囑報告撰寫組及時把問題梳理出來,以便形成建議。

會議結束,每個小組將核查結果整理成文字,呈給報告撰寫組。而后各自開小會,梳理當日情況。第八組建了一個微信群,有不清楚的信息就去群裡詢問。半夜了,同志們還在群裡吆喝:“貧困一組,2014年脫貧借住哥哥處的那位,叫什麼名字?”“貧困二組,檔案與實情有出入的,共計幾家人?”“非貧困村一組……”“非貧困村二組……”

材料核查組的事務由圓秋女士頂著。我放下手機,陷進黑暗,打算休息。

各種聲音漸次淹沒耳際。空調咝咝做響,盥洗室水滴嗒嗒,城市的喧囂隱隱約約、時起時伏,車輛奔馳聲、修建轟鳴聲、歌城引吭聲抑制而又暢快地疏泄。窗外,高高低低的建筑,閃爍著不倦的眼睛,靜默於青黛天幕之下,如仰望久遠的浩瀚歷史。

對岸,江邊,猶如白晝,那裡似乎有不滅的燈火、長青的樹木,以及永不終結的歡笑。我辨不清方向,不知明天下村是哪個位置,眺望著對岸的光芒與璀璨,突然心下莫名歡喜,想道:明天!彼岸去!

鄉 裡

翌日,隨貧困村一組前往五十公裡外的大治鄉土主村。

穿過街市,越過小鎮,經過原野,向山裡進發。天空陰沉沉的,似乎醞釀著一場淅淅瀝瀝的雨季。不過,並無太多的蕭殺和頹萎,一路的青丘綠樹,將茫茫大地襯托得生機勃勃。

一個小時的車程,到達村委。紛紛揚揚的小雨,如紗似霧地鋪撒開來。

“大治鄉土主村衛生室”,白底黑字的長長吊牌挂在村委一樓。一位穿白大褂的小伙子站在門口。

六十多平米的衛生室用玻璃門隔為兩間,外面一間是診斷室,裡面一間是藥房和治療室。診斷室裡有辦公桌、診斷床、椅子、飲水機、體重儀,牆上挂有門診登記管理制度、藥品管理制度、處方規則、突發公共衛生事件處置工作制度。藥房內,地上擱著舂中藥的鐵杵臼,牆角擺一堵中藥櫥,藥櫥陳舊,每個抽屜空著。

我們與白大褂小伙攀談,方知他是衛生室的醫生,現年二十七歲,畢業於內江衛校,擁有中醫助理醫師資格。他告訴我,村衛生室負責建立村民健康檔案,屬於村委管理,由鄉衛生院進行業務指導、考核。醫生的工資取決於績效考核。

年輕醫師身材高大,圓頭圓臉圓眼睛,說話斯文,憨厚純朴。聊到中藥和中藥櫥,他說藥材目前在清理、翻晒中。眼下的陳舊藥櫥,是找人要來的,計劃添置一套新的鐵皮中藥櫃,但需要一萬元錢,目前尚無經費來源。

告別醫師,隨貧困村二組的第一小組尹春春、王富強、何怡三同志走訪農戶。首先來到一戶老人家裡。老兩口獨自居住,老大娘外出了,老大爺接待了我們。老大爺穿著棉衣棉褲,戴著帽子、眼鏡,談到生活現狀,他說:“共產黨政策好啊!房子都是政府幫助修的!很關心我!”

這家人是往年脫貧戶,有三個子女。老大爺說,去年他生病的時候,每個孩子給他拿了一千五百元。無病的時候偶爾給錢,今年沒給錢。家裡養了十五隻雞。在為這戶人家計算收入的時候,子女所給的贍養費是否能計算為收入、此類收入是否能夠成為脫貧的依據,成為討論的重點。

我們每到一戶人家,都必須逐筆核實2016年收入情況,以人均純收入三千一百元為標准,若低於此線,往年被認定為脫貧的視為返貧,今年申報的視為不合格脫貧。

熟悉了走訪的程序和文件,我和圓秋、姚陟雄三人結為一組,前往兩戶姓陳的人家。大陳是哥哥,小陳是弟弟,均為當年(2016年)脫貧戶。小陳外出務工不在家,大陳妻子為我們帶路。大陳妻子矮小瘦弱,一條腿有殘疾,走路一瘸一拐,但機靈敏捷,消瘦的臉上泛著光澤。她說,小陳的妻子是廣西人,生下女兒未滿月就走了,現在不知何處,再也沒有回來過。小陳去了深圳打工搞修理,留下十四歲的女兒在家。

一棟兩層樓的岩石房子建在公路邊,門前的院壩沒有修整、鋪水泥,雜物、青苔、野草、木柴、生活用品、農事用具橫陳於泥濘中。一位顫巍巍的老大娘,滿臉皺紋,穿著圍裙,倚在門口,靜望來客。大陳妻子說,這是陳家老母親,已經九十多歲了,平時負責照料小陳女兒的生活。

家裡開著電燈,牆邊擺著一台新洗衣機。窗洞安著鐵柵欄,沒有裝窗框,沒有安玻璃。牆壁沒有填縫、打磨或者刷上涂料,戶外亮光透過岩石間縫隙射進來。各種用品隨意地挂在牆壁岩石縫的釘子上。

一樓的臥室有木床、長竹椅、儲物櫃,污跡斑斑,難辨原色。大木床的床板上沒有墊絮和床單,隻鋪著一張小號的臟舊被子。

女兒的房間在二樓,牆壁以青磚砌就,雖然也沒有刷涂料,但磚塊以水泥鑲嵌,比較嚴實,看上去也相對安全。

一張大床擺在牆角,紅被子、藍褲子、綠外套、黃毛衣、塑料袋……以及各種辨不出類別的織物,以完全“本真”的姿勢團在床墊上。紅白相間的床墊沒有鋪床單,光凸凸地承受著小主人的各種生活安排。一大一小兩風扇,分別放在地上和床頭,風扇上晾著衣物。一套鐵鍋鏟子擺在床尾,兩副碗筷擱在床旁。臥室門外的走廊上,雞糞遍地,半桶黃色不明液體擺在窗下,一隻母雞在悠閑地踱步,時而鑽進地上的雜物堆裡覓食。

大陳妻子說,小女孩念初一,成績差,學不走。

貧困戶的脫貧明白卡貼在大門口,按照上面的電話給小陳打過去,但始終無法接通,隻得通過大陳妻子了解情況。她說,小陳有一畝半的土地,以每年每畝兩百元的租金租給他人。打工每個月有六百多元收入。另外享受了農業支持補貼金額一百五十七元。

對照當年脫貧戶的考核抽查表,一項一項地詢問、計算。按三千一百元的脫貧標准,小陳家能夠達到。

談到小陳的打工工資那麼低,讓人不敢相信。大陳妻子解釋道,小陳人老實,雖然是搞修理,打的卻是短工,接一個活兒五十元,不善言辭又特別木訥,總愛相信人,經常上當受騙。

離開小陳家,去大陳家。路上,接到何怡電話,說按李組長的要求,子女給的贍養費暫不算進收入,但須特別備注。另外,計算飼養家畜的收入時,必須扣出百分之四十的支出。

村裡鋪著水泥路,交通方便,幾分鐘走到大陳家。大陳家比較整潔,木柴堆規范地碼放在院。大門左右兩旁,貼著紅底金字的對聯:“一帆風順年年好,萬事如意步步高。”家裡物件擺放也比較整齊。

陳家兄弟的性格差不多,都不善語言交流,全程由妻子發言,大陳只是笑瞇瞇地看著來客。

除了妻子殘疾,大陳還有冠心病。他家的脫貧措施有低保戶、房屋維修、醫療救助、農業支持補貼、幫扶單位捐助等。

家裡養了十四隻雞、十一隻鴨。說到收入,大陳妻子自豪地說,雖然她腿腳不方便,但她和其他人一樣,下田種地、干家事,一點不比健康人差勁。對於幫扶措施,她感到很滿意,“感謝黨和政府的好政策”。

脫貧攻堅政策的實施和扶貧資金的注入,讓廣大農村面貌一新。為達到家家有安全住房、戶戶有電訊電視電力、村村通公路這些目標,各級黨委政府群策群力,和低層群眾如血肉般緊密地聯系在一起,走進農戶家,聽到最多的就是“感謝共產黨、感謝政府、感謝干部”。

離開陳家,又走訪了三家。其中一家因病致貧特別嚴重。戶主是肺氣腫,妻子肺心炎,兒子冠心病,兒媳腦膜炎,女兒乳腺炎。他家由區扶貧移民局幫扶,計劃2017年脫貧。見我們走訪,戶主把女兒的醫療單交給我們看,以示真實性。他含蓄地表示,家庭經濟壓力太大,脫貧比較困難。但村干部反駁說,他家與人共同承包了魚塘,收入已經超過貧困線。

在我們離開時,戶主悄聲問:“是不是,脫貧之后啥都沒有了?”村干部粗著脖子著急地回應說:“誰說的?依然啥都有!都有!”

為了找路、找人方便,我們驗收組會請村干部帶路,但詢問時均讓干部回避。因為干部在身邊,農戶說話有些顧忌。然而,若沒有干部提醒,很多農戶往往不清楚自己的賬目,甚至連多少政策資金匯到了自己卡上也不知道。

到了中午,同志們去大治鄉食堂吃了飯,繼續走訪。

先去看一位本鄉水庫移民。

水泥公路旁,一棟紅磚新房子前,村干部遠遠地喊:“小伍!你還是剩男嗎?趕緊找個老婆吧!”

一位臉膛紅黑的漢子從屋裡鑽出來,一邊大聲答道:“找什麼老婆啊!”漢子留著光頭,形體結實,五官清俊,紅紅的眼眸閃射著炯炯光芒。

見到驗收組同志,小伍收住了玩笑,邀請客人們進屋坐。

小伍四十六歲,一人獨居,去年已脫貧,致貧原因是老母長期生病。母親現已過世。

小伍隻有小學文化,沒有技能,為了討生活,曾去緬甸待過,但一直擺脫不了貧困,修不起房子,結不上媳婦兒。現在借助政府的移民幫扶政策,住上了新房,嘴上說著俏皮話的小伍一臉喜氣洋洋。

剛換了房子,客廳除了一張小木桌、幾個長凳外,四壁空蕩。牆角擺著一個鋁合金的鞋架,上面的幾雙鞋子刷得干干淨淨。客廳旁是臥室,裡面挂著鵝黃色的繡花巨幅窗幔。

無論城鄉,婚戀關系都會受到經濟狀況的制約和影響,稍后走訪的老陳家,也是如此,因為家境貧困,兒媳與兒子離了婚。但是,種種原因,兒媳不遷走戶口,導致脫貧明白卡、戶口、現實狀況幾者之間出現較大差異,給扶貧、脫貧帶去許多障礙。

在走訪中發現,申報人數與實際不符的有好幾家。一位超生三個孩子的往年脫貧戶更是典型。家門口,釘著“計劃生育三結合幫帶戶”的牌子。踏進門去,隻見衣物、鞋子、用品四散扔放。紅磚牆壁上,各種粗細長短的電線拉得像蜘蛛網,窗戶沒有玻璃,隻有布帘。

孩子母親今年四十歲,大女兒二十一歲,超生的三個兒子從七歲到十二歲不等。帶路的親戚悄悄告訴我說,她另外還超生了一個孩子,因為養不起,送了人。由於違反計劃生育政策,三個兒子長期沒有戶口,最近才全部落戶。但是有個兒子沒有登記到貧困戶表上。

他家和其他家庭一樣,把戶口本等資料胡亂卷在塑料袋裡。

對於我們詢問的各種問題,孩子母親反應比較遲鈍,“家中有無因貧輟學的學生?”“對幫扶措施是否滿意?”“對脫貧致富的領導干部是否熟悉?”她均不置可否。

問她“是否認可脫貧結果”,她停頓了幾秒,最后輕輕地點了下頭。夫妻倆在家務農。大女兒在外打工,每年二萬四的工資算做家庭收入,全家六口人平均之后,達到脫貧線。

正在我們交流時,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兒從外面沖了進來。他徑直進了臥室,打開電視。旁邊的親戚介紹說,這就是超生的二兒子,有癲癇病,九歲了。

筆者問這位母親,“為什麼孩子不去上學?”

她說,“孩子不能說話,也聽不懂,沒法上學。”

我走到臥室門旁,問男孩,“你看得懂嗎?電視?”

男孩指著在播放節目的電視,向我點點頭。

他母親走到我身旁,驕傲地說,“當然看得懂!他一直喜歡看電視!”

“既然能看得懂電視,為什麼不去上學!?”我驚詫了。

親戚過來,把我拉到一旁,說,“這麼個病傻孩子,就那樣吧……”又嘀咕道,“這女人,倔得很,從來不聽勸……”

在我們與許多農戶的交流中發現,個別人對國家省市的扶貧政策不了解,對脫貧應該達到的軟硬條件不清楚,對駐村干部不熟悉。

傍晚,回到酒店。晚飯之后,是第八組工作會議,郜筱亮同志主持。針對走訪見聞,各小組人員紛紛發表意見。討論重點為:脫貧界定當事人是否認可知曉,貧困申報人口與實際不符,戶口變化沒有及時跟進,人均收入核算不准確。貧困村二組走訪的一百一十一戶貧困戶中,有十五戶無聯系方式,八家戶口本與國家系統不一致。

關於贍養費是否能算做收入並如何計算,組長李文星與省扶貧移民局反復溝通。最后,得到確定答復,據某文件精神,可以算做收入。第二天將會與東興區黨委政府交流核查意見,為保証匯報意見的真實性、科學性,郜筱亮要求大家把脫貧戶的人均純收入再核算一遍。

又是挑燈夜戰的一晚。各小組把手中的幾十份作業完成之后,已是子夜。據說,匯總報告的葉靜舟、周驪宸幾位小伙耕耘到凌晨四點。

(責編:章華維、羅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