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玉老人向記者講述尋訪烈士哥哥的故事。 北京日報記者 白繼開攝

“還要開多久呀？天黑前能趕到嗎？”坐在車裡的李雲玉不停地催問。這位89歲高齡老人的心中，隻想著快點見到哥哥，一分鐘都不能耽誤。盡管她的哥哥，現在只是烈士紀念碑上的一個名字。

　　這次“相見”，李雲玉盼了70多年。

　　“這是我余生最大的心願”

　　上世紀30年代，李雲玉和哥哥李雲仕出生在山東省招遠市的一個小村庄。“我爸媽生了9個孩子，姐妹多，男孩少。哥哥是長子，我父親說，打敵人光榮，就送我哥哥去參了軍……”李雲玉回憶，那是1946年，哥哥隻有16歲，自己也才11歲。

　　李雲仕這一走，便沒了音信，直到新中國成立后都沒有回來。又過了幾年，有人說李雲仕已犧牲了。“哪年犧牲的？犧牲在什麼地方了？”父母逢人便問，可沒有人能說得清楚。家裡人猜測，李雲仕可能是犧牲在抗美援朝的戰場上了。

　　李雲玉長大后來到北京定居，一直沒放棄尋找哥哥的下落，“到底埋在哪裡了？我想去看看他。”可偏偏在哥哥參軍的資料裡，父親的名字被寫錯了，這導致很長一段時間裡，負責給烈士尋親的有關部門也聯系不到李雲仕的家屬。

　　找尋猶如大海撈針。他們找李雲仕的戰友打聽，沒結果﹔去一些烈士陵園找，也沒有﹔每次有接抗美援朝烈士遺骸回國的消息，他們都去查詢……可全都沒有結果。

　　直到去年，老人的外孫女劉霞聽說了中華英烈網，她試著在烈士名錄裡搜索，竟然真的出現了李雲仕的名字！烈士的籍貫、出生年月跟自己的舅姥爺全都對得上！“終於有眉目了！”一家人欣喜若狂。原來，李雲仕是犧牲在淮海戰役中，被安葬在招遠市烈士陵園。一家人趕忙前往招遠市烈士陵園，卻還是跑了個空。不過，招遠市烈士陵園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在淮海戰役的主戰場徐州，建起了一座淮海戰役烈士紀念塔，很多烈士被轉移到了那裡。

　　年近九旬的李雲玉做了兩側髖關節手術，走路顫顫巍巍，兩隻眼睛一隻失明，一隻僅剩一絲光感。“我想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到我哥哥的墓前看看，這是我余生最大的心願。”老人常常在夢裡哭醒，她要和時間賽跑，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哥哥。

　　李雲玉妹妹的孩子向烈士尋親志願者發出了求助。今年3月，老家傳來好消息——有尋親志願者真的在淮海戰役烈士紀念塔發現了李雲仕的名字！

　　聽到這個消息，李雲玉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她一刻也不想等，趕緊讓兒女安排，要去徐州給哥哥掃墓。兒子劉俊義找到大興區退役軍人事務局，提出想去祭掃烈士的訴求。優撫褒揚科副科長張佳韻立即跟招遠和徐州兩地的退役軍人事務局聯系，確定了李雲仕確在徐州后，為李雲玉一家開具了烈士親屬異地祭掃介紹信，安排好當地對接人。按照政策，異地祭掃由當地接待，報銷食宿。去徐州之前，李雲玉先讓兒子回了趟山東老家，從父母墳上取了一抔黃土——她想讓父母也能和哥哥“見”上一面。

　　“哥，我終於找到你了！”

　　3月19日，在家人的陪同下，李雲玉去往徐州。早8時出發，一行人在下午5時許趕到了徐州。天色將晚，但李雲玉不願去賓館，執意先去淮海戰役烈士紀念塔。

　　家人用輪椅推著李雲玉來到紀念塔，一面長長的英烈牆展現在他們眼前，上面刻了幾萬個名字。全家人一時愣住了。“我知道淮海戰役打得很艱苦，我們解放軍傷亡了十二三萬人。然而英烈牆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還是令我們深感震撼，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找起。”劉霞說。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再次來到紀念塔。根據當地接待部門的提示，他們先是在英烈牆上找到了“李”姓區域，又慢慢找到了“雲”字輩，一個個數下去，眼尖的劉霞第一個看到了“仕”字！“舅姥爺在這裡！”

　　李雲玉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楚那個名字了，劉霞扶著姥姥的手，讓她觸摸到那個刻字的凹痕。這場時隔70多年的重逢，定格在手指與石碑觸碰的瞬間。

　　“哥，我終於找到你了！”李雲玉細細地摩挲著哥哥的名字，頓時淚如雨下。

　　烈士沒有留下骨灰、墓穴，於是，家人就在紀念塔前的一處高台上擺上祭品，倒上一杯招遠產的地瓜酒，李雲玉跟哥哥說了好久的心裡話。

　　“哥，你參軍走了以后，爸媽又生了4個弟妹，咱家總共有兄弟姐妹9個人了，可惜現在已經有3個不在了。”

　　“哥，咱爸是在74歲的時候生病去世的，咱媽長壽，一直活到了104歲。我在他們墳頭上取了點土，用紅布包著，給你帶來了，讓他們也看看你。”

　　“哥，咱小時候窮，你吃的都是窩窩頭和樹葉子，現在我們生活好了，我讓孩子給你做了幾樣咱山東的家常菜，還包了餃子，這些好飯你都沒吃過，你嘗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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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李雲玉的兒女、孫輩們都沒見過這位長輩，但所有人都感同身受，泣不成聲。

　　“那年他也不過才18歲啊”

　　來回3天，往返1500多公裡，李雲玉老人終於了卻了這樁心願。

　　3月23日，李雲玉讓兒子把一面“不忘初心熱心助民 圓兄妹情誼七十年”的錦旗送到大興區退役軍人事務局，用最質朴、最真摯的方式，表達對工作人員熱情、高效、便捷、暖心服務的感謝。

　　昨天，在大興區佟馨家園李雲玉老人的家裡，記者傾聽著這個感人的故事。中華英烈網上關於李雲仕的記載僅有性別、出生日期、籍貫、生前職務、犧牲日期、犧牲地點和安葬地點，其他皆是空白。實際上，這也是李雲玉能夠了解到的關於哥哥的所有信息。她問張佳韻：“我哥哥是參軍第幾年犧牲的？”張佳韻噙著淚回答：“應該是參軍兩年后。”老人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哦，那年他也不過才18歲啊。”聽到這裡，在場的人全都紅了眼眶……（北京日報記者 代麗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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