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成都市金堂縣的一處廢棄廠房，被耍惹石主作為自己的創作和展覽空間。 受訪者供圖

一張乒乓球桌，面積為4.1785平方米﹔一塊羽毛球場，面積為81.74平方米﹔一塊籃球場，面積為420平方米……彝族畫家耍惹石主最大的一幅畫作，面積有850平方米，約相當於200張乒乓球桌、10塊羽毛球場或者2塊籃球場。

　　而在成都市金堂縣，被他當作工作室兼展廳的廢棄廠房，面積30000平方米。

　　十年前進入川音成都美術學院之初，耍惹石主就熱衷於“大畫”﹔2020年碩士畢業后，他相中了這處廢棄廠房，過著隱士般的生活，繼續自己的大畫創作。最近，他將三年來創作的約500件大小畫作，在廠房空間一並展出。在一些藝術家看來，耍惹石主展現出新一代藝術家強烈的自主表達精神。

　　最重的作品約有一噸，50多人才能挂起來

　　從金堂縣城往東跨過沱江，沿公路往龍泉山行駛，不多遠便能看到一根高聳的煙囪，以及一片紅磚砌成的廠房。推開鐵門走進室內，一個巨大的空間呈現在眼前，陽光透過屋頂天窗和牆上的玻璃窗射入，在白天提供了充足的照明。

　　這處廢棄廠房，內部最高處達30米，耍惹石主的作品置身其中，卻絲毫沒有給人帶來“小氣”的感受。他的畫作，最寬的一幅達60米，面積最大的一幅有850平方米，而最重的一幅光是畫布就超過500斤，加上顏料約有一噸。作品原本平鋪在地面上，此次布展時，足足集結了50多個人的力量，才用滑輪將它挂起來。

　　當今活躍的藝術家中，熱衷於大尺幅創作的不少，但做到耍惹石主這個程度，卻十分罕見。

　　他高中學畫，大一剛開始接受科班教育，就發現自己對“大畫”情有獨鐘。大學期間，他先是在學校找了一間頂樓倉庫作畫，后來索性在學校附近的一個村子裡租房，搭了一間面積100多平方米、高6米的鐵皮屋，完成了自己10米×4.2米的畢業創作。

　　對於他的藝術探索，老師們評價不一。一些人持懷疑態度，認為小的作品也能表達得很完整，也有人鼓勵他堅持創作，好奇他能畫出怎樣的作品。

　　碩士畢業后，耍惹石主本想去北京上海闖一闖，也做好了就此改變創作和研究方向的准備，因為很難找到一間“火車站候車大廳一樣的工作室”，同時“沒有美術館和畫廊展出這樣的作品”。然而，一個很偶然的機會，他從友人那裡看到金堂這處廢棄廠房的照片，興奮之余立刻打包行李物品，租下兩台小貨車就拉了過來。

　　這處廠房原本用於生產鍋爐容器，企業倒閉后，新的業主方計劃打造成一處應急管理培訓基地，結果做到一半也沒了下文。“我以為這裡沒人管，結果剛剛搬進來，保安就來攆我。”說明來意后，耍惹石主與業主方達成協議，租下30000平方米的廢棄廠房，作為自己創作“大畫”的工作室，從2020年到現在，一畫就是3年。

　　一幅畫創作持續五六個月，不斷找到新的感覺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繪畫創作，往往是將畫紙、畫布固定在畫架上，如果尺幅再大一點，則是固定在牆面上，畫家或坐或站，在一旁揮洒藝術靈感﹔耍惹石主不同於此，他直接將畫布鋪在地面上。“把畫布挂起來，搭個腳手架站上去，理論上是可以的。但如果刮大風，畫布一旦飄起來，就很可能把人掃下去，很危險。”

　　耍惹石主生於樂山市馬邊縣，他的很多創作靈感、題材，來自彝族歷史文化以及過去在家鄉的生活體驗﹔還有一些作品，則意在表現日常生活中的情緒化、觀念性的體驗、感受。與很多畫家先打小稿不同，他喜歡直接在畫布上創作，隻能看到腳下和附近一小塊畫面，通常畫完挂起來才能一覽全貌。“一幅畫的創作可能持續五六個月，中間會不停地否定自己，不斷產生新的靈感，每天都能找到一些新的感覺。”

　　長線作戰往往讓人倦怠，耍惹石主的應對方式，是同時創作多件作品，這樣就可以調整情緒，“換腦子”。最多的時候，從廠房門口直到最深處，200米的距離擺了10多張未完成的作品。如此來來回回，光是對體力都提出了極高的要求，耍惹石主一直堅持規律的作息，早上七八點起床工作，晚上天黑后收工休息。“廠房裡面沒有照明，隻能用自然光，可能畫到最有感覺的時候，天黑了，隻能強制自己休息。”

　　需要克服的困難不止於此。夏天暴雨積水，有時會將他的作品也浸在水中﹔刮大風吹起懸挂起來的作品，在畫面上留下不少傷痕。成本也是一個必須面對的現實問題，耍惹石主最大的一件作品，畫布、顏料加上畫筆，花了兩三萬元。一方面，他不斷探索如何節約畫材，用“省錢的方式”將自己的藝術構思表達出來﹔另一方面，實在沒錢的時候，他就出售自己的作品，或者接一些牆繪之類的項目，賺到了錢繼續創作。

　　他的一位老師評價，從耍惹石主的油畫裡，不僅僅看到了他的童年、他的民族，甚至能從這些色塊、線條中，聞到大涼山的氣味。他的導師則說，耍惹石主等興趣相投的青年畫家，正進行一種破局式的探索，他們力圖消解美術館和學院派，尋求全新的畫法和表達，以自主精神，以青年才俊的氣質，開油畫風氣之先。

　　關於未來，耍惹石主還沒有明確的計劃，隻想“在自己能力范圍內盡量多畫”。同時，既然難以在美術館、畫廊做展覽，他也希望未來還有機會利用“非常規”的展覽空間，例如在街道上、在森林裡，讓更多人看到自己的作品。

　　耍惹石主

　　彝族，1992年出生於四川馬邊縣，本科、碩士畢業於四川音樂學院成都美術學院油畫系。曾在上海、成都舉辦個展《胚衣》《我的，動物，該，如何？》《蒙格》，並參與若干群展、雙人展等。2020年至今，在成都市金堂縣一處廢棄廠房從事藝術創作。

□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余如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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