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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50位專家學者雲集 一場關於“三星堆文化與青銅文明”的頭腦風暴

2022年11月04日07:55 | 來源:四川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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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一場關於“三星堆文化與青銅文明”的頭腦風暴

研討會現場。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盧春陽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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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月29日,“中華文化天府論壇·三星堆文化與青銅文明學術研討會”在四川廣漢舉行。來自國內考古學界、歷史學界尤其是三星堆和青銅文明研究的近50位專家學者就“三星堆文化與青銅文明”發表最新研究成果,共同揭開古蜀文明神秘獨特的歷史面紗。

  1986年,三星堆1、2號祭祀坑的發現,讓三星堆從此“一醒驚天下”。2021年,三星堆遺址祭祀坑再次連續公布新發現的6座祭祀坑發掘成果,大量最新出土的精美文物再次引來業內和公眾巨大關注。三星堆的考古發掘成果,以豐富的材料再次有力証明中華文明的多元一體。截至目前,三星堆的階段性發掘已經結束,相關研究工作的推進充分展現了三星堆文化豐富多彩的面貌,深刻揭示了三星堆文化的歷史演進脈絡,為構建中華文明起源的完整圖景做出了努力。

  此次研討會上,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王仁湘、中國絲綢博物館副館長周旸、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李新偉、上海外國語大學全球文明史研究所所長王獻華、四川大學杰出教授霍巍、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遺址工作站站長雷雨、四川省社科院三星堆文化與青銅文明研究中心主任段渝等就此發表了主旨演講。

  周旸:

  三星堆發現絲綢可窺古蜀先民如何思考宇宙和生死

  10月29日,在“中華文化天府論壇·三星堆文化與青銅文明學術研討會”上,曾深度參與三星堆絲織品發掘、保護及研究工作的中國絲綢博物館副館長周旸再度發表主旨演講。她以《三星堆絲綢的發現與意義》為題,層層剝開三星堆發現絲綢的全過程,並表示三星堆絲綢的發現具有重要意義——不僅僅隻証明三星堆3000多年前就使用絲綢,更能提供更多信息,幫助今天的人們理解三千年前的古蜀先民是如何表達宗教,如何思考宇宙和生死。

  在三星堆祭祀區新一輪考古發掘中,發現絲綢痕跡是重要的任務之一。為此,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聯合中國絲綢博物館等機構展開學術攻關。周旸說,科研人員使用了基於免疫學原理的絲綢微痕檢測技術,從分子層面去尋找絲綢的氨基酸序列,成為尋找三星堆絲綢的關鍵。

  利用該技術,他們最先在4號坑灰燼層一件青銅器旁土樣中發現約3.8×3.1毫米的紡織品,經顯微觀察,明確其組織結構為平紋,結合酶聯免疫分析結果,判定其材質為絲綢,這是首次在三星堆新一輪祭祀坑考古發掘中發現絲綢殘留物。此后,在3、4、6、8號坑,都有絲綢殘留物或能夠佐証絲綢殘留物存在的絲素蛋白信號存在,7號坑龜背形網格狀青銅器上還發現了迄今為止最大的一塊絲綢殘留物。

  此外,科研人員還在1號、2號坑的青銅眼泡、青銅尊口沿、青銅蛇、人頭像等多種器型、數十件器物上發現大量礦化絲綢印痕。

  三星堆發現的絲綢種類,根據顯微鏡下的形貌觀察,包括絹、綺和編織物。

  據介紹,三星堆祭祀區目前發現的絲綢殘留物,主要是平紋組織。不過這些絲綢經緯線的粗度、密度和捻度不一樣,所以看上去似乎各有不同。2021年,蜀錦織造技藝省級傳承人曹代武曾按照相關參數對這些絲綢進行復原,初看像普通紗布,但觸感明顯不同,有的硬挺有的柔軟。研究人員猜測柔軟的絲織物用作衣服的可能性更大,稠密者可能用於書寫載體之用。

  周旸介紹,在2號坑出土的銅眼泡上,研究人員還發現了綺。綺是一種高檔的絲綢。此外,在2號坑出土青銅蛇的背部還發現多層織物,其中最外層為斜編織物,而編織比紡織技藝更早。

  那麼,3000多年前古蜀人為何會把大量絲綢埋進祭祀坑呢?

  周旸表示,絲綢在古代有三種主要用途,一是祭服、二是尸服、三是常服。在《禮記·月令》中曾有記載,“蠶事既登,分繭稱絲效功,以共郊廟之服”,說的就是絲綢作為祭服的作用,並且親自養蠶親自繅絲做成祭服才能體現虔誠。在三星堆祭祀坑中,大量的青銅器、象牙、玉器、金器,原本都是存在於宗廟、神廟中的祭祀用器,出於某種原因被埋藏。埋藏過程中,絲綢或被焚燒,或包覆在青銅器表面,那麼可能就具有了祭祀的意義。此外,絲綢還可以作為一種書寫載體,把其上所書畫的內容傳達到另一世界。

  不管基於何種目的把絲綢置於坑內,周旸都認為,以三星堆和金沙為代表的古蜀文明,不僅是中華文明的重要來源和組成部分,亦是中華古代文明共同體中最具特色的區域文化之一。秦並巴蜀,蜀地以及西南廣大地區則陸續融入華夏。在一體化進程中,絲綢是一個非常顯著的趨同要素,神話傳說、史料記載、考古發現均表明,關於絲綢,巴蜀和中原秉承著大致相同的知識體系和價值體系。(叢雨萌 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吳曉鈴吳夢琳 成博 李婷)

  段渝:

  三星堆青銅文化表現出的神權樣態十分具有典型性

  “在三星堆神權傳統的跨地域擴張中,古蜀人十分巧妙地發揮了神權的雙重功能,既達到了擴張勢力范圍的目的,又達到了穩固勢力范圍現存秩序並增強凝聚力、吸引力的目的。”10月29日,“中華文化天府論壇·三星堆文化與青銅文明學術研討會”上,四川省社會科學院三星堆文化與青銅文明研究中心主任、中國先秦史學會副會長、研究員段渝這樣介紹三星堆文明的神權統治。

  段渝認為,三星堆青銅文化表現出來的神權樣態,十分具有典型性,其本源值得深入研究。而三星堆以青銅雕像群來體現和展示宗教神權的社會功能,這一圖景為中國上古史所僅見,具有非常重要的學術研究價值。

  三星堆出土的文物瑰麗多彩,在段渝看來,正是三星堆文明作為神權政治中心的典型形式,“其目的就在於通過青銅和黃金等各種重型物質的復雜組合形式,及其必然對人產生的巨大精神壓力,來顯示王權與神權至高無上的政治權威和宗教力量。可以看出,三星堆遺址出土的大型青銅雕像群,毫無疑問是古蜀王國大型禮儀中心的主要器物組合,它們無一不是古蜀王國神權政體的物化表現形式。”

  關於三星堆神權政體下各族的相處方式,段渝認為,一方面,西南各族君長匯聚三星堆古蜀都,共奉蜀人神權領袖,同祭蜀地信奉之神,表明各族承認三星堆古蜀神權的至上地位﹔另一方面,這些各個族群的君長形象,都是用青銅材料制作而成的,它們與蜀王形象的制作材料毫無二致,僅有體量大小的區別,而與石質雕像截然不同,又意味著它們在以三星堆神權為中心的跨地域政治社會中具有相當高的地位。

  透過三星堆遺址出土文物,可以看出神權統治下的三星堆文明有哪些特征?段渝選取了青銅神樹來分析三星堆神權的權力結構。“三星堆古城為蜀王之都,是古蜀國的神權政治中心所在,所以被稱為‘天地之中’,表達的是以神權為中心的天下觀,而青銅神樹就是三星堆神權政治領袖往來於天地之間傳達神意的天梯。”

  此外,關於三星堆考古發現的絲綢,段渝同樣認為可以被視作神權政治權威的象征。2019年以來在三星堆祭祀坑發現絲蛋白和絲綢殘留物,並在1986年出土的一、二號坑發現13種器類、40多件器物上都有絲織品殘留,還在其中的青銅蛇上的殘留發現了平紋之外的斜紋。“這表明,不但三星堆的絲織工藝和絲綢使用已普遍存在,絲織工業和工藝達到很高水平,而且絲綢已經成為政治權威和宗教權威的重要象征和物化體現,同時還表明絲織業已是三星堆政治經濟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有著相當高的地位。”(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成博)

  霍巍:

  從文明互鑒角度拓寬三星堆文明認知的視野

  三星堆神似諸葛亮的青銅人頭像與長江中游石家河文化(肖家屋脊)玉神面像、三星堆青銅神樹與古埃及的“宇宙樹崇拜”、三星堆青銅太陽形器與荷魯斯母親伊西絲的象征物五芒星盤……在10月29日舉行的“中華文化天府論壇·三星堆文化與青銅文明學術研討會”上,四川大學杰出教授、長江學者、四川省考古學會會長霍巍通過一組“形似”文物的比較,引導大家思考作為古蜀文明代表的三星堆與中原文明以及廣闊區域的其他文明之間可能存在的關聯。

  “如果從中外文化交流的宏大視野上看,三星堆所處的中國青銅時代與域外文明產生交流影響已經具備了充分的條件,吸收某些外來文化的因素,也是可能的。”霍巍表示,尤其是古蜀地處交通要沖,后來漢武帝時派遣張騫“鑿通”西域,開拓出舉世聞名的“絲綢之路”,其動因之一就是因為在中亞、南亞發現了從蜀地輸出的蜀布、枸醬、邛竹杖等特產。

  此次三星堆3、4、6、8號坑發掘出土的灰燼層中,採用酶聯免疫技術檢測出蠶絲蛋白,表明坑中曾經存在過絲綢﹔顯微觀察發現3號坑、8號坑部分青銅器表面也有紡織品殘留物,很可能也是絲綢的殘痕。“這充分証明早在三星堆時代,蜀地已能生產和利用絲綢作為高級貴重物品。秦漢以后,絲綢成為國家對外貿易交流的主要產品,益州(成都)成為主要的絲綢產地,看來古蜀早在青銅時代便已經奠定了這個基礎。”

  三星堆考古最大的特色,是出土了青銅面具、頭像、各類人像或神像以及青銅神樹等一批具有濃厚神秘色彩、造型夸張怪誕的器物群,“盡管我們迄今為止尚無法對其進行准確地命名以及具體性質、功能的推斷,但總體上可以認為其與神靈、祭祀、溝通天地這類介於‘人神之間’的行為活動有關。”霍巍認為,三星堆文物的這一特征,恰好與古史傳說中顓頊帝“絕地天通”這類具有巫覡性質的原始宗教儀式相符。

  結合《山海經》《楚辭》《國語》等文獻資料,霍巍進一步解釋稱,正是在顓頊時代,結束了自古以來天地混沌、人神不分的局面,完成了人神之間的分離,“根據已故考古學家張光直的觀點,從此,溝通天地人神則要仰仗巫祝和巫術,而在巫術儀式中所要借助的神秘力量則包括商周青銅器上的各種動物紋樣、龜策、神山、神樹等象征性器物。”霍巍認為,三星堆出土青銅器與文獻中關於原始宗教儀式的記載相符,從一個側面証明了三星堆文明是中華文明大家庭中的一員。

  霍巍介紹,在2022年第7期的《考古》雜志上發布的三星堆新一輪考古初步研究成果顯示,祭祀區內8座坑的年代晚至殷墟文化第四期甚至西周早期,表明三星堆遺址作為古蜀國都城的年代下限也相應后延,至少到殷墟文化第四期某一時間古蜀國都城才從三星堆遺址遷離。但都城的廢棄並不意味著此地立即就荒無人煙,相反還有少量等級較高人群仍然留在三星堆遺址並在原祭祀區內繼續舉行小規模的祭祀活動。

  “這些最新的研究成果其實為我們下一步研究的開展提供了新的想象空間。”霍巍表示。(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成博)

(責編:袁菡苓、羅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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