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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報告·鄉村振興進行時 | 生態宜居探微】

西溪行思

劉光富
2022年09月29日10:19 | 來源:人民網-四川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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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的持續高溫,可以說是讓大家都吃盡了苦頭,別說人,眼底那些高處、矮處的樹,在經歷了接連幾場秋雨后都還沒恢復元氣,此一塊彼一塊的“傷疤”隨處可見,看著就好心疼。

瀘州敘永,整個地形一半是河谷,一半是高山——縣城位於永寧河谷,海拔低,還不到500米,四面高山均在千米以上,尤其南面的羅漢林,更是達到了1902米。川南一帶的人們避暑消夏,遠的趕往貴州六盤水或是雲南的一些地方,近處就都喜歡去羅漢林,但在建中的它,接待能力十分有限,人潮涌過去,自然有諸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我是當地人,當然不會跟著去湊熱鬧。瀘州、自貢或是重慶、成都的朋友說要過來乘涼,我通常會首先考慮帶他們去海拔1300—1500米之間的摩尼仙草湖,但幾次下來,對仙草湖的接待能力,還有衛生狀況、餐飲住宿等同樣持懷疑態度。

據我所知,敘永縣周邊的古藺縣、興文縣地形也和敘永差不多,都是四面高山,地處河谷,人口相對集中在低處。隨著極端天氣的頻繁出現,它們的四面高山上,那些被我們稱為“涼倉”,過去人跡罕至、動物們棲居的地方,必然是迫不得已逃離高溫高熱的選擇。有幾次,我們又把客人帶去了敘永西溪。幾日下來,西溪成了讓客人最為滿意的地方,還沒離開,大家已經紛紛和當地業主們預約下一季了。客觀地講,像這樣主要靠當地老百姓在主導的康養避暑場所,自然也存在這樣那樣的短板,但這也是暫時的,慢慢就會好起來。

西溪風光。魏廷華攝

西溪風光。魏廷華攝

西溪位於國家級自然生態保護區畫稿區范圍內,一邊是極其嚴格的環境保護紅線,一邊又是特別急切的消費需求。前幾年脫貧攻堅,這方“世外桃源”通達了“天路”,昔日當地老百姓堆積如山的山貨特產再不愁銷售了,一夜之間,經濟很快就活躍起來,百姓的日子也隨之滋潤起來。精明的外地人過來和他們做生意,感念當地人淳朴,順便不斷以辦康養民宿的思路給他們“洗腦”,加之當地政府的積極引導,依托易地扶貧搬遷等政策,逐漸地形成了以民居利用為主體的一方避暑天地。如此一來,它的規模必然會非常受限,即使真沒有任何辦法可以拓展,往小而精裡完善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當地業主在實踐中,已經看到了這樣發展下去的美好前景。

早在西溪開始作為消夏避暑民宿打造之前,我就去過那邊了。一開始其實不想去,它在哪裡,隻知道大致的方位,自小生長在深山老林裡的人,費盡千辛萬苦才居住到縣城裡來,說是想回到西溪那甚至比我老家還要偏僻的地方,毋庸置疑,肯定是假話。

別人說起要去看看那方“新天地”,興致高得很,就像投資人要去見到他夢中的“金礦”,雖然我心緒散散的,腳步懶懶的,也不好太拒絕,而且人家又不斷用山珍美食誘惑我,就算是沖著這一點,那就陪著別人走一程吧。

三條去西溪的道,我們取最為便捷的一道。之前都沒走過,記憶中身邊有人提醒過,通過那條道需要格外小心些。也是走過之后才知道,這路確實是最為驚險的一道。一不留神,汽車已經被累得氣喘吁吁了,偏偏又遇上突然沒了燃料,唉……一行人好不容易才到達了西溪,明明最近的卻成了消磨時間最多的,有點想不通。

那時候的西溪,今天的樣貌還只是在大家的設想規劃中,除了一望無際的山野,無邊的山風,鳥兒、鳴虫在熱鬧,就是一派野趣包圍著我們,幾個農戶在那裡過著日出日落、與農事結伴而行的生活。朋友說,身邊人經常在微信圈裡晒的那些絕美的西溪照片就是在附近拍的,還可以看到與恐龍同時代的植物桫欏……后來,我們沒來得及去參觀拍照就下山了,據說水更好,多少人也是沖著水去的,那是可以和魚兒一起嬉戲的。雖然沒怎麼去了解,我倒是憑著眼緣,對西溪有了比較好的最初印象。

溪流潺潺。魏廷華攝

溪流潺潺。魏廷華攝

后來一段時間,我們准備拍一部反映脫貧攻堅的電影時,幾乎也沒有仔細考慮一下,就決定在西溪那裡挂一塊牌子,今天在百度裡能搜索到的“西溪影視基地”就是當年我們這群人的“杰作”。什麼時候能有一部大片在那裡拍攝,西溪說不定會火爆得不成樣子。可恨今年的天旱,包括生態那麼好的西溪,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傷害——溪溝幾乎斷流,沒有了水聲,空落落的,目之所及的半山上,一些樹和竹也干枯了。

后來才知道,能到達西溪的3條公路其實都不好走,不僅狹窄彎曲也很陡峭。無限接近雲貴高原的這些地方,大多是山高谷深,包括西溪,交通肯定不可能像平原淺丘那麼容易。我們這些享受著發展紅利、越來越貪圖便捷的人,當然期待足不出戶就能享受“涼倉”和美景,但這個世界留給我們的這種環境好像越來越少了,我們已經被逼著往過去人跡罕至的地方逃離。這是不是應該早點警醒呢?

這些年,由政府主導,先后對3條道都做了改造,特別是從水尾鎮上去的那一條,很寬敞,而且線形也很美,但畢竟還是通往高處去的山路,任何時候,還是要特別注意安全才是。

西溪如此天生麗質的優質自然資源,肯定隨時都會有人願意對它動大手筆的。還沒過多久,以當地民居為主體的景觀改造就開始了。這種地方,其實對打造進行定位是很最困難的,如果一開始就像受到制約之后這樣去弄,也許早就成了精典避暑消夏民宿。可那時,無論由誰來操刀,無疑還是希望搞得成規模成氣象一些。經過一段時間的打造后,我就去看過,那時,整個區域環境不但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壞,而且個別地方真的還有些慘不忍睹。

傷害,沒有未來。很快,為及時糾正一時過失,由當地政府主導,各種規范打造的補救措施及時跟上,盲目的行為被及時制止,甚至還動用了問責等機制……整改之后,保留了主體部分。今天的幾乎保持生態環境面貌的西溪,也許它不可能實現當初一些人期盼的滾滾利益,但它卻實現了人與環境和諧發展的綠色休閑避暑,這也許正是許多人今年來了,又在期待明年再來的原因吧。

當初在整改過程中,在這麼個荒山野嶺裡,居然把注入文化作為重頭戲,是最令人振奮的。文化其實是最不選擇地方的,隻要給它一塊土壤,貧瘠也好,肥沃也罷,就像山野裡的樹、竹、草這些,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它裝點一個地方,總是讓人不知不覺,讓它變得多少有點厚重,也隨之增加了它的自信。西溪這麼個小地方,一段小小長廊,一方不大的廣場,都有文化的蹤影,走一走,看一看,它就不經意落入眼睛裡,讓你的眼睛為之一亮。很難相信,這裡一棟民居改造的民宿,居然還挂著“敘永縣書畫家協會書畫室”,室內懸挂著當地一些書畫界人士的字畫……這裡,文化的風時時伴隨著山風吹拂。當然,文化的元素還可以繼續豐沛一些。

很多景區或是避暑地方最缺的就是文化,在這裡卻有了,必然增加了它的粘連度,像我們這一批人,在哪個地方陪幾個客人,吃一次飯,出一次游,同等條件下,自然還是傾向於選擇這種地方的。雖然文化不能當飯吃,但它可以充實一個人的靈魂。

我們幾個人去了,之前就聯系了羅元勝的“等你客棧”這些滿院子都或多或少帶點文化品味的地方,今年春天剛到就預訂完了,據說,明年同期的已經訂出去不少。我們隻好住在差不多最偏遠的一個林姓農戶家裡,他說,為了和整個西溪大環境協調,也在准備弄幾幅字畫之類的挂起來。對文化環境的認可由被動到主動的意識已經在這些人腦子裡形成,我作為一個長期在烏蒙山文化薄弱地區從事文化傳播的志願者,自然心裡多了幾分欣慰。話說回來,如果不是脫貧攻堅這樣的偉大戰略,說不定這裡的山民依然在過著足不出戶的貧窮日子,哪管什麼文化不文化的事呢。

安頓好住宿,吃了晚飯,已經是晚上了,在習習山風中,在滿天星斗的照耀下,我們開始往熱鬧的地方走。走的是主人指給我們的近道,沿途的路燈有些微弱,但我們還是發現了一路上都懸挂著留有文化印記的物件。走到“等你客棧”那,我們向羅元勝建議在沿途適當增加幾盞太陽能路燈。到了第二天晚上,我們從這裡往回走,已經發現道路光亮了不少,而且一些文化印記也格外清晰。在羅元勝的庭院裡,一些老物件給人的印象尤為深刻,有的已是一大把年紀,也許已經是曾祖、高祖輩的文物,它們就像是老人們待在一邊享受時光。我笑著給羅元勝講,什麼時候,我也把魚鳧書院的分院弄在西溪,往后,他就時常在電話裡不斷地向我發出邀請。這個擔任過該村上一屆村支部書記的中年人,腦子夠靈光的,現在承租了周邊幾家民宿經營著,而且還在幫著村民把山貨特產打造成具有文化印記的伴手禮之類。前后也就是十來年的時間,西溪能有今天這般模樣,無疑他是其中的靈魂人物。

三四年前的夏秋時節,和幾個文化朋友到西溪待了兩三天,那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有錢花不出去和飯菜不可口,而今的西溪,也許已經可以作為其他類似地方的樣板和典范了——在晨昏中默默地迎來送往,承擔著它應該有的現實價值和社會功用。

首先來說說飯菜,這恐怕是許多類似地方的通病,一日三餐,好不好吃都得吃,少不了,所以,之前的一些經營者,就是不肯下功夫。但這次去,明顯感覺他們變得很徹底。就拿我們住宿的林家來說,每餐安排都是很精心的,哪怕某一餐就隻有一兩個人吃,也絕對不會馬虎,竹林裡挖鮮筍,菜園裡摘回的青菜,林下雞現宰殺,石磨推豆花……夫妻倆整天都把心思花在我們這些人身上,山裡人的厚道,就傾注在一道道菜裡,看得見摸得著。而且,他們還在一個勁兒地自責:“可惜我們隻會做家常菜,如果你們去羅書記那邊吃,還會更好些。不過,等這一段過了,我也去參加一下廚師培訓。”沖著林家人的這份坦誠,我們把幾天的飯菜都安排在這裡,每天都吃得舒服,睡得也好。

一群人到這邊來,某種情況下說,就是來消費的,以前我們過來,往往會餓著肚子到水尾鎮上去吃“佘家豆花”,最煩惱的就是整個一趟西溪行幾乎花不出去一分一文,可現在不一樣了,不但吃的豐富了,而且小賣部也增加了不少,還有當地土特產的專賣店。這次我們離開時,還買走了剛從山裡採摘回來的獼猴桃和竹林裡挖回來的帶著泥土鮮香的筍子。

黃金茶園。魏廷華攝

黃金茶園。魏廷華攝

每個夜晚,文化長廊、廣場,門前庭院那些燒烤、烙烤才是火爆,也是來往者的消費點。把白天我們從附近塘裡釣回來的魚一並帶去,隨便找一個地方坐下來,山風吹送著涼爽,我們一起談天說地,等待著烤好送上來。享受著隻有這樣的地方才有的星空,遠遠近近的星星,都在眨著眼睛﹔腳邊的稻田裡,蛙聲一陣高過一陣,如潮聲起伏。此刻,我們就是在萬頃竹濤的雲端,面對浩瀚無垠的蛙海,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的村子,這不就是在匆匆忙忙中回到久違的家了嗎?如果我們不是還要繼續回到縣城或其他地方去生活,真想長久地停留下來,這裡,也許正是我們退休之后最為理想的棲居地呢。

青山綠水間,浩蕩無邊的長風,把天地蕩成了一隻巨大的搖籃,此刻,我們和周圍的莽莽山野漸漸地入睡了……

 

作者簡介:

劉光富,四川敘永興隆人,中共黨員,中國自然資源作協簽約駐會作家、中國自然資源作協全委會成員、四川省自然資源廳“系統作家寫系統故事”主創,現供職於敘永縣自然資源和規劃局。已在《人民日報》《北京文學》《中國報告文學》等刊物發表散文、小說、報告文學等作品百萬余字,已公開出版長篇報告文學《新時代的映山紅》、散文集《我的土地我的村》《夾縫裡的行走》等,獲“中華寶石文學獎”、“冰心兒童文學獎”以及《中國校園文學》征文一等獎等文學獎項。  

(責編:彭茜、高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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