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永陵二十四伎樂 走近古代的音樂之都

2021年05月08日07:39  來源:成都商報電子版
 
原標題:揭秘永陵二十四伎樂 走近古代的音樂之都

  樂伎

  謚寶

  玉大帶

  王建石刻頭像

  “后陵永慶院在大西門外不及一裡,蓋王建墓也。” 南宋詩人陸游曾留下詩句告知后人,永陵在當時成都的西大門外,但具體位置無從知曉。

  上世紀四十年代初,天成鐵路局在西門外撫琴台挖建防空洞時,永陵被意外發現,得以重見天日。

  王建墓史稱永陵,為晚唐大將、前蜀開國皇帝王建歸葬之地,是我國目前所知的唯一修建於地表之上的帝王陵墓。為何要將陵墓建於地表?王建陵墓地宮棺床上的石刻浮雕“二十四伎樂”,是否為唐玄宗作曲、楊貴妃起舞的《霓裳羽衣舞》?因為歷史原因,永陵出土的“國寶”玉大帶、謚寶、哀冊一直收藏於四川博物院,今后是否有機會“回家”?日前,成都商報記者面對面專訪了成都永陵博物館館長彭建平,一一揭開永陵前世今生的神秘面紗。

  發掘

  永陵在戰亂中

  被發現的幸與不幸

  成都商報:永陵,俗稱“王建墓”,從上個世紀四十年代發掘出土,盡管遇到抗日戰爭時期,但是王建墓的出土仍舊震驚了世界。作為永陵博物館館長,您怎麼看當年那次考古發掘?

  彭建平:永陵的發現是偶然的。第一階段的搶救性發掘由馮漢驥先生主持,召集了當時四川華西大學與四川博物館的專業人員參與發掘,甚至還引發了一些誤會﹔第二階段的發掘是比較高調的,成立了“撫琴台整理工作團”並舉行了典禮,由當時著名的考古學家吳金鼎指導發掘工作,執行機關為四川博物館,協助機關有中央博物院籌備處和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營造學社的莫宗江等人直接前來協助發掘工作。

  可以說,永陵作為帝王陵墓在戰亂中被發現是不幸的,但其后之際遇又是值得慶幸的。因為它的發掘集聚了當時中國最著名的一批考古學者,他們運用當時一流的考古發掘技術,圓滿地完成了工作。正是這些前輩們的努力,為我們保存了今天雄峙成都的千載帝陵,也留下一份特殊的歷史記憶。

  成都商報:王建墓被學界稱為我國唯一一座建在地表之上的皇陵,當時為何要建在地表上?

  彭建平:從目前成都發掘考古的遺址來看,再結合史書記載的前蜀皇宮建筑,永陵與前蜀皇城“隱然有著正南正北的呼應”。據北宋初年成書的《九國志》記載,永陵陵址的選擇由前蜀著名文士、成都尹周庠主持,經群臣商議而定下的一塊“風水寶地”,這個選址肯定是不好隨意更改的。但是此處的地下水位較高,墓塚不遠處就曾發現有漢代的一座陶井遺跡。因此,很可能是當時的建造者發現向下修建墓穴因受地下暗河的影響而無法實施,故採用變通的方式,“聚土為陵”,將墓室修於地表之上。

  成都商報:王建墓被發掘時,當時永陵博物館還未修建,於是將發掘出的玉大帶等國家級文物收藏於四川博物院,至今未“回家”,有無嘗試讓“玉大帶”真正回歸永陵博物館館藏?

  彭建平:四川博物院作為永陵的“老大哥”、“老東家”,一直以來對我館的工作是十分支持的。2005年雙方合作開展過“國寶回家”活動﹔2015年底,永陵新建綜合館開放,國寶再度“回家省親”。不過文物的“理想歸屬問題”牽涉范圍較廣,全國不少文博單位多存在此類現象,目前不可能一蹴而就能解決,需要國家頂層設計,等待恰當的方式和適當的時機。

  物証

  二十四伎樂是成都作為“古代音樂之都”的實物証據

  成都商報:在發掘王建墓之前,成都人曾一度以為最初的土丘是司馬相如與卓文君定情的“琴台”。有意思的是,王建棺床上石刻的“二十四伎樂”恰好就是跟音樂有關的伎樂(器樂)。而“二十四伎樂”又沒有漢唐頗為流行的古琴,您怎麼看?

  彭建平:其實不光是永陵的“二十四伎樂”,其他類似的文物遺存中都沒有古琴。這主要是因為古琴的演奏特點更注重“韻味”而不僅僅是“聲音”。古琴一般用於雅樂之中,音域寬廣,音色深沉,余音悠遠。從傳統歷史文化的角度來看,古琴與文人、雅士通常連接在一起,曲高和寡。

  我們聽琴樂都是一種安靜悠遠的感受。“靜”可以說是琴音的最大特點。這裡的“靜”還有兩層意義,一是撫琴需要安靜的環境,因為琴聲很小,二是撫琴更需要安靜的心境。所以一般古琴更適合獨奏,用在樂隊中無論做主旋律還是伴奏都不太合適。

  成都商報:在王建墓棺床三面雕刻著二十四個伎樂,樂伎所奏樂器被認為是龜茲古國音樂,也有人說是佛教音樂並跟敦煌莫高窟壁畫的飛天樂伎相提並論,你們最終認定這批永陵石刻樂器來自哪裡?

  彭建平:從這個樂隊的樂器組合來看,它既不完全是燕樂(胡樂),也不完全是清樂(法曲),應是唐玄宗時“道調、法曲與胡部新聲合作”后所發展的一種樂隊,是唐代音樂在中后期的一種發展變化。

  這組樂隊的編制中包含了中國古代的漢族傳統樂器如箏、簫、篪等,也有少數民族樂器如觱篥、羯鼓、琵琶等,還有源自古代印度、中亞、西亞等“一帶一路”地區的外來樂器如豎箜篌、貝、銅鈸等。這種兼收並蓄的多樣性恰恰反映出成都在南北絲綢之路文化傳播交融過程中扮演的空間上的樞紐角色。

  成都商報:從杜甫《成都府》“暄然名都會,吹簫間笙簧”和《贈花卿》“錦城絲管日紛紛,半入江風半入雲”等描繪成都民間樂舞詩句,到出土的永陵石刻“二十四伎樂”,都在指認一件事:成都,在唐朝就是音樂之都。如今,成都正在建設“國際音樂之都”,您如何看這種天府文化傳承?

  彭建平:如果說《贈花卿》是成都音樂繁盛的生動寫照,那麼“二十四伎樂”石刻就是“古代音樂之都”流芳千載的實物証據。唐末五代戰亂此起彼伏,在當時的蜀宮中能保有這樣一支頂尖樂隊,除了得益於成都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也離不開整個社會文化環境對音樂的熱衷傾向。這組文物是唐宋之交前蜀宮廷中確切的歷史記憶,既是唐代音樂文化流被的華章,又是被宋代音樂文化所承襲的精髓,見証了成都在唐宋文化連接發展過程中扮演的時間上的紐帶角色。

  疑問

  “二十四伎樂”跳的是《霓裳羽衣舞》?

  成都商報:在永陵石刻“二十四伎樂”中,最耀眼的伎樂是兩個舞伎,有專家說,從她們的舞姿、服飾、發飾看,極有可能來自唐玄宗作曲、楊貴妃起舞的《霓裳羽衣舞》。如今印証此說了嗎?如果不是,兩個舞伎所跳之舞又是什麼風格唐代樂舞?

  彭建平:說到永陵二十四伎樂與《霓裳羽衣舞》的聯系,實際上源於上世紀80年代由四川音樂學院著名作曲家朱舟、俞抒和高為杰三位先生創作的大型民族管弦樂作品《蜀宮夜宴》。《蜀宮夜宴》的靈感來源於“永陵二十四伎樂”,樂曲的創作則是借鑒參考《霓裳羽衣舞》的古曲譜予以想象創意和藝術構思。

  唐代的樂隊不論是清樂、燕樂或者胡樂,均有舞者,僅憑兩名舞伎石刻現有的形象去斷定其表演的是《霓裳羽衣舞》,肯定是不嚴謹的,目前在學術研究層面還沒有一個令人信服的定論。

  唐代的舞蹈大體可分為“軟舞”和“健舞”兩大類,永陵的舞伎作為宮廷舞者,想必應該精通各種舞蹈,從目前石刻的姿態及服飾看,她們在此表演的應是某種“軟舞”。

  文創

  復原“二十四伎樂”樂器

  難在有些幾乎失傳

  成都商報:你們在復制這批伎樂時,是全面按照石刻伎樂造型來制作,還是結合了現代樂器形制?

  彭建平:古樂器的仿制、“復原”呈現是我館近年工作的一大亮點也是一大難點。有的樂器歷經嬗變古今差異較大,比如琵琶在宋代以后隨著品相的增加改為豎抱,用手指彈撥,像永陵樂伎這般橫抱於胸前,右手持“牙撥”彈奏的曲項琵琶已不常見﹔還有的樂器則完全失傳,比如羯鼓。此外,還有部分樂器無法根據外形和演奏方式給予確切的定名,學術上還存在一些爭議。

  鑒於這種復雜性,在樂器仿制“復原”的具體設計制作中主要遵循以下幾點:首先,在古代樂器作為一種社會文化的標志,具有重要的儀仗作用,很注重裝飾和工藝的豪華色彩,大多金漆彩繪。我們希望再現這種觀念,在樂器可裝點的部位設計裝飾具有時代性的繪畫或圖案。其次,制作的樂器外觀仿效石刻的原貌而內部結構可以參考現代樂器進行設計,除了確定是沿用傳統律制的樂器外,可採用十二平均律以適應今日之演奏。最后,在經費允許的前提下,應盡量選用傳統材料及傳統工藝。

  最終,結合演出的實際需要,我們分別制作了一套“擬古樂器”和一套“仿古樂器”。前者主要按照石刻的形態特征制作,以供展演﹔另一種則以石刻樂器為依據,查証文獻參照實物,制作的樂器形態、結構、材料有一定依據,並按照一定音律有實際音響。

  成都商報:永陵博物館中的石刻顯示出了高超的藝術水准,比如王建石像、王建棺床。傳說很多石材來自成都金堂,是否屬實?此外,王建石像亦是極其罕見的皇帝真人石像,這是否意味著當時成都的石刻藝術已經走在全國甚至世界前列?

  彭建平:王建墓地宮的石板不少刻有“金水”字樣,表示材料的產地正是如今的金堂。

  前蜀永陵石刻在10世紀初期的成都地區以一種對8世紀前后形成的雕塑藝術三大類型(皇家陵墓石刻、佛教寺廟雕塑與民間陶塑)綜合融匯的姿態出現,並且准確顯示出其中世俗類型的漸佔優勢,給中國古代雕塑由唐到宋的轉化提供了一個轉變期的標本,在古代藝術史的研究上佔有極為重要的地位。如果不考慮永陵石刻中所表現出來的唐代雕塑三大類型的綜合傾向以及其中世俗類型的擴展,則宋代雕塑的世俗化風格大行其道就是無法理解的。

  名片

  《伎樂·24》已成“國際音樂之都”名片

  成都商報:一些游客認為,逛永陵博物館就是看看王建的地宮,以及地宮棺床上的“二十四伎樂”,除此之外,永陵還有哪些寶貝可以給廣大游客推薦?

  彭建平:推薦銅鋪首。

  鋪首是中國古代建筑物門上的構件,用來啟閉門扉或叩門。永陵地宮木門鎏金銅鋪首,其尺寸較大,在同類文物中亦不多見。王建是前蜀皇帝,他墓門上的銅鋪首裝飾富麗而繁復,通體鎏金,獸面銜環,環為圓形,作“兩魚吞珠”的形象。底盤為龍首,上有角,怒目圓睜,露齒銜環,神態威猛,顯示了很高的工藝水平。永陵地宮共有三道木門,因此也共有三對鋪首留存,目前國家博物館、四川博物院和永陵博物館各收藏一對。

  成都商報:成都正在打造“國際音樂之都”,你們大力開發永陵石刻“二十四伎樂”衍生文化產品,與成都建設“國際音樂之都”有何關聯或助推作用?

  彭建平:成都永陵博物館將以國樂觀念劇《伎樂·24》的形式作為支點,繼續打造一個完整的IP產業鏈,讓劇作、樂器、音樂、舞姿、服裝、宮詞、繪畫等與文創、科技、旅游等深度融合,成為成都“國際音樂之都”建設的重要名片和品牌。(成都商報—紅星新聞記者 彭志強 曾琦 攝影記者 段雪瑩)

(責編:李強強、章華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