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田新畫卷

石秀容  牛放

2020年08月27日15:02  來源:人民網-四川頻道
 

六月的大田

 青山如黛,碧水蜿蜒

 稻浪翻滾,花開遍野

 處處交織著美麗與喜悅。

 ——民歌

2015年脫貧攻堅開展以來,幫扶單位省作協和縣扶貧移民局累計投入資金1111.27萬元,改善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設施、發展特色產業,壯大村集體經濟,實施貧困戶危房改造與異地搬遷,方便了大田村民的日常生活、文化娛樂、保健就醫等基本保障。大田村民們普遍體會到脫貧致富帶來的黨的關懷,社會大家庭的溫暖和脫貧致富帶來的富裕與幸福生活。出現了新中國成立以來人民安居,社會穩定,治安良好,交通發達的良好新農村幸福圖景。

現在,我們拉開時間的帷幕,走進大田村去親眼目睹一下那些脫貧攻堅的行程和繁榮昌盛的景象。

(一)

六月連續天旱,按照習慣,每到夏季,貧困戶張德華老伴就焦急萬分,這一次卻十分淡定,在新房裡悠閑地收拾著家務。她為何如此淡定呢?“現在家裡安裝了自來水,我再也不用擔心天旱缺水了。” 原來自來水到戶是她的底氣。水龍頭一開,嘩嘩的清澈的泉水就流個不停,吃多少,放多少,什麼時候想吃,就什麼時候放。

張德華住在大田村月耳岩下時,吃水全靠挑。天旱的時候,村裡唯一的井,猶如老母牛干癟的乳房擠不出奶水一樣,根本供應不了村民用水。人們必須翻過一座小山,再走幾裡山路,到鄰村去挑水。去的人多了,鄰村的人就像防賊一樣防著,不是派人守在村口,就是用鐵鏈把井口鎖上。

持續的干旱,大家都視水如命,臨近的村子都給井口上了鎖,不論翻過幾道梁,爬過幾個坡,往往都是空桶而歸。夜深時,打著手電,下到井底,一瓢一瓢地舀,挑回家的也是渾濁的水。這樣的日子大田村實在是受夠了,過也過不好,逃也逃不掉,這裡畢竟是他們的家呀,真是欲哭無淚。

斗轉星移,直到5年前,大田村吃水還是個問題。當時上級出資,為大田村建好異地搬遷房,村裡曾多次上門做工作,讓張德華一家盡早搬進新房,但是她都無奈地拒絕了:“我和老伴年紀大了,還有病,子女又不在身邊,一旦天旱缺水,我們根本就沒辦法。”

對口幫扶單位四川省作協領導得知這一情況后,多次到大田村調研,了解情況,分析問題,有針對性地派出得力干部到村上出任第一書記,切實解決問題,堅決打贏脫貧攻堅戰役,把黨的溫暖帶到貧困農村去,讓他們和全國人民一樣過上幸福日子。作協領導了解了大田村的具體情況后,投資10萬元,在異地搬遷點,附近山下打了一口井,再次將井水提升到搬遷點后面山坡上,在山上修好的水池裡沉澱,再利用地勢落差,通過管道自行流進搬適點各家各戶,讓搬遷戶吃上了自來水,首次徹底解決了村民吃水的老大難問題。

2020年初,時任四川省作協下派第一書記和村上干部又到縣上爭取資金,為大田村安裝了5公裡多的自來水管網,一次就覆蓋了八個社,讓大家都吃上了自來水。

牆院邊,柴禾堆放得整整齊齊,院子打掃得干干淨淨。張德華和老伴生育三個女兒,都遠嫁他鄉上有老,下有小,家庭經濟也不富裕。張德華患有矽肺病,而老伴不僅膽囊被切除了,還患有一些慢性病,日子可想而知。如今,兩人靠著低保、農保、糧食直補、入股分紅,逢年過節三個女兒也孝敬一點,用他們的話說,現在的日子是糠籮篼跳進了米籮篼,好日子好著呢!

張德華夫婦感慨地說:“那些年,雞屁股就是他們家的銀行。”過去沒有經濟收入,每家的日子都過得緊巴巴的,更別說他家就一個男人。盡管他和老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日沒夜地侍弄庄稼,日子過得皺皺巴巴的,就像打滿了補丁。家裡養了幾隻雞,每天都要下幾個蛋,但舍不得吃,也不敢吃,逢趕集的日子,張德華就提上雞蛋到集市賣了,再換回油鹽醬醋和針頭線腦,有時還需背上一點糧食才能換回日常生活用品。

為了讓雞蛋買個好價錢,每場雨后,張德華都會派女兒們出去撿拾蝸牛(糧食充足,雞就會每天下一個蛋,下的蛋大一些,價錢也會高出一兩角)。小女兒曾撅著嘴說,為什麼我要給雞撿蝸牛,它生的蛋又不給我吃。有時為了犒勞孩子們,也為了讓孩子守住這個秘密,張德華會從集市上給女兒們帶回一點廉價糖果,但孩子每年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大田村處於岩峰、貴福、水口(2019年鄉鎮撤鄉並鎮前,現在水口鎮所有的村,分別劃分到岩峰鎮和土溪鎮)三鎮交界處,到岩峰鎮要走15裡,到貴福和水口鎮要走20裡,平時肚子裡本就沒有多少油水,趕一趟集更是走得腳趴手軟。如果遇到下雨天,深一腳,淺一腳,加上背上的糧食重量,經常走得眼冒金星,作為家裡的頂梁柱也隻能咬著牙承受。

“現在村公路都修到了每家屋門口,出門都是坐車,想吃什麼上街也方便,來回隻要幾十分鐘,家裡也用上了自來水,天然氣,日子越來越紅火啰!”張德華老伴話裡溢滿了幸福。

走出張德華家,我嗅到了一股濃濃的玉米味,站住四處張望,農村不僅基礎設施好,吃的全是綠色食品……現在,很多人都回鄉建房屋。

“這個異地搬遷點,就是以前的村小。”隨同的書記李太書說。

“小學!?”我愣怔地站在原地,一切都變得如此陌生,隻有通往山梁的蓬蒿小路,還能讓我模糊地看到昔日曾風裡雨裡走過的身影。

“那些年這裡被稱為‘小台灣’”。

“小台灣?”我好奇地問。

“這個村后靠崖,前是河,左不靠村,右不挨店,到處的路都修通了,唯獨我們這不通,你說像不像還沒解放的台灣島?”,他的話逗得大家都笑了。在路口處,李太書主任指著搬遷點的最裡面,“這所學校,隻剩那面牆了。”

走近看,學校的輪廓在我的記憶中鮮活、生動起來,師范畢業后在這裡教書的情景。這面牆應該是辦公室的那面石牆,牆壁上“誨人不倦”幾個字在風雨中訴說著曾經的往事。

四個年級,四個老師,每個老師負責班上所有的課程和學生的日常管理。石牆隔音效果不好,三年級老師的聲音跑到了二年級班上,四年級學生的讀書聲竄到了一年級孩子們的耳朵裡,要是那個班上音樂課,其他幾個班也隻能一起上音樂課。

沒有窗玻璃的教室,夏天是烤箱,冬天是冰窖。孩子們頭上不是長滿了痱子,就是手腳、子耳朵上長滿了凍瘡,嚴重的還會流膿血,我唯一能做到就是從微薄的工資裡拿出一些錢,買了窗帘布和跳繩、羽毛球。雨天,孩子們隻能擠在泥土地面的教室裡活動,不到兩分鐘,大家的頭上、臉上就洒了一層薄薄的面粉。

最難的就是開學的時候,各班老師要組織學生到中心校背書。午飯后,大家都帶著自己的背簍到學校集合,出發到中心校,領完書,分配給同學,就往會走,來回十多裡路,汗水濕透了衣衫,肩上勒痕又深又疼。

放學后,老師要走幾裡泥路回家吃飯,急匆匆吃了飯,又趕到學校,其余三個老師都是本村的,隻有我的家在河的對面,每天我都會從厚重的石橋上來回走上好幾趟。淙淙的河水從橋下流過,也顧不上看一眼橋邊的風景。

有一回一連下了幾天雨。那天放午學的時候,我走到河邊時,河面突然寬闊了許多,石橋也被洪水淹沒了,但還能隱隱約約地看到橋面。站在橋頭,四處探望,蒙蒙雨霧中一個人影也沒有。雨越來越大,敲打著傘面發出很響亮的聲音,地上則濺起更大的雨霧。看樣子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即使停了洪水也不會退。撐著傘,我鼓足勇氣,摸摸索索走上了橋面,隻能順著橋面一小步一小步地用腳試探著挪動前行。剛走出去幾步遠,就明顯地感覺到洪水巨大的沖擊力,我有些站立不穩。

“你要過河?”身后傳來粗重的聲音。我小心翼翼地扭過頭,沖來人點點頭。他幾步跨到我的前面,牽起我的手說:“跟著我走就是。”因為有了依靠,膽子也大了許多,我緊緊抓住他的手,仍然不敢往遠處看,兩眼死死地盯著腳下,但在他的牽動下,腳也跟著朝前邁去。到了對面的橋頭后,匆忙謝過他便回家了,也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這事。

很久以后,媽媽問我時,說那個牽我過橋的人是我外婆那裡的人,我外婆和我們村也是田邊挨著地角,有時干活都會碰見。好幾天,半夜醒來,都聽見媽媽對爸爸說,你去找校長安排個不過河的學校。

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對於此事我一點都不害怕。但聽見媽媽的話,我才有些后怕,隻要一個波浪蓋過來,我就會葬身於洪水中。轉眼之間,這已經是過去十多年前的事了。

扶貧不僅是改善了住房環境、基礎設施,更重要的是扶智與扶志相結合。幫扶單位省作協利用自身資源,發揮作協優勢,組織作家、詩人駐村創作,舉辦文學公益講座走進大田村、走進渠縣中小學活動,向學校捐贈大量圖書及學生學學習用品,還以春節、“六一”、“七一”、國家扶貧日等時間節點為契機,開展慰問、捐贈等活動,關心關愛農村留守兒童、鰥寡老人、困難家庭、貧困黨員等特殊人群,共發放慰問金12000元,籌集愛心捐助資金7900元,發放棉被、文具等物品價值近40000元,在提高群眾物質生活水平的同時,極大的豐富了群眾的精神文明生活。

(二)

大田村碩源水果基地裡,近段時間每天都有20多名村民忙碌著。

六月的中旬,我第二次到大田村採訪時,正好趕上村民採摘。

“這個樹上的桃子又大又紅,到這邊來摘。”“來了!來了!”坡下的果園裡,傳來村民們的聲音。順著斜坡,我磕磕絆絆地下到村民們的園子裡。七八個村民,或帶著草帽,或帶著袖套,在樹下採摘,各色的塑料桶裡已經有大半桶桃子。

“你們都是附近的村民吧。”我走近一位精瘦、身穿迷彩服的大叔。

“我們都是附近的貧困戶,輕輕鬆鬆,一天也有幾十塊現錢。以前又是挑又是抬,一個月也掙不下幾十塊錢呢。”透過樹葉,我看見他黧黑的臉上挂滿了笑容。“今天又有顧客訂購了桃子,一早,村上干部就通知了我們。你可別小瞧摘桃,這可是個技術活。”他摘桃的手停在了樹間,一臉認真地對我說。

我本想幫他摘桃,聽他這麼一說,我隻能楞站在樹下。

“別看這些水果是土疙瘩裡長出來的,可‘嬌貴’著啦,必須輕拿輕放。磕碰過的水果不易保存,這些水果都是要運到外地去的,更要小心。桃子到處都是,人家為什麼要買我們的,那就是信得過我們嘛,我們可不能自己毀了自己的名聲。”大叔在枝葉間挑選著又大又紅的桃子,穿過枝葉的聲音沾染上了桃子的果香。

“要不是有扶貧政策,我的家早就散了。”迷彩大叔告訴我。他叫李東,是大田村九社的。以前掙錢就相當於針挑土,但他還是憑著自己的一副小身板,一雙手,把日子過在了人前。前兩年出了車禍,日子就一落千丈。

李東右腦太陽穴的地方,凹陷得厲害,我怕勾起他痛苦的回憶,便移開了目光。但李東並不介意,用手指給我看,還說太陽穴的骨頭少了一塊,隨著年齡的增長,干不了體力活,掙不了錢,蓋不了房,娃兒的婚事也一直沒有解決。農村,二十幾歲還沒成家,就沒得啥望頭(盼頭)了。你不曉得,當時我就想我這家人已經完了。

扶貧工資開始后,李東家被評定為貧困戶,享受了一些政策。娃兒出去打工后也找到了女朋友。村上引進了果園,修枝、除草、施肥、採摘,一年四季都有活干,在基地打工不累,收入還高。李東告訴我,他一個殘疾人一月也能掙2000多,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大田村幅員面積6平方公裡,轄10個村民小組,有農戶1006戶3742人,2017年前有建檔立卡貧困戶205戶760人,貧困發生率21%,屬省定貧困村。

脫貧攻堅戰打響以來,大田村在四川省作協、縣扶貧移民局的幫扶下,在縣、鄉黨政領導下,緊緊圍繞2017年貧困村如期“摘帽”,2018年貧困戶全部如期脫貧的總體目標,按照“五有一低”、“六有一高”的脫貧標准,精准實施17個專項扶貧計劃,扎實開展“九比九看”,將“夯實基礎設施建設、發展產業扶貧”作為主攻方向。

2017年,引進四川省碩源農業發展有限公司,以“支部+公司+貧困戶+農戶”的模式成立合作社,發展李子、桃子、柑橘果樹種植230畝,即以支部帶頭,負責土地流轉、群眾工作、企業管理等,公司負責種苗、技術管理、市場銷售。全村貧困戶以產業周轉金,農戶以現金入股的方式進行經營管理,2017年發放土地流轉金4.6萬元,民工工資12.36萬元﹔2018年發放民工工資15.6萬元﹔2019年發放民工工資18.5萬元,為貧困戶當年增收打下了堅實基礎。

收獲后按總收入的4、6分成,即公司佔6成,合作社佔4成,合同還約定五年過后給合作社保底分成每畝5000元以上,合作社提取每年純利的5%作為村集體經濟收入,人均突破12元(集體經濟人均達標水平10元)。

現在各種水果市場上都不缺,如何建立自己的品牌,讓顧客滿意,願意消費你的產品,必須適應市場需要,這是硬道理。碩源公司便具有打造品牌的優勢。所以,碩源公司的進入,對大田村致富脫貧無疑是有好處的。

碩源公司在考察時,看中了大田村山坡上那一片土地。現在的水果雖是新品種,色澤、口感都很好,但對生長環境還是有苛刻要求的,土地貧瘠可以通過肥料來改善,但如果日照不充足,那水果的甜度就會嚴重受影響,從而導致銷售難度。

山坡上那一片土地,涉及到 7社、9社、10社,三個社的土地。村社干部分成三個小組,挨家挨戶做工作。農村人沒有固定的作息時間。天沒亮,就出門干活了﹔午飯時間,還在田地裡﹔天黑盡了,還沒回家,這都是正常不過的事。

每天天黑黑時,大家都會在村辦公室集中,有的一臉疲倦、有的嘴唇干裂、有的聲音嘶啞、有的悶坐抽煙……煙霧彌漫辦公室的時候,大家似乎才緩過勁來,把遇到的難題撂到桌面上,一起商量攻堅辦法,商量來商量去,唯一的辦法就是做思想工作。

每天從早忙到晚,也許隻和一兩戶人談妥土地流轉的事,明明昨天已經說好了,一早起來又變卦了﹔有的還故意躲著村干部,不是走親戚,就是躲在屋裡不出門。

一周過去了,一份合同也沒簽下來。不是村民不想要錢,而是覺得種水果不靠譜。在農村誰家門前屋后沒有幾棵水果樹,幾輩人,這光景不見得有什麼變化,以前早晨吃稀飯,現在也沒吃上干飯呀!水果賣不出去,老板可以拖欠租金,農民一旦沒有土地了還怎麼活?

老婆生病了找不到現錢看病,黑三(因為長得黑,大家都叫這樣喊他)愁苦著一張“榆樹皮”臉。

村支部副書記徐建軍生氣地說,“你就是一榆木疙瘩,這塊地租了,你還有其它的地種,人沒了,你就等著哭吧。”

黑三被點醒了,簽下了第一份合同。

村裡的男人們,有的悶坐不吭聲、有的一支接著一支抽煙、有的躲在沒人的角落狠狠地扇自己耳光,他們萬萬沒想到,平時三天說不出九句話的悶葫蘆黑三,竟然成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這就有點英雄色彩,想到英雄,覺得黑三瞬間變得高大起來。狗日的黑三不但成了英雄,還拿著錢逍遙快活去了,越想越不痛快,索性到村上簽合同。彼此相見,難免尷尬,“反正都是撂荒,就當撿錢。”既安慰自己,又寬慰別人。

還沒有簽合同的,這邊來。不會寫字的,按手印也行,簽了就到文書高通慧那裡領錢。耐心排隊的,咧嘴數錢的,村辦公室裡個個臉上開滿了花。幺娃子(家裡最小的一個)嘴角叼著一截草,躲在角落專注地看著手機,但他把辦公室的一切都看在眼裡。

“幺娃子,你躲在這裡干啥子?還不去領錢。”村副主任李萬福上廁所時,看見抱著手機的幺娃子。

幺娃子瞥一眼村主任,把嘴裡的一截草噴出去老遠,“哼”一聲,轉身走了。

“整天就抱著個手機,手機能讓你找到媳婦,能讓你有票子花?”李萬福搖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啦,也不知道怎麼想的?”

幾台翻耕機,把山梁上的土地,攪得熱氣騰騰。幾位婦女一邊開壟一邊說笑。

翻耕機進場第三天,幺娃子的母親拄著拐杖,故意找茬說弄壞了她的果樹,攔在了機器前。荒草叢中確實有幾棵野生的果樹,只是弄彎了枝丫。蔫不拉幾的幺娃子給村干部下蹩腳棋,這比衛星上天,還讓村裡的男人們震驚。

“就是把我這幾顆老牙啃掉,也要啃下這塊硬骨頭。”村干部一個個都在心裡給自己較勁,既是啃下幺娃子這塊硬骨頭,也是啃下村民根深蒂固的貧困思想。

“家裡的事都是年輕人說了算。”兩天時間,村干部把門檻都踩平了,連幺娃子影子也沒看到。每次,他老爹馱著背把村干部送到門口時,都會用這句話結尾。

幺娃子母親攔在翻耕機前,徐芳的男人便明白幾分了,幺娃子想得到比大家都多的租金,把那個漂亮的女人哄到手,那個女人的照片,他無意中從幺娃子的手機上看到過。在這件事上,黑三搶了個第一,要是幺娃子也佔到最大的便宜,以后出門,自己都沒臉見人了。

這些天,徐芳的男人,興趣不在工錢上,喜歡悶悶地坐著,直到上床睡覺。有時也抹黑出門,回來更是眉頭緊鎖,平時一挨床就會鼾聲大作,后半夜,還在不斷翻身。小女人想,莫不是男人心裡裝了村裡那個最好看的女人?

山梁上翻耕機再次轟隆隆響起的時候,徐芳十多天來,心裡的疑惑徹底消除了。

初夏是一個鮮艷的季節。濃綠擠滿了眼,微紅的桃子頑童似地壓彎了枝條,略施粉黛的青脆李,滿臉駝酡色的雞血李高高站在枝頭,迎候太陽熱烈的親吻,濃郁的果香扑鼻而來,彌漫在整個山坡上,讓風也陶醉了。

打贏脫貧攻堅戰,產業扶貧是關鍵。80年代隨著打工潮南下,大量青壯年涌入廣州、深圳等沿海城市打工掙錢,留守在家都是“369”(婦女、兒童、老人)隊部,老弱病殘,農村成了空心村,大田也不例外。村裡引進了產業,拓寬了群眾的就業渠道,很多外出務工人員又紛紛回來了還成了村裡致富帶頭人。

(三)

“不是為了一家老小,誰願意背井離鄉。”李華志在外打工十多年,除了吃穿、來往交通費,也沒存下多少錢。現在,他不僅在鎮上開了家摩托車售賣店,還帶頭種植了天麻等藥材,在家門口掙的票子一點也不比外面少,既照顧了父母也管教了孩子。

“天麻要選個頭相當、健壯、外觀整齊、個頭大、成色好、無創傷的作為麻種。”村上成立農民夜校后,李華志隔三差五就要給大家講天麻如何選種、栽培,還常常到田間地頭現場指導,手把手教大家種植。

回鄉后,李華志從事過香菇、木耳、果樹、雞鴨等傳統種養殖業,但都不太理想。隨著國家對農業扶持力度的不斷加大,看到了發展農業產業的巨大潛力,加之從事香菇等傳統栽培,有一定的菌種栽培經驗,經過考察論証,李華志瞄准了天麻種植,決定走規模化種植發展的路子。

2018年,他多方籌資,自建菌種培育室,傳統方式栽培天麻,由於對天麻種植困難估計不足,加之缺乏種植技術,第一年天麻種植失敗了。

但是李華志沒有退縮,通過查閱資料、網上視頻、探索研究學習天麻種植技術,2019年,野生栽培天麻喜獲成功,他不禁深深感嘆“科技是成功法寶”。

周圍群眾看到李華志天麻種植帶來的可觀效益,便跟隨他學習天麻種植技術,他組織群眾一起學習,一起實踐,免費到栽培地點進行指導,逐漸他成為村裡天麻種植帶頭人。

在他的帶動下,大田村10多戶村民種植天麻20畝。李華志說,下一步,他將繼續擴大群眾覆蓋面,並將掌握的在麻種植技術教給更多群眾,帶領更多群眾富起來。

大田村,田不成塊,地不成片。針對產業引進難度較大的實際情況,幫扶單位省作協、縣扶貧移民局、鄉鎮領導干部,經過多方考慮、多次調研商討,決定引進回鄉創業青年和培育本地帶致富頭人,採取長短結合,種養互補的方式,帶動貧困戶脫貧增收。

徐雲博是大田村第一個回引的創業大學生。

一個大學生回來養豬。當初鄰居總是人前人后笑話他,父母不理解,還覺得很是丟人。

經過兩年的考察時間,2014年,徐雲博決定發展生豬養殖,建立祥興家庭農場。村上協助流轉土地16余畝,為其引進德康生豬仔豬,還邀請技術指導現場指導養殖技術。現在養殖場年出欄生豬2000余頭。 村上還多方爭取資金為養殖場,曾加三相電壓器一台,挖掘深水井一口。

“還是年輕好,一年就能掙不少錢。”

“不是年輕好,而是知識改變命運。哪像你我幾十年,這日子還是沒起色”這是村民經過徐雲博的養殖場時,繞不開的中心話題。

一人致富不算富。徐雲博當初決定回來,就是為了帶領大家脫貧致富,在幫扶單位省作協、縣扶貧移民的支持鼓勵下,在鎮黨委政府政府的幫助下,徐雲博建起“公司+支部+農戶”的發展模式,推動實現黨組織引導、合作社拓展市場、農民共同發展的一體化經營,20戶貧困戶用產業周轉金入股分紅,保底分紅5個百分點,並優先解決貧困戶勞動力就業。

在大田村採訪時,同行的鎮委書記賈繼平說,現在每個社除了有一兩個主導產業,還有一些貧困戶自主發展的種養殖業,鎮村干部主要精力都放在如何提升服務水平讓產業擴能增效上。

“謝謝書記,我的命總算保住了。”路邊走來一個健康黧黑的中年人,握住了賈繼平的手。

看我們一愣,隨后他又抓著腦袋,憨笑道:“哦,我的洋姜保住了,其實那就是我的命。”

他離開后,我有些納悶。書記告訴我,他是張小紅,人勤快,頭腦靈活,因父親腿腳不方便,常年患病,妻子又是智障,還有上學的孩子,家庭經濟入不敷出,而被評為貧困戶。

村上與渠縣宕府王食品有限公司簽訂定單農業發展洋姜種植,流轉土地近500畝,部分無勞動力的貧困戶用產業周轉金入股,由村上負責翻耕、種植,收獲后,除去成本,勞力,收取部分管理費作為村集體經濟組織收入,其余部分按入股比例分成,在家有勞動能力的貧困戶,鼓勵自種、自收、村上負責統一銷售。

以前,張小紅也在自家自留地種植過洋姜,但大多都是任其自由生長,時節一到,便挖出來,淘洗干淨,腌制咸菜。洋姜種植技術簡單,見效快,又不用考慮銷售,應該是一條致富門路。張小紅、李彪承包了50畝土地,種植洋姜。

翻地、播種、澆水,張小紅精心地照顧著這塊地,看到拱出泥土的幼苗,他看到脫貧的希望,每天到地裡除草、施肥,洋姜長勢良好。

大田村的土質薄,洋姜雖然抗旱,但土壤水分充足能大幅度提高產量。張小紅想在自己的基地建口蓄水池,他把自己的告訴了鎮干部后,不到兩周時間,基地的蓄水池就建好了。

脫貧攻堅就是以貧困村為主戰場,發揮致富帶頭作用,通過“輸血式”扶貧,到“造血式”開發,讓越來越多的貧困戶,走上了致富奔小康的康庄大道。

走進大田村森鑫板材加工廠,機器轟鳴聲震耳欲聾﹔晒場裡,工人翻拾著一排排晾晒的木片,黧黑的臂膀在驕陽下泛著油光。今年受疫情的影響,好多企業受影響,工作不如以前好找了,對於一天能拿到一百多元工資,貧困戶李雲很是高興,像李雲這樣的建檔立卡貧困戶廠裡有89人,每人每月的務工收入最低保障2000多元,最高時可拿到6000多元。

森鑫板材加工廠採取“支部+公司+專合社”的模式發展櫃桉2000畝,建成佔地40余畝的板材加工廠。優先對剩余勞動力貧困戶進行崗位培訓,提供就業崗位,增加貧困戶家庭收入,讓當地村民做到了“打工掙票子、種田飽肚子”兩不誤。

幫扶部門四川省作協多次深入貧困戶家中,結合貧困戶自身實際,“量身定制”脫貧方案,發展庭園經濟426戶,養殖土雞1萬余隻,並以購代捐的方式,解決銷路問題,每戶每年淨收益900元﹔發展種植優質砂糖橘、冠心蜜柚、W麥柯特200畝,為貧困戶持續增收和集體經濟收入打下堅實的基礎。2019年,大田村集體經濟近5萬元,貧困戶人均增收650元以上

決戰脫貧攻堅,沒有捷徑,幫扶單位省作協成立了以作協黨組書記侯志明為脫貧攻堅領導小組組長,對幫扶工作主動過問,脫貧問題主動解決,引進項目主動協調,在這傾心傾力傾情辦扶的4年裡,解決了大田村許多長期想解決沒有解決的問題,辦成了許多過去想辦而沒有辦成的大事,群眾的獲得感和幸福感日益增強。

2017年,大田村成功脫脫貧摘帽,脫貧成效居當年脫貧村第一名。省作協獲得2017年定點幫扶省直部門(單位)先進集體和2017年全省脫貧攻堅“五個一”幫扶先進集體。

放眼大田村,一座座新房如雨后春筍般在山間星羅棋布地呈現,掩映在田陌林間﹔一股股清澈的自來水在院落汩汩流淌﹔一盞盞路燈把大山的黑夜照亮﹔一條條水泥公路像絲帶在山間蜿蜒﹔一項項富民產業讓農人對脫貧奔康充滿希望﹔一幅村美民富的巨幅畫卷鋪展在大田村的山水之間。

作者簡介

牛放 本名賈志剛,1963年5月出生於四川平武縣,籍貫四川仁壽。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國家一級作家,四川省作協主席團委員,《四川文學》原主編。先后在《詩刊》《星星詩刊》《北京文學》《雜文選刊》《詩歌月刊》《散文選刊》《江南》等刊發表詩歌、散文、小說。作品入編《中國詩歌年選》《中國散文年選》《中國詩歌白皮書》《中國散文詩年選》《中國詩歌排行榜》《星星詩刊50年作品選》等數十種選本。著有詩文歌、散文集《展讀高原》《落葉成土》等5部。曾獲四川文學獎、首屆四川散文獎、首屆中國西部散文獎等獎項。書法作品被河南女媧故裡風景區、福建九仙山風景區、泉州崧洋山風景區等刻石,被巴金紀念館、白鹿書院、杜甫草堂博物館等收藏,贈送聯合國官員、寺院道觀、文化名流等收藏。

石秀容:四川渠縣人,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渠縣作協常務副主席。  

(責編:羅昱、高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