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山小伙被泥石流沖出百米死裡逃生 爬回屋脊處徒手刨出妻兒

滿目瘡痍的蘆山縣龍門鎮王家村

8月10日傍晚到夜間，四川雅安北部地區出現了區域大暴雨。蘆山縣出現了特大暴雨天氣，降雨量達到420.9mm，超日降水歷史極值188mm(1978年7月27日)，位居歷史第一。目前已致6人死亡5人失聯。

25歲的程琳雲滿身是傷。一天前，他從死人堆裡爬了出來。

8月11日凌晨2點半左右，蘆山縣龍門鎮王家村3組突發泥石流。5秒的時間，程琳雲被泥石流裹著，被沖到了百米之外的山下。回憶那一刻，程琳雲說自己是絕望般的無助。

他拉著岸邊的竹子上岸，從沒過大腿的泥流中往上爬，奇跡般徒手挖出了老婆和孩子。但他內心依舊悲傷：父親死了，喊救命的發小自己也沒能救出來。“我很心寒。”程琳雲說。

蘆山史上最大暴雨

泥石流從天而降

8月10日傍晚到夜間，四川雅安北部地區出現了區域大暴雨。蘆山縣出現了特大暴雨天氣，降雨量達到420.9mm，超日降水歷史極值188mm(1978年7月27日)，位居歷史第一。

程琳雲家就在河溝邊。凌晨兩點過，父親發現漲大水了，立即叫醒全家。一家五口往鄰居家去。“當時我們家水很大了，感覺鄰居家安全一些，就去他們那兒躲。”

程琳雲到了二樓，觀察水情，老婆和兒子則在一樓休息。順著電筒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河流。

大約是凌晨兩點半，程琳雲突然聽到左后方的包谷林，傳來陣陣異響。他轉過身，手電朝響聲方向照去，隻在電影裡看到過的一幕出現了：一股巨大的泥石流，朝人群急速沖來，只是一眼的時間，已經沖到跟前。

“完全絕望，當時就想到了死亡。”程琳雲說。

滿身是傷的程琳雲仍不忘照顧病床上的母親

5秒被沖了上百米

泥石流一直把他往裡拉

程琳雲被泥石流包裹得嚴嚴實實，那是一種完全無法動彈、無可奈何的無助體驗。“感覺泥石流把自己使勁往裡拉。泥石流沒過了頭，臉上全是泥巴，什麼也看不見，動也動不了，一點辦法也沒有。”這個25歲、身高182公分的大個子，在泥石流中，像個小石頭一樣任意擺布。

也就是四五秒的時間，程琳雲被一根柱子擦傷左臉，他突然發現手又可以動了，順勢抓住柱子。“柱子卡住了岸邊一窩竹子，我又抓著竹子爬上了岸。”

河水聲、雨聲很響，程琳雲大腦一片空白。“我覺得家人可能全完了！”

泥沙沒過他的大腿

爬了上百米挖出妻兒

8月11日天亮后，看到自己被沖的位置，再看看當天凌晨爬過的路，程琳雲自己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爬上去的。

100多米的路，泥沙沒過大腿，鞋子早已不見。程琳雲一路往上爬，也不知爬了多久，他回到了鄰居家。很欣喜的是，夜幕中，他聽到了妻兒的聲音。

四周一片漆黑，程琳雲順著聲音，跪在地上摸。摸了一會兒，他摸到一個頭，是妻子！很幸運，兒子也埋在旁邊，也是露出一個頭。

徒手挖了不知多久，程琳雲的媽媽忽然從旁邊過來了。事后了解，原來一波大水，剛好沖走了壓在母親身上的大樹，母親聽到聲音，也過來幫忙挖。

程琳雲的妻子攙扶著他，准備做傷勢復檢

摸到父親一隻腳

但實在挖不出來了

挖妻子的時候，妻子說腳被軋住了。程琳雲不停摸，摸到一隻腳，但妻子卻說，那隻腳不是她的。

程琳雲把這隻腳的鞋子，脫了下來。仔細看了看，他內心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傷：那是父親的腳。他喊爸爸，沒有回應。他試著拉腳，拉不動。

把妻兒挖出來后，程琳雲也嘗試挖父親。但是父親身上壓著的東西，太重了。“實在搬不動了，體力都沒有了，我知道父親完了。”就在當天下午，救援隊把父親挖了出來，確認已死亡。

聽到發小一聲呼救

他心寒沒能救出來

8月12日下午4點，距離從泥石流中死裡逃生，已經過去36個小時，程琳雲依然心有余悸。他搖搖頭說：“太可怕了，不經歷真的沒辦法體會那種絕望。”

經過檢查，妻兒均無大礙，母親傷勢較重，胸腔積水、三根肋骨骨折、腰椎骨折。程琳雲也是一身擦傷，腹部疼痛，不過他一直沒去檢查上藥，也沒有住院。“沒有心情，很心寒。”

他說去救老婆兒子時，聽到了發小陳海燕的呼救聲。“她喊救命，我說海燕堅持一下，馬上來救你。”

25歲的陳海燕是村裡的大學生，當天她剛剛回家，既是程琳雲的發小，也是鄰居。一邊挖妻兒，程琳雲一邊喊海燕。“但是第一聲后，就沒有第二聲了。”程琳雲眼睛微紅，“我實在找不到了，好難受。”當天下午，陳海燕和母親的遺體被找到。

據當地通報，蘆山暴雨引發泥石流，死亡6人。

25歲程琳雲是家裡的老三，他有兩個姐姐。蘆山縣人民醫院裡，不少聽過他故事的村民，都安慰這個小伙子：“你很厲害了，不要自責。”

程琳雲也覺得很幸運，家裡5個人，活下來4個。但說起海燕，他眼睛又紅了。

（ 封面新聞記者 李慶 李昕鋒 王越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