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清平樂》熱播,讓人們對宋代的熱情持續高漲。劇中展現出來的精致優美的生活美學,令人對千年之前的國人日常感到好奇。廣州博物館的專家在布置最近的“字字珠璣”館藏有銘銅器展期間,從龐大的館藏中選出了一方宋“番禺縣尉司”銅印,並第一次對之進行了系統研究。“這個好,特推薦!”廣博研究館員陳鴻鈞告訴記者,“宋代‘番禺縣公安局長’的官印,十分難得!”
956年前 這枚“番禺縣尉司”銅印誕生了
北宋有慘痛的靖康之變,但在社會經濟、文化生活、科學技術方面達到的高度卻是事實。這些方面的較高水平發展,反映出當時的社會管理能力。作為重要的王朝南部邊疆,包括今廣州在內的廣東地區,在北宋以前的數百年間不斷地吸納著嶺北南下的人口、智力、技術資源,當中更包括吳初、東晉和梁末三次“越嶺南遷”的高潮。據一些學者的統計,六朝時期前后遷居嶺南者高達250萬左右,嶺南地區的人口增長了約3倍。新的郡縣不斷地被分置出來,北方的先進生產技術,如鐵器、牛耕也隨之在廣東的土地上廣泛使用。廣東經濟大發展后,對江左政權的意義不斷提升,號稱“江左不可無蜀,亦不可無嶺南”。
到了唐代,廣州始設市舶使,同時大庾嶺道得到開鑿,一方面完善了海上貿易網絡,形成了從廣州到巴士拉港,長達14000多公裡的世界最長海上航線,一方面進一步密切了嶺南嶺北之間的交通。唐末南漢國自立,歷四主五十五年。經由今天廣州市區范圍內大規模的考古遺址,如南漢國宮殿遺址、康陵、德陵遺址等,我們可以推想當時的經濟規模和技術水平。明末清初著名學者屈大均說,廣東之地“秦漢以前為蠻裔,自唐宋以后為神州”,把唐宋時期看作嶺南文明史進展的轉折點。
宋開寶四年(971)初,大將潘美,也就是民間評書《楊家將》等作品中大反派“潘仁美”的原型,率大軍在今廣州城西的馬逕與南漢軍決戰,大勝﹔翌日迫逼廣州城下。二月五日,南漢主劉鋹出城投降,南漢亡,嶺南地區盡歸宋版圖。
宋統一嶺南后,經太祖、太宗、真宗朝,到了仁宗朝。這位《清平樂》裡的主角,在位長達41年。接著他的過子(濮安懿王允讓十三子)趙曙即位,也就是英宗,但僅執政短短四年。廣博的這枚“番禺縣尉司”銅印,就鑄成於英宗即位的第二年,也是他“治平”年號的元年,1064年。
宋太祖還曾親自選人做“縣尉”
在“字字珠璣”大展的展櫃中我們可以看到,銅印杙鈕,通高4.5厘米,邊寬4.1厘米,印文“廣州番禺縣尉司朱記”,書體近似九疊篆﹔印背楷體刻寫“治平元年少府監鑄”。陳鴻鈞介紹,其規格、印文均符合宋代官印制度,“宋代官印的一個顯著特點是多數印的印背有刻文,或刻年款,或刻年款及鑄印機構名。”
“縣尉”是個什麼官?陳鴻鈞解釋說,中國古代各朝縣令(長)及屬官設置情況,自兩漢以至明清,變動不大,“在縣的諸佐屬官吏中,以縣丞、主簿、縣尉三者最為重要,也最為常設,乃縣內高級佐屬,又統稱縣佐。其下仍有若干低級官吏,分理縣務,並經縣丞、主簿、縣尉而總於縣令。縣尉,職掌一縣捕盜治安事務,秩九品上或下,相當於現今的縣公安局長﹔縣尉司,即縣尉辦公治事之署,或簡稱尉司,相當於現今的縣公安局。”
宋太祖初年還頒布了一道設置縣尉的詔令。但之前五代之季武臣擅州縣之權,縣尉一職一度撤銷,到此時官吏大多不想做這個官。宋太祖為了選縣尉,曾親自到講武殿選人,“令有樂為縣尉者,東面立。選人多不願東面立,皆面西立。太祖曰:‘迂儒如此。’令驅之出。”有了皇帝這樣堅定的態度,樂於擔任縣尉者才漸多。
番禺縣“紫坭時期”的罕見見証
所謂朱記,是印章之別稱。陳鴻鈞介紹,宋代官印制度,將官印分為寶、印、記三種:帝、后及太子印稱“寶”,各級行政、軍事機構稱“印”,其佐官屬吏稱“記”或“朱記”。“通常所說的官印,其實應分為職官印與官司印兩種基本形式。職官印是指以官職名稱為印章文字的印,一官一印,頒發給每個官員使用。官司印是指以官署名稱為印章文字的印,官司印不授予官員個人,但由官員保管使用,一任官員離任后,下一任官員繼續使用。此‘番禺縣尉司朱記’確切地說屬於官司印”,陳鴻鈞說。用現在的話說,這枚印,相當於今天公安局的公章。另外,從“番禺縣尉司朱記”這樣一枚區區縣尉官印都要中央制造和頒發,可見宋代吏治之敬慎嚴格。
陳鴻鈞說,學界認為宋太祖開寶五年(972年)番禺縣曾被省並,宋仁宗皇祐三年(1051年)為了加強珠江三角洲的沙田開發與管理,復置番禺縣,具體治所是在今廣州市番禺區市橋西南的紫坭,至宋神宗熙寧二年(1069年)出於廣州軍事防衛的考慮,又將番禺縣治北遷至廣州舊城東的赤泥巷,即今廣州倉邊路一帶,“從宋仁宗皇祐三年(1051)至宋神宗熙寧二年(1069年),設置於紫坭(泥)的番禺縣治實際上隻存在了不到20年時間,為時相當短暫,以致北宋時期番禺縣的這段歷史被湮沒無聞。該‘番禺縣尉司朱記’銅印鑄於北宋英宗治平元年(1064),正值番禺縣治設在紫坭時期,成為番禺縣沿革史上的一例物証。”
宋治平年間,廣州“海舶歲入象犀、珠寶、香藥之類”超過六十萬貫,外貿總體穩步上升。作為身在海貿一線的“番禺縣尉”,想必見多了商來賈往的時代風雲。雖然他們姓甚名誰我們無從知曉,但曾經他們之手一次次蓋在那些文書上的銅印,又傳遞到我們手中時,還是不免讓人心中升騰起一股浩渺的時光感。
文/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卜鬆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