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花式的精准之功

劉裕國  鄭赤鷹

2020年05月09日09:47  來源:人民網-四川頻道
 

1、人心似火

2018年4月2日這一天,對於冕寧縣大橋鎮巴甫村來說,可以載入史冊。

上午,一輛中巴車開進巴甫村村委會壩子。由國務院參事室黨組成員、副主任王衛民牽頭,國務院扶貧辦原副主任王國良、中國扶貧志願服務促進會常務副會長徐暉、中國農業發展銀行農村金融發展研究院專家委員會研究員金一等組成的國務院參事室調研組一行,沿著習近平總書記2018年2月前往涼山州視察的足跡,深入涼山州冕寧縣,就2020年后精准扶貧工作進行專題調研。四川省政府參事室(文史研究館)黨組書記、參事室主任蔡競陪同並全程參與了調研。

巴甫村被稱為“安寧河源頭第一村”,隻聽這個稱號,就猜得出它的偏遠。這裡海拔2120~3580米,面積47平方公裡。

剛入村口,一個嶄新的彝族村落映入調研組眼帘。干淨整潔的村道,煥然一新的民居,笑容裡溢滿自信的村民,草叢裡覓食的瀘寧雞……

大家很難想象,這個村子曾經和散落在大涼山深處的無數個偏僻彝寨一樣,靠一條坑坑窪窪的石子土路與外界相連,除了年年盼望喂飽肚子,破舊透風的土坯房裝不下他們更多更大的夢想。

“我們以前還以為這輩子都看不到村子通公路呢。”村裡老人說。

“那現在村子變化這麼大,這是怎麼做到的?”王國良驚奇地問。

“因為有劉賢平啊。”村民說。

這個劉賢平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居然能在兩年之內讓這個貧困村改頭換面?

帶著疑問,調研組繼續往村子深處走去。

村委會門口,站立著巴甫村委會干部和工作組成員。

一名鎮干部指著那個40歲左右的矮個黑臉漢子說:“他就是劉賢平。”

劉賢平個頭不高,顯瘦,黝黑的皮膚讓他同眾多的大涼山山民沒有多大區別,但一雙不大不小的眼睛卻炯炯有神,透露出他與眾不同的精明和智慧。

劉賢平是冕寧縣文體廣電局的一名干部,2015年12月接到組織調令,來到巴甫村擔任駐村第一書記。

作為冕寧縣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本以為對冕寧很了解了,但當跨進巴甫村,這裡的貧窮和落后,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更讓劉賢平吃驚的是,當地群眾對扶貧工作的反應。

進村的路上,一群村民攔住他:

“帶錢來沒有?沒帶錢就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不要光打雷不下雨,我們都窮慣了。”

“要我們不窮,就給我們發錢!”

村民們對脫貧的認知態度,令劉賢平心痛和擔憂,也激發了他的干勁。

冕寧縣是1935年中央紅軍先遣隊司令員劉伯承與當地彝族果基家支首領小葉丹歃血為盟的地方,在中國革命歷史上被稱為“彝海結盟”的紅軍老區,政府一直對貧困老區都很是關心,年年都有糧食錢物的救濟,也加劇了一些人“等靠要”的懶惰思想。

劉賢平默默下定決心:那我就給你們來一場“狂風暴雨”,洗刷盡一些人的慵懶和漠然。

到村的第一天,劉賢平摸清了全村情況:326戶1756人,全彝族,其中,貧困戶74戶339人。

2016年1月15日,劉賢平組織召開了村裡第一個黨員干部會議。全村17個黨員,除一個外出打工沒回,其余黨員全部到場。村委會的破房子搖搖欲墜,為保障大家生命安全,會議室就設在村委會外的壩子上。沒有茶水,沒有會議桌,更沒有主席台,大家像圍著火塘拉家常擺龍門陣一樣坐下,說得很熱烈。

村主任很隨和,說話風趣:“我們村以前是清一色的彝族,現在來了第一書記,他是回族,我們村就是兩個民族的村落了。但我們彝族可不能以多欺少啊……”

劉賢平和在場人員一陣哈哈大笑之后,說:“不管啥族,我們都是一家人。如果我在脫貧攻堅上做得不好,歡迎大家‘欺負我’,哈哈……”

這次會議,劉賢平主要抓了兩件事:為村組干部制作了亮明身份的胸牌。劉賢平說:“當干部就不能往后站,胸牌挂身上,有事往前沖。”他還為全村貧困戶打制貧困戶牌子,給貧困戶建卡,貼上幫扶人名字,制作總表圖,挂在村委會辦公室。全體貧困戶還合了影,大照片也挂在村委辦公室牆壁上。

牌子落實了,貧困戶精准定位了,幫扶人員也落實到位。這時候,劉賢平召開了巴甫村的第二個會議,通知的是全村所有貧困戶。

這次會議地址選擇在兩個組村民居住比較集中的大院壩裡。開始,村主任不贊同,說:“去那裡不通路,要步行,還要過河,還是把貧困戶通知到村部。”

劉賢平拒絕了村主任的建議。他說:“我一個人走路,節約了眾多貧困戶的時間,這不挺劃算嗎?”

6點鐘起床,洗漱,泡方便面吃,然后出發。

太陽還沒上山,天空深邃、灰藍,一輪半弦月還舍不得隱退。黃膠鞋踩著黃泥巴小路,上了一道山梁,又下一道坡坎。路旁小草尖上,露珠晶亮,每一腳踩下,都有數粒珍珠破碎。還沒涉水過河,鞋沿和褲腳都濕答答的了。下到溝底,一條小河橫在眼前,清清涼涼的河水,跑得歡暢。這便是安寧河的源頭了。

方便面作怪,口渴了,劉賢平彎下腰,掬兩捧水灌進嘴裡,起身,看一眼冒出水面的跳礅石,一步一跳過了河。再上一道山坡,土坯房密集的緩坡上,就是劉賢平選定的今天開會地點。

走了兩個多小時,到了。三合土晒場壩子是晒糧食用的,今天就做會場。稀稀拉拉十幾個人,有的在吸煙,有的在發呆。村主任早到了,正忙著從農戶家抱來兩條板凳。

劉賢平問村主任:“還有多少貧困戶沒到?”

“時間還早,還有一多半沒到呢。劉書記,你先坐會,等等。現在開會,隻要不是發救濟物資,他們架子大著呢。要是聽說有救濟錢糧來了,腳板翻得比鴨子還快。”村主任把一張板凳放在劉賢平跟前。

聽著村主任的話,劉賢平皺著眉頭,陷入沉思。說等半個小時,結果等了一個小時,劉賢平讓村主任清點貧困戶名字,總算到齊了。

准備開會了,劉賢平掃視一眼全場,74家貧困戶,應到74個人。而整個會場,卻不下100人。他知道,有不少挨鄰的鄉親也來旁聽了。但村民們散漫的表情,不信任的眼神,讓初來乍到的他,下定決心,當眾人面,在會場上立下軍令狀,先把人心鼓動起來。

劉賢平說:“剛來時,曾有村民問我,帶有項目資金嗎?沒有,就滾回去。我現在告訴大家,我沒帶錢來,但是,我決定我的工作第一步,給咱村把水泥路連通村委會,隻要大家配合,我們自己出力把路基修整出來,鋪路的錢,我就是賣掉城裡的房子,也要把路鋪好。”

劉賢平的話,引起一片唏噓。有質疑,有贊賞。

村民們都知道,村裡的這條爛碎石通村路,歷屆村委班子都說要修,最終都成為一句空談,失去群眾的信任,以至於劉賢平來當第一書記時,村裡連村支書也沒有,還得他來兼任。他曾開玩笑說,他應該是大涼山地區唯一不拿津貼的村支書。

有村民問:“劉書記,你不是討口子充富貴,錢沒得,虱子多吧?”

村民調皮的問話,引起一陣哄笑,劉賢平也跟著笑。笑過之后,他嚴肅地說:“實話告訴大家,修路的錢,已經落實。”

村民們就等聽到這句話。會場上響起熱烈的掌聲。

其實,劉賢平哪裡落實了啥修路的錢,他只是想先把士氣鼓動起來,再想辦法。

開完會后,劉賢平寫了三幅鼓舞人心的標語,挂在村子的各要道和村委會議室外的牆上:“苦干三百天,巴甫舊貌換新顏”“不等不靠不要,自主自強自忙”“脫貧不等不靠,致富敢闖敢冒”。

這是劉賢平對村民們的承諾,也是對他們內生動力的激勵。

修路開工那天,果然士氣高漲。沒有機械設備,全人工挖、挑、抬。山道上石頭多,遇到抬不動的大石頭,劉賢平就說:“挖個坑,埋了。”再大一些的,劉賢平想用炸藥炸,但村裡沒錢買炸藥雷管,犯難了。有老村民建議說:“用火燒。”

對於崇尚火的彝族人,玩火是他們的特長,可謂發揮得淋漓盡致。

於是,幾個村民抱來枯樹枝丫和干草,石頭燃火了。柴草燃盡,早有村民挑來水,潑在滾燙的石頭上,一股白煙升騰而起,再聽到“啪啦啪啦”一連串脆響,大頑石身上開花了。

劉賢平驚嘆了:這分明是利用物理學中熱脹冷縮的原理嘛。群眾的智慧遠高於書本。

修路基,難免要佔一些村民的田邊地角,還有樹木、農作物。黨員干部帶頭不要賠償,村民們覺悟仿佛一下子也提高了,不甘落下“斤斤計較”的名聲,也不要賠償。

村民們越干得起勁,劉賢平心裡越虛。修路的錢,他得加緊去落實了。

縣財政局局長接見了他。聽了巴甫村的情況,說:“你們村的修路款,盡管在計劃之外,不過,還是給你們調劑20萬元。”

局長的話,讓劉賢平的心一下踏實了。

2016年4月,財政局的撥款到位。

路通了,村委會辦公點也煥然一新,閉塞的巴甫村,無線網絡也通了。用劉賢平的話說:“村委會終於有了自己的指揮部。”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劉賢平的火是一把接著一把燒不停。他在村部開設了農民夜校,讓村民在農作之余學習種養殖技術,還進行技能培訓,鼓勵村民在農閑時節外出打工提高收入。

劉賢平喜歡沿村行走,發現村裡的田地幾乎都種的玉米、土豆、小麥,幾乎沒有經濟作物。他知道,為脫貧,許多地方都種了辣椒賣錢,1畝地能賣三四千元,是成本小見效快的經濟作物。他開了個村委會,動員干部發動村民們種辣椒,卻沒有一家願意。問原因,都說巴甫以前沒種過,沒得收成咋辦?劉賢平就流轉幾畝地,由村委會試種。秋收了,他組織村裡貧困戶前去參觀,並在夜校講解辣椒栽植技術。村民顧慮消除了,2017年開始,村裡大面積種植海椒。

巴甫生態好,這裡的村民歷來都在散養雞。這種雞市場走俏,很暢銷。但村民們養得少,隻滿足自家宰殺了吃肉,沒有靠養雞賺錢的心思。

何不發動他們多養散養雞?劉賢平想。認准了路子,就立馬行動。產業不等人,隻有人去找產業。

於是,巴甫村又一個產業在劉賢平的心中形成了,發展“巴甫生態散養雞,走上產業致富路”。

對於養雞,劉賢平可謂有經驗了。2015年,他曾經在衛星發射基地的澤遠鄉封家灣村任第一書記,曾在村裡大力發展養雞產業,並依托養雞為村裡貧困戶成功脫貧。他們不僅養本地特產瀘寧雞,他還去廣西訂購青腳麻雞。

劉賢平決定將那一套方案用於巴甫村。他在封家灣村有過教訓:雞苗買回來了,村民卻不願意來領回家去養。后來做了好多工作,免費的雞苗才發到一家一戶。

這次在巴甫村,劉賢平想了幾天幾夜,想出了新的招數,來激發村民內生動力。

他親自去選購適合本地養殖的瀘寧雞、青腳麻雞雞苗。發放雞苗那天,村委會牆上挂著他親自刷寫的標語:“巴甫生態散養雞,走上產業致富路。”

通知的貧困戶大都來了,有的背著背簍、雞籠,有的打著甩手,抱著觀望的態度。

劉賢平站在一個石墩上,大聲宣布領養小雞政策:“第一批領養農戶,免費﹔第二批領養農戶,半價﹔第三批領養農戶,全價。”

宣布完領養政策,劉賢平滿以為大家會爭相來領第一批雞苗,可那些村民們都站在原地不動,甚至竊竊私語:“我們都養雞,這麼多,養大了賣給哪個?”

群眾這些反應都在劉賢平意料中。他淡然地說:“大家靜靜,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馬上要宣布。今天,我把購買雞的買家請來了,他們是廣東雲浮市的一家服飾企業,集團領導就是坐在我身邊這位。下面由村委會文書馬上與小丁集團簽訂購雞合同。小丁集團老總說了,我們養好多雞就買好多雞,而且價格優惠,每斤20元。不過有一個要求,就是雞要散養,像你們平時養雞一樣,不喂飼料、不喂添加劑。我相信,這一點大家都做得到。”

劉賢平的講話引發了一片騷動。村民們又在下面嘰嘰喳喳地吵嚷開了,計劃著各自養多少隻。

訂購合同簽好了,小丁集團將1萬元的首付定金交給村文書。

村文書舉起手中的首付款,高聲說道:“你們看到了嗎?人家小丁集團連雞毛都還沒見到一根,就先付了1萬元定金。鄉親們哪,放心養吧!”

紅花花的定金,無疑給群眾吃了顆定心丸。大家紛紛圍了上去,爭相報名領養小雞。

他們不知道,購買這些小雞苗的7280元錢還是劉賢平墊付的。

小雞苗發下去了,全村74戶貧困戶都領回了雞苗。村民們養雞的積極性調動起來了,他心裡想著再過兩三個月,隻要在村子裡一走,就會看到處處雞飛狗吠的盛景。

在劉賢平准備做下一件事的時候,卻聽到一些風言風語傳進耳朵:

“不要錢的小雞雞,哪有好的!”

“把瘟雞苗運回來糊弄人,還說幫我們發展產業。真是,假仁假義。”

“莫怪劉書記。人家一片好心,哪可能來整我們。我猜,八成是鬧鬼了……”

劉賢平聽到這些話,心一下子收緊了。他按照牆上貧困戶的聯系電話,挨家挨戶打電話詢問。有的死了十幾隻,有的死了一兩隻,有的一隻也沒死,也有的全死光了。

這天,劉賢平叫上村文書、駐村工作組長,決定下去走訪一下,查明小雞死亡原因。

爬坡下坎一整天,74戶養雞貧困戶全部走訪完,累得腿軟腳軟。回到村部,幾個人聚在一起總結小雞死亡原因:凡是關籠子裡喂養的,都有死亡,最慘的是全部死亡。凡是敞養的農戶,最多就是死亡一兩隻,這屬於正常現象。看來,必須敞養。最后劉賢平總結說:“散養是先決條件。看來,他們還沒真正掌握養殖技術,該我們的農民夜校發揮作用了。”

補救措施及時,村裡養雞戶再沒發生雞隻死亡現象。2017年3月25日發放的雞苗,6個月后,陸續出售。小丁集團來採購了3次。最后一次是2018年元月,這一次巴甫村貧困戶的雞全部售完。全村的雞總共賣了26萬元,貧困戶每戶僅養雞就增收1300元。還有海椒、玉米、土豆的收入。這一年,全村20多戶脫貧。

掙到錢錢,村裡人開心,劉賢平也開心,他策劃組織了一個“巴甫村脫貧致富大比拼”。獎品是扶貧移民局1萬元的贊助,買回了太陽能熱水器、彩電、電飯煲等家用電器,共分4個等級。

劉賢平做了激情洋溢的講話,他說:“誰家這一年掙得越多,獎品就越高級。”他又說:“今天的獎品都是一些家用產品,下次我們還有更多高級獎品,你們想要些什麼,這時可以提出來。”

立馬,有人高喊:

“我要一頭黃牛!”

“我要電視機!”

“你們還要什麼?”劉賢平問。

“白天有牛犁地,晚上休息有電視看,我們就過上神仙日子了。”許多人都這樣吼道。

“你們就不想要汽車嗎?不想要洋樓嗎?真沒出息!”劉賢平說。

“我想要啊。不過這只是做夢。”一個年輕人說。

“隻要大家跟著我們的規劃,努力干,好好干,我保証,不出三年,村裡就會有人買回小轎車。”劉賢平接著鼓勵村民們。

根據貧困戶的具體收入做參照,村文書宣布了獲獎戶。

王見養雞、養豬收入9000元,加上土豆、玉米收入過萬元,獲得二等獎大彩電一台。倮母家玉米收入500元,小豬3000元,務工10000元,獲得一等獎太陽能熱水器一台。阿弟伍嘎本來收入不錯,可以獲得二等獎電視機一台,但檢查衛生,兩次差評,三次鎖門,被衛生拖了后腿,隻能獲得四等獎電飯煲一個。貧困戶胡兵,以前沒收入,2016年養雞掙2000元,得四等獎電飯煲一個。

沒得到電視機,阿弟伍嘎后悔了,說:“下一次,再來。”

獎品發完,沒獲獎的人眼紅了,暗暗下定決心,也爭取下一次掙個獎品。

貧困戶胡兵年輕,劉書記動員他外出打工,家裡養雞有他老婆一個就行了。他不去。這次發獎,讓他認識到,要是他出去打工,掙回兩萬元,就可以拿個一等獎。他有點后悔,覺得臉上無光。

評獎結束后的4月3日,劉賢平接到胡兵電話,問他:“有啥事?”

胡兵說:“劉書記,我走了,婆娘娃兒都交給你了。”

這是劉賢平在巴甫村聽到的最令他開心的話。他說:“注意安全,家裡的事放寬心,有村委會。”

這一年,胡兵外出打工掙了3萬元回來。還有一個村民吉服耳合,30歲,貧困戶,以前也從不外出打工,通過農民夜校學習,2017年出去到城裡市場幫魚販殺魚,年底掙回7萬元。

看到這兩個年輕人帶頭出外打工掙回了大錢,村裡其他剩余勞力都開始外出打工了。

2017年底,巴甫村,全村脫貧。

內生動力一旦調動起來,傳統觀念得到改變,村民們勤勞致富的欲望自然就強烈起來。這也許就是個子不高、其貌不揚的第一書記劉賢平的脫貧絕招。

 

2、就想當個“放羊倌”

王約古突然辭去城裡工作、回家養羊,讓村裡的鄉親們驚訝不已,更是讓他的父母急得掉淚。

王約古可是村裡少有的正牌大學生,畢業於長沙理工大學電力工程管理專業。先在一個中外合資企業上班,然后到總部設在成都的川送公司工作,雖然到處跑,待遇還是很不錯的,怎麼突然要回來養羊呢?

母親哭著說:“你要是不回去,我就死給你看!”

父親說:“好好的工作不做,回來撿狗屎!早知道這樣,還供你上什麼大學啊!”

眾所周知,供一個大學生是要花不少錢的。他們家世世代代住在板橋鄉大岩村,名副其實,大石頭多,地少,而且極端貧瘠,隻能種點土豆、玉米、蕎麥,收成很差,一年裡有兩三個月斷糧。王約古記得很清楚,每逢青黃不接的時候,“布谷鳥在外面叫,小娃子在家裡叫”,沒法子不叫,餓得慌啊!父親是讀過初中的,算是村裡的文化人。眼看在大岩村沒前途,就決心搬下山來。鄉親們都勸他,搬到山下就要和漢人做鄰居了,還是彝族人嗎?父親不聽,到了1998年,父親把家搬了下來,在廣河村買了16畝水田,還有一塊宅基地,這家主人進城了,相當於大甩賣,價錢很便宜。山下果然不一樣,16畝水田冬季可以種冬洋芋,收了之后,可以種水稻,水稻收了還可以種油菜。每年谷倉裡的稻谷都堆得滿滿的,吃都吃不完——在山上哪敢想啊,過年過節才能吃上一頓白米飯啊,在這兒隨便吃!山上的親戚來,羨慕不已,每次都要背上一口袋回去。這兩年,涼山推進彝家新寨和易地搬遷,大岩村的安置點,就在廣河村。這是后話了。搬走的主人家還附帶著送了幾台碾米機、磨面機。父親會琢磨,搗鼓響了,家裡又多了一項副業,生意興旺的時候,一天能掙好幾十元錢呢!

王約古也是要干活的。放學回來,他要到山上去趕羊。爺爺養了200多隻本地綿羊,好大的一群呢。小羊出生,是王約古最高興的時候。他問爺爺:“這個小羊能給我嗎?”爺爺呵呵地笑:“都是你的。”2011年,爺爺去世了。一群羊子分給王約古父親他們兄弟姐妹7個,他家分得了18隻。按照彝族的風俗,爺爺死后,家人要送靈歸祖,必須要有一隻純白的大公羊走在最前面,后面跟著一隻純白的、沒有發過情的小母羊,再后面才是豬啊雞啊什麼的。王約古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隻純白的大公羊,頂著一對彎彎的、巨大而沉重的羊角,無比驕傲地走在最前面。

在外面讀書、工作的時候,王約古常常想起那一幕。

有一天,工作間歇的時候,他靠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用遙控器翻台看電視,換到了中央電視台農業頻道的一個《致富經》欄目時,他突然睜大了眼睛,節目正在介紹山東一個什麼地方養羊致富。屏幕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羊影吧,那是一隻白色的、頭頂巨大羊角的大公羊,帶著一大群羊迎面走來。

王約古怦然心動。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麼經常跳槽、經常感覺提不起精神來了。原來,他心底裡還藏著這樣一個夢想。

2015年8月,王約古給二爸也就是父親的哥哥打了個電話,二爸在州發改委工作。他說:“現在國家脫貧攻堅的政策這麼好,我想回來搞農牧業,養羊。”

二爸說:“好啊!家鄉是窮,但是,正因為窮,才可以大有作為,一張白紙,可以畫最美的圖畫。不過,你得做好最充分的思想准備哦!”

二爸的支持,讓王約古有了底氣。

9月,他沒有給自己留退路,辭了職,背著一個裝換洗衣服的大背包,回到了老家。還有八九十本養殖方面的書籍,用蛇皮口袋裝著,用快遞寄回來的。

於是,就發生了開頭我們說到的那一幕。父親母親的反對非常堅決,持續了足有半年時間。

王約古不願跟他們爭論,早上6點就早早起床出門爬山,一座山一座山地翻,看山、看水、看地、看植物……對廣河村及相鄰的瑤村、大岩村3個村的山水資源、地形地貌、水草資源進行考察。整整30多天,王約古把放羊走過的山山水水重新走了一遍,最終選定了瑤村三組的一塊地方。這裡水源充足,植被豐富,往上走一點,就是森林,荒山荒坡有上萬畝。原先住了七八十戶人家,后來搬走了,成了空心村。唯一不好的就是不通公路,馬車都上不去。

村裡的鄉親用奇怪的眼光看著他,猜測他腦殼是不是進水了,城裡的花花世界他不看,跑回來看這窮山惡水。打小就生長在這大山裡,有啥好看的?不就養羊養牛嗎?買回來放在山坡上,不讓狼叼走就行了。

王約古想給村民們解釋,他是要規劃一個現代化的生態養殖農場,又想到村民們還沒有這個概念,一切准備就緒,再來邀請他們入股,也不晚。同時,他也覺得自己的養殖技術還欠缺,夜裡就在網上搜資料,自學補課,又到周邊養殖場和養殖大戶學習,考察新品種。

然后開始頻繁地跑縣畜牧局。他需要了解國家對大學生創業的相關政策,了解對脫貧產業的扶持力度,也需要縣畜牧局提供技術支持。第一次到畜牧局,王約古人生地不熟,那麼多科室,不知道該進哪道門。跑得多了,就熟門熟路,跟農牧局的同志成了好朋友。

2015年10月10日,在縣扶貧辦和縣畜牧局的支持下,王約古的越西縣心新生態農業專業合作社正式成立。合作社的成立,就是為了帶動村民共同發展,共同致富。王約古與村干部走訪村裡貧困戶,講解養殖場的目的和願景,講解入股模式,請求他們以土地入股共同脫貧致富:“我們村雖然偏遠,出門就是大山,但這就是我們發展生態養殖業的優勢。你看我們廣河村、瑤村、大岩村3個村都處於大山之中,主要種植農作物,那些蕎稈、麥秸稈每年都要燒掉、埋掉好多,這些都是天然的牛羊飼料,還有山上上千畝的天然草場、清亮的山泉水,這些都是開辦生態養殖農場得天獨厚的地理資源,別的地方沒有的……”

幾天下來,費盡口舌,僅有12戶村民願意入股,帶來163隻羊﹔有的則是以土地入股。合作社注冊資金60萬元。社員少的出幾千元,多的出了5萬元,王約古出得最多,20萬元!這20萬元,有8萬元的政府貼息貸款,還有農戶小額貸款2萬元,再就是政府給予的補貼和創業獎勵。在政府部門的引領下,還找到了合作企業參與。

在王約古的想象中,至少有80%的村民們加入合作社,那樣才能成規模,才能共同脫貧。但是,沒想到那麼多農戶持觀望心態,讓他心裡升起一種恨其不爭的火氣。王約古想,還是要先干起來,干出效益來,讓他們看到希望吧!

這個時候,有一個人無條件地支持了他。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女朋友。

她是王約古上大學時的學妹,在學生會認識的。奇怪的是,他倆在學校裡並不來電,反而是畢業參加工作了,兩人通過網絡重新聯絡上,感情迅速開始升溫。2013年,兩人開始戀愛。女朋友畢業回了寧夏銀川老家,在一個水電站上班,離城很近,工作挺清閑。對於王約古的選擇,女朋友非常支持。這給了王約古很大的底氣。

2015年10月,養殖場開始修路,原來一米七八寬的馬車道,要加寬到3.2米,路加寬了,就要佔人家的地,得付賠償款,一下子掏出去3萬多元,一條1.8公裡的毛路,用了16萬元!王約古那個心疼啊!轉眼到了2016年,3月份開始修圈舍,合作社社員全體出動,男勞力,一天100元工錢,女勞力,一天80元,砌磚師傅,一天150元。為了省錢,建筑材料都是王約古去買,沒錢了,隻好賒賬。到6月圈舍蓋起來,賒了47萬元的賬。這期間,還到甘洛縣去買了169隻綿羊,10.4萬元,分兩次給的,租了3個車運回來。5月,水肥草美,植被茂密,羊子可以放出去了。

到這年10月,羊子開始出欄,第一次賣了100多頭,收入24萬元。王約古做主,拿出4萬元來給社員們分紅。20萬元用於還賬,引進新品種。社員們第一次拿到紅彤彤的票子,樂得合不攏嘴。這時,當地出現了羊瘟,有的羊子開始拉稀,有的患上腐蹄病,有的養殖戶的羊一下子死掉好幾十隻,合作社的羊子卻一隻沒死。合作社的成員一下子由12戶增加至108戶。3個村子,有63個貧困戶家庭加入,為了讓這63戶貧困戶盡快脫貧,王約古安排他們一戶一個勞動力到基地就業,每個月發放工資。到2017年底,貧困戶戶均增收3000余元,63戶貧困戶全部脫貧。

隨著越西縣對農牧業扶持力度的不斷加大,產業扶貧、“借畜還畜”、5000畝設施農業等重點項目有序推進,縣裡對合作社退牧還草、基礎建設等各項扶持資金達到100余萬元。這樣大力度的扶持,是王約古沒有想到的。養殖基地已經擴展成為擁有2000平方米的牛圈、1200平方米的羊圈、1000余畝的種養殖基地,一條水泥路通上了山,飼料加工房也建起來了,牛羊糞便處理棚、飼料堆積場都已完善。

王約古抽出時間,去銀川見女朋友。女朋友第一眼見他,眼眶就紅了。王約古又黑又瘦,比原來瘦了整整一圈。

女朋友心疼地說:“要不,咱們不干這個了?”

王約古說:“哎,一個男子漢不干出點事業來,你也瞧不起吧!”

王約古沒想到的是,女朋友家境十分殷實,住了一棟三層樓,樓下是七八個門面,樓上都是住房,還有路虎、寶馬和奧迪好幾輛豪車。原來,女朋友父親是搞建筑工程的。

女朋友父親很開明,問過王約古的工作和家庭情況,聽了他的志向,很是贊許:“要是你想到這邊來發展,沒問題﹔想在家鄉干一番事業,我也支持。資金有困難,你跟我說。你們結了婚,我給你們在西昌買一套住房,你們今后可以在西昌城裡生活。”

王約古搖搖頭:“我慢慢掙吧,可以掙到的。”

未來岳父很滿意,女朋友就跟著王約古來了一趟越西。兩人約定,當年,也就是2017年10月結婚。

10月7日,王約古和父母一行趕到銀川,岳父舉辦了盛大的婚宴。然后,他們回到越西,女朋友的父母親戚一行,來了13個人。婚宴上,女朋友的母親和姨媽臉色變了,她們對王約古說:“酒是吃了,証先不忙扯吧!我們想,你最好還是過去,日子過得好一些,到那邊去扯証。我們有個很大的磚廠,一年有100多萬元的純利潤,讓你倆管。”

王約古心裡很不高興,只是不好掃興,便說:“我再想想吧。”

王約古怎麼可能放棄自己投入了全部身心的事業呢!

2018年,王約古還是經常去銀川看望女朋友,只是,每次見面,都有一個繞不過去的話題,那就是選擇涼山還是選擇銀川。兩個人都不肯讓步,感情明顯地變淡了。2019年五一,王約古去銀川,女朋友轉達了她母親的意思:“要是你要待在涼山,沒法過到一起去了,隻好分開!”

王約古很痛苦,也很無奈,他理解女朋友的處境,可是,誰理解他呢?他一個堂堂男子漢,放棄自己的事業,去花人家的錢,算個什麼?而且,大涼山這邊,那麼多鄉親把脫貧致富的希望都放在自己的身上,自己能撒手不管嗎?

王約古又想起了那隻驕傲的、頂著巨大彎角的大公羊……

緊靠越西的美姑縣,利用黑山羊打出了一套漂亮的組合拳:2014—2018年,全縣共完成135個貧困村退出,11409戶54461名貧困人口摘掉了“窮帽”,貧困發生率從38.1%降至17.65%,美姑黑山羊功不可沒。

美姑彝族群眾飼養山羊歷史悠久。

據美姑彝族經典文獻《孜孜尼渣》記載,2000多年前,美姑彝族人民在祭祀神靈、祈求平安的儀式中所使用的動物“痴布樹尼”,就是指黑色公山羊。20世紀90年代初,美姑縣畜牧局的工作人員在以縣境內巴普鎮俄普村為中心的地域范圍內發現一種高繁山羊類群,因生長放牧都在山區,他們當時定名為“美姑山羊”,並進行了跟蹤調研和保護。研究表明,“美姑山羊”是從20世紀70年代以來,由美姑縣巴普鎮俄普村一帶住地彝族農民,把引進的九爾子羊、馬羊與本地傳統山羊混養后,發生雜交,在特定的生態環境和特殊的生產生活方式下產生的一種羊,經過長期的自然選擇和當地牧羊人的自發選育而逐漸衍生形成。這種山羊類群耐粗飼,生產性能高於本地山羊,特別是繁殖率高,一頭兩至三個月的母黑山羊就可以繁殖了,一年能產兩胎,少則兩三隻,最多能產五六隻。在中國,這樣的高繁殖山羊品種很是罕見,而且它的肉質鮮嫩,無腥味膻味,十分可口。

美姑山羊最先主要分布在美姑縣的巴普、巴古、農作3個鄉。

縣畜牧局的科技人員發現這種山羊是一種優質山羊后,在90年代就開始了廣泛宣傳,深入技術攻關。四川省畜牧局於1998年、2000年先后下達了《美姑山羊選育與開發利用》《美姑山羊的選育與推廣》的項目政策,並經過科研人員的努力,初步掌握了美姑山羊的基本種質特性,獲得了大量准確的技術生產養殖資料,對美姑黑山羊進行了這樣的定性描述:美姑山羊,具有多胎、多羔、早熟、生長發育快、體大、耐粗飼、抗病力強、出肉率高、肉質細嫩、膻味小等優點。經長期自然選擇和科技選育,“美姑山羊”逐漸形成品牌。

美姑黑山羊以黑色和黑白花色為主,毛色澤光亮,毛短。羊角為偏角,向后方成外八字形,再向兩側扭轉,像一種藝術造型。公、母羊均有毛髯,長短不一。頭部中等大,兩耳短側立,四肢粗壯,蹄質結實,蹄冠黑色。這種山羊適應范圍廣,性情溫順,適宜圈養,抗病能力強,飼養效益高。也就是說,它具有低投入、高品質、高產出、高效益“一低三高”優勢。宰殺后,美姑黑山羊肌肉豐滿緊密、有堅實感、顏色鮮艷、光澤潤滑、水嫩多汁、紅色均勻,用手觸摸濕潤不黏手、肌纖維韌性強、有彈性,胴體表面被覆一層薄薄的白色、均勻的脂肪分布,除輕微的膻味外,無其他異味。煮沸后的羊肉湯澄清透明,羊脂團浮聚於湯表面,香氣四溢,風味十足,具有鮮、香、濃等特色,品嘗過美姑山羊湯鍋的人都對其贊不絕口。

據成都相關部門檢測數據顯示,美姑黑山羊肉品質好,營養豐富,水分含量74.73%,肌肉中粗蛋白含量達22.3%,粗脂肪含量達3.72%,灰分含量達0.97%。膽固醇含量41.7毫克/100克,明顯低於84.62%的其他山羊肉。還富含17種氨基酸,氨基酸總量22.1%,比其他品種山羊高。

美姑山羊因為具有以上明顯優勢和特點,深受當地養殖農戶喜愛,2009年被審定為國家級畜禽遺傳資源。2010年3月,農業部批准對美姑山羊實施農產品地理標志登記保護。當地農牧民對飼養美姑黑山羊更是信心滿懷。

經美姑縣政府、縣畜牧局科技人員20多年有計劃的選育和推廣,美姑山羊養殖規模不斷擴大,范圍已從當初的巴普鎮擴大到海拔700米到2800米之間的農作鄉、巴古鄉、佐戈依達鄉、依洛拉達鄉、牛牛壩鄉等全縣36個鄉(鎮)136個村。在美姑境內海拔700米到2800米之間的不同地方飼養,美姑山羊都表現出了良好的適應性和高繁性能的遺傳穩定性。

2014年,美姑山羊在國家工商總局成功注冊並取得種羊經營許可証。

開展“精准扶貧”和脫貧攻堅工作以來,美姑山羊產業被美姑縣委縣政府確定為脫貧攻堅戰役中的主導特色產業,同時也被列入了涼山州畜牧業發展“十三五”規劃和國家烏蒙山區域扶貧開發規劃。為大力推進美姑縣特色產業扶貧,充分發揮美姑山羊產業在扶貧攻堅中的主導作用,加快培育貧困地區增收產業體系,美姑縣委縣政府先后印發《“美姑山羊”產業“雙百萬扶貧工程”實施方案》《美姑縣農業特色產業扶貧專項規劃(2016—2020年)》《中共美姑縣委美姑縣人民政府關於加快發展“美姑山羊”產業的22條意見》等文件,專門成立美姑山羊產業發展辦公室,縣農牧局局長曲比拉坡任產業辦主任,縣農牧局相關技術骨干為成員,組織引導美姑山羊產業發展。

如何讓美姑縣的貧困戶也能養得起黑山羊?陳忠義到美姑縣考察脫貧時提出建議,要大力推廣“借羊還羊”,幫扶干部要搞好監管和服務。這與美姑縣脫貧干部的想法不謀而合。於是,美姑縣整合各類產業發展資金購買基礎母羊,投放給有飼養條件的貧困農戶。黑山羊母羊一般一年產兩胎,一胎少則兩三隻,多則五六隻。飼養一年后,一隻母羊一般都能給貧困戶帶去六七隻小羊,再按照“借一還一”的比例,償還40斤以上的后代母羊給縣農牧局。縣畜牧局再借羊給其他貧困戶。

“借羊還羊”,在美姑縣形成滾雪球式發展模式。這是美姑縣獨創的全國獨一無二的脫貧攻堅模式。

由於畜牧局的母羊有限,不能一下子滿足更多的貧困戶的養殖,對於貧困戶自己購買母羊養殖,也定了給予補助的措施。

拉木阿覺鄉羅布採嘎村於2015年11月,率先啟動“借羊還羊”產業發展模式。全村382戶農戶中,原來隻有不到一半人家養殖黑山羊,“借羊還羊”一啟動,90%以上的農戶都養殖美姑山羊,所有的貧困戶都養上了黑山羊。

貧困戶石一覺吉領到3隻基礎母羊。領回家中后,當成寶貝喂養。第二年,3隻母羊產羔羊18隻,養活了16隻,歸還3隻給畜牧局,出售5隻,存欄11隻,實現收入5600元。2017年,石一覺吉依托“借羊還羊”,全家脫貧。

美姑縣畜牧局還投資在羅布採嘎村村支書石一石者家建了一個種公羊選育基地,具體運行由他自己操作。種公羊是一胎多羔的關鍵,美姑縣非常重視種公羊的選育。縣畜牧局通過對養殖戶的考察,在全縣養殖戶中建了8個種公羊選育場。種公羊的養殖,按畜牧局提出的標准,養殖戶按照20元1斤買回飼養,長到50斤以上,縣畜牧局按1斤30元的價格回收。

對種公羊的繁育和養殖,縣上是有計劃的,按20隻能繁基礎母羊配備1隻種公羊的標准賣給農民養。但對於專業養種公羊的農民,給別人家母羊配種,是要收費的,每次50元。

2018年,石一石者家的種公羊選育場銷售了110隻良種公羊,賣了20萬元。他說:“除去買羊、人工、飼料等成本,大約有7萬元的收益。”

分管農業的拉木阿覺鄉副鄉長阿侯阿林介紹:“2015年10月縣政府借給羅布採嘎村919隻羊,去年1月全部還完,現在又投放到了馬堵村,就這樣依次投放下去,將帶動更多的村發展。”

阿侯阿林認為,變送為借,好處多多,從根本上解決了農戶們沒有本錢買羊進行發展的難題,可規模進行幫扶、可持續發展,同時激發群眾的內生動力,變被動為主動。在借與還的過程中,不斷產生效益,效益全歸農民,也會帶給農民一些成就感和致富信心,讓他們更有熱情去發展。

把羊子借給村民后,政府並沒有全部撒手,還進行跟蹤監管。因為剛開始,借出去的羊,還不到過年,就被有的村民宰了吃肉,而無力還羊。還有的因為沒養過羊,把羊養死了。於是,政府迅速組織技術培訓,讓農戶掌握先進的飼養技術,改變過去粗放的飼養方式。

美姑縣通過“借羊還羊”這一舉措,成效驚人。羅布採嘎村全村340戶1476人,羊存欄數達到1400多隻,另外出欄銷售了1200多隻,收入120萬元。村裡還培育了80隻以上的養羊大戶3戶。

2016年,美姑縣整合資金4000多萬元,在全縣投放能繁基礎母羊30057隻和種公羊910隻,幫助17個貧困村2063名貧困群眾實現脫貧,建成美姑山羊養殖專業合作社和家庭牧場71個,初步形成了產業化發展雛形。

美姑山羊的存欄數在2016年猛地上升到27萬隻。2017年對38個貧困村貧困戶全覆蓋增加投放能繁基礎母羊7372隻,2018年又向43個貧困村4291戶建卡貧困戶投放美姑山羊8582隻。

通過“借羊還羊”,全縣2019年達到年出欄100萬隻。

目前,美姑縣黑山羊產業發展充滿蓬勃生機。全縣共培育年飼養美姑山羊70隻以上的規模養殖戶105戶,其中100隻以上的規模養殖戶23戶。培育養殖專業合作社70個和45個養殖家庭農場,帶動和輻射全縣2萬多戶基礎養殖戶增產增收,戶均增收960元。其中貧困戶8615戶,戶均增收3200元以上。

唯一制約黑山羊走出去的因素就是交通不暢。不過,好在美姑到西昌的雙向2車道柏油路已於2017年通車,車程隻需3小時。樂山至西昌高速2022年通車后,成都經馬邊到美姑,僅需3小時。此外,美姑將打通到峨邊的隧道,使大涼山腹心地區切實融入成樂經濟圈,美姑黑山羊會走向更廣闊的市場。

 

3、做給你看

2016年8月18日,什邡市召開蘆山抗震救災先進單位和人物表彰大會。不出意料,時任中共什邡市委副秘書長的劉燦又一次在受到表彰的行列之中。劉燦是教師出身,后來到檢察院、反貪局工作。2008年3月,調任什邡市衛生局局長。當時人們很不理解,怎麼會把一個跟衛生系統毫不相干的人調到衛生局當一把手呢?兩個月后,5·12大地震發生,什邡是四川10個極重災區之一,離震中映秀隻有16公裡,3個鄉鎮夷為平地,死亡人數過萬。這個外行衛生局長動員起能夠動員的所有力量,安置轉移傷員﹔接著打響了震后防疫的人民戰爭,8000多人上陣消毒滅菌,確保大災之后無大疫。也正因為他有這個經歷,雅安蘆山地震發生后,他緊急受命,率隊前往救災,又打了一個漂亮的遭遇戰。

會剛開完,市委書記找他談話,要他帶人到涼山,對口援建涼山脫貧攻堅。

劉燦抓抓腦殼:“這個活兒我沒干過啊!”

市委書記說:“你不去涼山什麼人去?你劉燦,一個火,加一個山,火山,跟涼山正好互補!”

書記告訴他一個背景:2016年8月初,時任省委書記王東明到涼山調研,提出省內各地市要對口幫扶涼山,打贏脫貧攻堅這場硬仗。

市委書記給他交了個底:“要人給人,要物給物,要錢嘛,是什邡一般性公共預算的0.3%,也就是一年500萬元左右。”

劉燦心裡盤算了一下,500萬元,用到脫貧攻堅上,真心不多!

市委書記說:“500萬元,確實是杯水車薪,但是,用到具體項目上,可以起到撬動的作用、示范的作用。”

劉燦點頭。

8月21日,他跟著市委書記到了成都,這時,什邡的受援地也確定了,涼山州喜德縣,大涼山的國家級貧困縣之一。喜德縣的縣長也來了,他們兩家算是接上了頭。

喜德縣的精准扶貧,在土地流轉上,把握了一個“度”:為村民留住土地。他們不像一些地方,把土地全部流轉給別人,讓農戶拿著每畝幾百元的流轉費過日子。喜德縣制定了“引領式發展”的策略,在全縣每一個鄉村,建一個產業示范園區,規定流轉土地最多不超過300畝,引進公司,打造精品產業園,讓農民看到土地的希望,調動他們種地的熱情,並帶動他們發展現代農業、養殖業。曾經,一個鄉引進一家大公司,要流轉1000畝土地,鄉長高興地把這個消息電話告訴縣長,被縣長狠狠地批評了一頓。縣領導認為,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即使他們現在外出務工,終歸是要回來的。農民的最終依靠,還是土地。

9月,劉燦領著一幫人來到喜德縣光明鎮新聯村,他和兩個年輕人住進村黨支部書記高雲的父母家。劉燦是1962年生人,歲數比較大,本來睡眠不好,加上看到村子裡近乎於原始的耕作方式,群眾怡然自得的精神狀態,他硬是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找一個什麼樣的突破口呢?

這時,高雲回來看父母了。高雲原本在縣裡做家電批發零售生意,干得還不錯。只是見不得家鄉父老受窮,2013年回到村裡,當了黨支部書記,2016年,他咬咬牙,流轉了100畝土地,准備搞農業。但是,到底怎樣才能幫助群眾脫貧呢?他也很是傷腦筋。

這時見到劉燦,他倆算是一拍即合,相見恨晚,一宿一宿地談啊,最終決定,搞一個起引領作用、起示范作用的農業產業園。由高雲負責申請貸款、流轉土地,動員群眾入股。高雲也是拼了,他申請了300萬元貸款,其中100萬元是產業發展貸款,200萬元是商業貸款,每個月要還本付息,他把自己的住房、超市的門市都抵押出去了。好在他們獲得了300萬元的涼山州“美麗鄉村建設項目”資金資助,用於村子道路硬化、亮化、垃圾處理以及群眾活動場所的建設﹔隨后又在35個村子的競爭中勝出,獲得100萬元產業發展基金。

劉燦負責組織人搞規劃,搞道路、水渠之類的基礎設施建設,以及土壤檢測、改良等等。兩人還商量,要把農民夜校扎扎實實地辦起來,產業園可以作為農民夜校的實訓基地,提高農民的素質。

劉燦想,這還不夠,還是要讓村裡的干部和群眾開開眼界,看看現代農業是什麼樣子的。去哪兒呢?自然是山東壽光,大名鼎鼎的中國蔬菜之鄉。

這次,是劉燦親自帶隊。到了壽光,他們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株西紅柿,像一棵樹一樣,佔地20多平方米,一年可以結1500斤西紅柿﹔還有辣椒,長在樹上的,足有一米五六高,一年四季都可以採摘﹔兩年一輪,不種辣椒了可以種甜瓜,那瓜甜得像蜜一樣。

更讓他們嘆為觀止的是人家的種植方式:塑料大棚裡,灌溉、施肥、通風,打開一個開關就可以,1畝地,一年最少能產1萬多斤辣椒,最少兩元多一斤,這就是兩萬多元,壽光的農民是開著豪車去上班的。誰說田裡挖不出金娃娃啊,蔬菜也是大有種頭的。

回到喜德,劉燦和高雲就不用說了,幾個貧困戶代表也是干勁十足。縣裡鎮上也非常支持。他們貸了款,投入產業園建設。劉燦帶來的人裡面,就有住建系統的、水務系統的、農業系統的,他們分了工,測量測繪土地,布局水渠灌溉,檢測分析土壤、水質﹔專門從什邡安達龍森化肥廠進了一批有機化肥,自然是最低價,廠裡還派來了技術員。喜德的土地是沖積扇區,沒有什麼污染,非常好,但是缺鉀、缺腐殖質,施用高效能的有機肥就能改善……

新聯村邡達現代農業產業園建成后,選擇了8個辣椒品種進行種植,從2016年10月開始收獲,一直收到第二年10月。此外,產業園還捆綁了喜德縣10個極度貧困村,這也是什邡對口幫扶的貧困村,置換了140畝飛地,僅此一項,每個貧困戶每年可以分紅1000元。2017年9月,涼山州召開脫貧攻堅現場會,新聯村產業園成為重要參觀點,州委書記林書成看得非常認真。臨走,他對劉燦說:“什邡的同志干得好,給我們帶來了好的理念、好的方法、好的作風。謝謝你們!”

2019年6月,這個產業園又成為四川省脫貧攻堅發展產業現場會的參觀點。四川省省長尹力兩次來到產業園,再三強調,農業要走品質路線,要打響大涼山的品牌。

也是這一年,高雲被評為涼山州脫貧攻堅“奮進獎”!

接著,劉燦又協助喜德在不同海拔的地區建起320畝地的4個現代農業示范推廣點,其中有大棚區,有露地試種區,有林下套種區﹔栽種的辣椒品種從8個,發展到第二年的13個、第三年的21個,都是適應性、抗病性強,能夠豐產豐收,能夠給農民帶來實惠的。

辣椒產量多了,劉燦他們又聯系了什邡的四川天府豆瓣廠,還有為統一方便面做料包的廠家,縣長親自和他們簽訂合同,實現保底收購。

種辣椒的同時,間種香瓜博洋8號、博洋9號和羊角蜜,這是三種表皮綠色的甜瓜,糖分很高,極是可口。

2018年8月,什邡援建喜德人員開始輪換。

市委書記在交接大會上說:“其他人都可以走,指揮長劉燦不能走!”他轉向劉燦說:“你要走,就隻能是我留下來了。”劉燦說:“那哪兒行!”書記說:“喜德所需,什邡所能!人家都不放你,我怎麼讓你回去啊!”

市委書記兩年時間來了6次喜德,情況自然十分熟悉。

其實,劉燦心裡也是不想走的,喜德,喜德,又有喜,又有德!高雲作為他的顧問,幫助他學習了許多喜德特有的彝族文化。什邡市委、市政府給他們指揮部布置了105項援建任務,他也還有好多好多想法,他要一個一個去實現……

什邡在喜德縣建成的“邡達現代農業產業園”“邡達辣椒訂單農業扶貧產業園”“邡達核桃產業示范園”和“邡達肉兔繁育養殖示范場”,以及協助建成的“邡達觀光農業示范公園”“蔬菜訂單農業產業示范園”,以及“邡達高山生態食用菌種植基地”等產業示范園區,正引領著所在鄉村農民由傳統農業走向現代農業,為喜德縣摘帽奔康發揮著強力助推功效。

立春,瑞雪送喜。

“等到一開春,700多畝流轉的土地都種上青花椒,到時候數著日子就能過上小康!”四川省涼山州冕寧縣彝海鎮彝海村第一書記李勇盤算,按每斤青花椒40元的地頭價,彝海村實現集體經濟年收入超百萬不再是夢。

700畝只是“小目標”,按照長遠規劃,貧困發生率曾達40%左右的彝海村將在近年內通過土地整理、引入農業科技公司合作的模式,建立起5000畝規模的花椒產業園,同時挖掘“彝海結盟”紅色旅游資源,在全村打造鄉村旅游綜合體,讓一、三產業帶動全村致富。

不僅是彝海鎮。嚴冬時節,走進涼山深處,處處都下足繡花式的精准之功,遍地都升騰著火熱的發展激情,仿佛冰雪覆蓋下的索瑪花,曾經貧瘠的涼山即將迎來小康夢的綻放。

搬進彝家新寨,地處大山深處的德昌縣麻栗鎮大象坪村村貌煥然一新:寬闊整潔的鄉村廣場,整齊劃一的新居房屋,讓村民胡栗拉無限感慨:“沒想到能住上這種好房子,每年還能收入將近兩萬元,這都是黨的恩情!”

時間回到3年前。麻栗鎮和大象坪村的干部立足當地交通不便的情況,進村入戶摸排第一手資料,然而村民散居在群山之間,“腳底板都磨破,挨家挨戶征求搬遷意見”。大象坪村第一書記邱富斌告訴我們,如果不是因為現在通信方便,光是開個村民大會,當時騎摩托車到家家戶戶通知都要花上一整天的時間。

摸准實情,精准施策,鐵腳板下出思路。

為在脫貧攻堅中建立完善資料數據,做到“戶有卡”“村有冊”“鄉有簿”“縣有檔”,涼山各地落實駐村幫扶,建立完善一村一名縣級領導、一村一個或幾個責任部門、一村一支駐村工作隊、一村一名“第一書記”、一村一名農技員工作機制,確保包村包戶全覆蓋。廣大脫貧一線干部進村入戶做調研、訪民情,為打贏脫貧攻堅戰掌握了大量一手資料。

“一到村裡就覺得很急迫,巴不得一晚上就把全村的門挨個敲個遍。”最近被四川中醫藥高等專科學校派往涼山州布拖縣特木裡鎮特木裡村擔任村第一書記的田勇,一到村裡就著手建立村民檔案和貧困戶資料。“就算每天忙到凌晨一兩點,也要盡快把村情摸透。”田勇表示,村裡基礎設施薄弱、產業一片空白,他初步打算從醫學健康教育、打造標准化的村衛生室來降低村民的醫療成本,同時通過生產生活技能培訓等激發貧困群眾內生動力。

“最少兩天下一次村,多的時候一天要跑三四趟。”冕寧縣彝海鎮黨委書記王棟表示。當了多年的村鎮干部,他雖然是漢族,但彝語已經非常流利。“每次到村裡都是白襯衫進村,泥襯衫離開。”王棟告訴我們,村民們經常開玩笑:“王書記,我們現在有了好習慣,每天身上都整潔干淨,你咋總是灰頭土臉的?”

為督促一線干部俯下身子、甩開步子,涼山對脫貧攻堅一線干部進行“重獎和重懲並行”,不僅從第一書記中遴選出大量優秀典型進入鄉鎮領導班子,同時成立督查組加強對扶貧攻堅工作的管理、協調和監督,實行“一月一督查”“一月一通報”和督查問責追究制度。“現在的干部了不起,比我們還熟悉村裡情況。”喜德縣冕山鎮小山村村民阿無子拉說。

雪停了,起伏的山巒上,一片片綠油油的花椒樹苗正躍躍生長,翠綠的枝丫,就像村裡人探取春光和幸福的手指。這裡是位於二半山的德昌縣鐵爐鄉菠蘿村,如今,1200畝青花椒每畝產值8000元,成了村民脫貧致富的支柱產業。村民李日補正忙著在立春后給花椒苗鬆土,他說:“沒有鎮村干部的熱心腸,就沒有我家這10多畝花椒地。”李日補和村裡其他69個貧困戶脫貧摘帽,如今青花椒正在形成產業鏈、提高附加值,帶給村民滿滿希望。

手把手教,心貼心幫,小事做成大產業,大涼山特色產業潮正涌。

走進喜德縣冕山鎮洛發村精准扶貧養殖基地,一片熱火朝天的建設景象。村民羅阿莫期待的笑容挂在臉上:“聽說這個養殖場規模大得很,建好后我們一家人都可以到裡面打工,學技術掙錢。”

喜德縣曾經受落后的養殖模式的制約,養殖業發展緩慢。縣裡引入農業公司新建精准扶貧養殖基地,不僅有助於廣大農戶學習先進的養殖技術,還覆蓋全縣70%的貧困戶,助力脫貧攻堅。養殖場、大棚蔬菜……今天的喜德縣猶如巨大的試驗田,處處涌動著因地制宜興產業的熱潮。

離冕寧縣彝海結盟紀念館不遠,63歲的阿索伍甲正在烤土豆售賣給游客。“家裡5個小孩都工作了,家裡種的土豆也有食品廠來收購,光是賣給外縣糧油企業的花椒就賣了1萬多元。”老人告訴我們。涼山的食品加工企業不僅解決了當地人的務工,還消化了大量的當地土特農產品,讓人們在家門口就能把農產品換成錢。

“上面給政策,基層找思路,不懂就學,總有致富門道。”冕寧縣彝海鎮彝海村村支書馬強告訴我們。1935年,小葉丹與劉伯承在離村裡不遠的彝海結盟,建立了第一支少數民族地方紅色武裝,為了將這一段紅色歷史轉化為旅游資源,冕寧與一家企業簽訂合作協議,擬投入3億元開發彝海紅色旅游項目,其中,用於建設結盟新寨的投資就達800萬元。村裡通過農民夜校,對村民進行旅游產業培訓。如今的彝海村面貌煥然一新,來到紅色展館旅游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

“光是這套德國進口的生產線就需要3000多萬元。”走進喜德縣冕山鎮小山村的山泉水廠,全自動化的生產設備讓人耳目一新——每分鐘裝瓶量超過2000瓶的水廠,背靠高山雪峰,就地轉化水資源,成為小山村的一張產業名片。村支書巴久爾鐵說,這家水廠是當地回鄉村民擔任村干部后開辦起來的,目的就是通過企業帶動,領著村民們一起致富。

走進德昌縣麻栗鎮民主村,近500畝梨樹顯得枝葉茂密。“路通了,不愁果子賣不出去。”貧困戶阿木子牛告訴我們。村干部為每戶貧困戶制定了一項以上穩定增收致富的產業項目,“大家都說,種烤煙,種果樹,總有一樣能致富。”阿木子牛說,錢包鼓了,村民消費的實力也強了,汽車、摩托車、家電、電腦……村民們的生活越來越富裕,生活方式也越來越現代。

不等不靠,牽手實干,脫貧路上誰也不落下。涼山州會東縣鬆坪鎮老旺山村距離縣城105公裡,全村僅有134戶人家。就在兩年前,它是會東縣曾經脫貧攻堅的重點村之一。由於山高路遠、地勢復雜,以及滯后的基礎建設、單一的產業結構,全村收入普遍偏低,生活條件艱苦。如今,全村花椒、烤煙和桑蠶產業漸漸興旺,村民們脫貧勁頭十足。“要政策有政策,要幫扶有幫扶,還不加油干,難道讓人笑話?”村民李加國每到農民夜校開課時,便早早到場聽農技員講課。精准扶貧以來,鄉鎮不僅每年給予村裡3000元的產業發展基金,並且多次派出農業技術專業人員指導發展種植。新品種、新技術、新思維打開了李加國脫貧道路的思路,他陸續栽種了400株核桃、4畝石榴,去年僅核桃銷售便收入4000多元。“再過三五年,我家也能買車了。”李加國憧憬著。

一路走,一路看。雖然大雪漫天,卻蓋不住涼山脫貧的熱情和信心。待到索瑪花開,大涼山,這塊地處四川西南邊陲的熱土必將是另一番生動的景象。

 

4、金貴的香印青提

去德昌縣巴洞鎮前進村供港果蔬基地參觀,燃油車是進不去的,因為有尾氣污染。另外,基地還有許多規定,如不能在園區內抽煙,不能大聲喧嘩,不能亂丟垃圾,等等。

這裡種植著怎樣的寶貝啊,要求這麼嚴格?

告訴你吧,那些白色大棚裡全是自日本引進的香印青提,2018年3月才栽下,6月就挂果,9月開始採摘。賣到香港終端市場價每斤可達360元,大的一串可以賣到1000元。

你說金貴不金貴?

在世人的眼裡,隻要一提起涼山州,就會自然地聯想到“大山”“刀耕火種”“偏遠”“貧窮”“落后”等詞語。毋庸置疑,這是涼山州過去呈現給世人最真實的一面。但是,大家也忽略了大涼山真實的另一面,就是正因為它的貧窮、落后、偏遠,才遠離了現代工業的污染,以“最后一片淨土”的原生態形式保存了下來。

因而,四川省唯一供港果蔬基地最終才選擇落戶涼山州德昌縣巴洞鎮前進村。德昌縣地處安寧河谷地帶,橫斷山區康藏高原東緣,地形復雜多樣。螺髻山和牦牛山東西對峙,中間挾持一大片沃土,是川內除成都平原外的第二大平原。這裡的年均氣溫17.7攝氏度,年均降水量1049毫米,無霜期300天以上,夏無酷暑,冬無嚴寒,有著果蔬生長的最佳氣候環境。

2017年10月底,一個由新西蘭、台灣、香港、澳大利亞等地有機農業專家組成的考察隊來到這裡,對照有機農業選址標准,再三檢測了巴洞鎮前進村的空氣、水和土壤的安全標准。

考察隊是來為供港果蔬基地選址的。這個供港果蔬基地,是海峽兩岸暨香港、澳門首家有機農業基地,主要面向港澳及國內高端市場。按照供港澳標准、香港信譽農場標准和香港有機認証中心標准,優質生態環境是項目選址的先決條件。

巴洞鎮前進村的空氣、水、土壤能夠達標嗎?

新西蘭、中國台灣、中國香港、澳大利亞等地有機農業專家組成的考察隊,是由涼山州品新農業開發有限公司邀請過來的。

薛品翰是公司的老總,他從2010年就來到德昌縣做土地綜合整治,對德昌的土壤情況摸得很透,一直希望能在攀西地區得到長足發展。公司因長期與土壤打交道,知道在這片古老而干淨的土地上,能種出有機蔬果。公司便選定現代農業項目的“有機農業”作為發展方向,依靠尖端科技,去開啟現代農業之門。

薛品翰去找到德昌縣主管領導,他的想法竟然與德昌縣委的思路不謀而合。

德昌縣為了讓農牧民脫貧增收,在經歷了規模化發展烤煙所帶來的農業生產技術普遍提升之后,種植農業發展進入了一個瓶頸期。如何帶動農業發展再上台階,構建一個“全產業鏈、純綠色化、多功能、高附加值、強競爭力”的發展模式,一直是縣委、縣政府著力解決的新命題。但是,縣委主管領導清楚地認識到,這是一個推動傳統農業向現代農業轉變的大改革,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和科技投入,在“精准扶貧”是發展第一要務的當前,僅靠自身力量顯然嚴重不足。於是,德昌縣決定尋找合作伙伴,以招大引強的方式尋找強援。

品新農業開發有限公司便成為德昌縣首選的合作對象。因為他們與香港漁農科技促進會、香港有機認証中心、香港環保科技聯盟、宏輝果蔬股份、豐鮮季語集團、新加坡膳盟食品有限公司有著長期的合作。這些都是研究開發認証高端農產品的機構。

2017年10月,薛品翰帶著一隊不同語言的專家組准備登機去貴州考察供港果蔬基地項目。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德昌縣一主要領導打來電話,邀請他們先考察德昌。

原來,品新公司的“供港果蔬基地”項目選址正在猶豫不決中。負責選址的專家把基地放在了涼山和貴州兩個地區,這兩個地區的自然生態都十分良好。公司決定先組織選址專家組去貴州考察。這個消息被一直關注此項目進展的德昌縣主要領導知道了,立馬親自致電公司負責人薛品翰,表達了合作意願,並真誠地發出考察邀請。

薛品翰接了電話后,想到自己的公司在德昌縣做了幾年的土地綜合整治項目,與當地老百姓和政府部門都有了深厚感情,同時也被德昌縣政府的誠意感動。他們把已經買好的飛往貴州的機票改簽到西昌。

經過一周的考察,結果顯示,三大要素都完全符合要求甚至超標。

專家們被德昌縣的優質生態及合作誠意所打動,很快做出了在巴洞鎮投資實施項目一期工程的決定。

項目的落實,讓德昌縣委鬆了一口氣。他們對於發展現代農業和以此助推精准扶貧方面,早已做了大量考察論証和科學布局,與品新公司的發展理念基本一致。雙方很快在項目合作上達成了一致,在明確了一些操作層面的細節后,立刻就簽約著手實施。整個征地工作,到280戶農戶、470畝土地的流轉,隻用了一周時間,可以說是雷厲風行。

當地村民聽說自己的村子將成為港澳地區果蔬專供基地,都很興奮也很意外。他們祖祖輩輩都種水稻、小麥、苞谷、烤煙,這些傳統農作物帶來的收入並不多,因而,他們曾一度很羨慕周邊那些產礦和建有工廠的地方。沒想到,這遠離機器轟鳴的原生態村落,居然因為自然環境沒遭破壞而成了一塊“寶地”,讓那些外國專家豎著大拇指一個勁兒夸贊。

合同簽訂,項目落實,德昌縣正式拉開了發展有機農業的序幕。但是,空氣好、水質好、土質好,並不意味著就可以直接種植出有機果蔬,還得對土地進行修復。

2017年11月15日,又有一組專家住進前進村,開始指導作業隊對土地進行修復,實施各種微量元素的補充。好奇的村民們結對前去圍觀,見作業隊對他們耕種了一年又一年的土地進行1.5米的深翻,都驚訝得目瞪口呆。更讓他們驚訝的是,經過這樣的綜合整治,每畝地還要投入5800元的資金,與他們種糧食相比,1畝地10年的純收入也就這麼多。現在等於一下子就把他們10年的收入都投入泥巴裡去了,投資公司收得回來嗎?難道他們要用來種鴉片?

村民們胡亂地猜測著,滿臉迷茫。但是,他們已經深深地感覺到了,他們的地成寶貝了,期待著看他們到底能夠種出什麼稀奇寶貝來。

村民們還看見,那些田地間,修起了排管水渠,還用紅磚砌筑,用水泥砂漿抹得比他們家的房屋還平整光滑。這個他們都懂,種庄稼排灌方便。還修了數條平平整整的水泥道,聽管事人說,叫作生產觀光便道。今后去這些田地勞作,難道還開車去?

一個一個的疑問,糾纏著前進村人的心。他們不自覺地關心起產業基地每天的變化。

很快地,村民們看見,那些花大價錢在專家們的指導下整治了一遍的土地,猶如理了發、修過面的人一樣,容光煥發地呈現在前進村的村民眼前,還支起了一排排白色的大棚,像是給那些田蓋的一座座房屋。

一天,村主任陳興富在高音喇叭上播放了一則基地招聘啟事:按照鎮政府與品新農業公司簽訂的協議,用工將優先聘請征地農民及巴洞鎮的村民,基本工資是每人每天80元至100元,歡迎村民們到村合作社踴躍報名。

能在家門口靠給土地打工掙到這麼高的工資,這則招聘消息有如一枚炸彈,在前進村炸開了。

村上新成立了合作社,負責安排每天供港果蔬基地需要的務工勞動力。

一天不到,第一批基地用工人員就招夠了。第二天,村民們又聽到村主任陳興富在高音喇叭上通知:所有招聘務工農民到新品農民夜校培訓基地參加崗前培訓。

“種地還要崗前培訓?這又在鬧什麼幺蛾子?”年輕村民王剛聽到通知時說。當時,他與村裡的幾個村民正在基地轉悠,看那些技師架大棚,其他幾個年輕人也覺得可笑。他們作為一直在土裡刨生活的農民,種個什麼水果蔬菜,不就是育苗、移栽、澆灌、施肥、收獲嗎?太輕車熟路了,有什麼好培訓的。但是,他們還是准時地到達培訓地點,這是公司投資100余萬元修建的大棚夜校,是用來專門培訓各種新型農民的基地。

第一次來授課的是個外國專家。剛開始,王剛還不以為然,其他村民也一樣。認為這些戴眼鏡的所謂老師,無非就是多讀了幾本書,根本沒種過地。若論種地,來向他們學習還差不多。很快地,他們被專家們講述的內容和視頻上的現代農業深深地吸引住了,第一次知道了不用農藥不施化肥,還能種出那麼好的產品,知道了真正營養健康的農產品,是在優質生態環境下生長出來的,還知道了無污染的有機農產品,賣出的天價他們做夢也沒有夢到。

55歲的村民毛澤芳本來是村裡的種地能手,靠精耕細作讓一家人過著比村裡一般人家富足的日子,通過夜校培訓后逢人便說:“種了大半輩子地,現在才曉得為啥自己掙不了大錢。唉,以前都白忙活了。”

2018年3月,基地正式開始栽種葡萄苗。聽說這是從日本引進的優良品種,今年栽下,今年就能採摘。這是真的嗎?王剛、毛澤芳、徐開芳等第一批被招聘培訓后的新型農民來到基地,他們無不用懷疑的眼光看著那一株株一尺多高的枯藤一樣的葡萄種苗。

“聽說一串可以賣到兩三百元,打死我都不相信。”

“除非吃了能升天。不然,哪個舍得花那麼多錢來買一串葡萄?”

“現在有錢的人多呢,人家的命比錢貴重。哪像我們,把錢看得比命都還重。”

在往地裡搬運葡萄苗時,一群員工嘰嘰喳喳地議論著。

花過大價錢整治過的土地,其實與這幫民工之前種植的土地也沒有多大區別,野草照樣在田邊生長,新開的灌溉水渠裡面,從山上引來的山泉水清幽幽地流淌著,黑色的小蝌蚪拖著小尾巴舒暢地游來游去。

園區內的規定,讓初來的農民工們有些接受不了:園內不准吸煙,禁止亂扔垃圾,禁止大聲喧嘩,進出園區隻能步行,或坐環保的電瓶車……

這葡萄害怕煙霧?害怕被吵著了睡不好覺?

……

一個個疑問糾結著民工們的心。許多不理解,許多的好奇心,哽在他們心裡。

在夜校培訓,上了那麼久的理論課,對基地的嚴格要求,大家都是有心理准備的。到真正干起來才發現,他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需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就說葡萄苗吧。大家下到地裡,揚起鋤頭就要挖窩,像以前栽烤煙一樣,剛開始勞作,就被基地負責人叫停,被當作從未做過農活的人。50個民工分成5組,派來5位專家,每個專家帶領10人,先由專家做示范講解:挖窩的深度、如何放苗入窩、回填土的密實度……

每個環節都有講究。當了多年的農民,這時才覺得自己真的不會種地了。在專家的嚴格監督下,每個人先試栽一株,不合格的,專家又手把手教,直到每一個環節都達標,才能開始勞作。當然了,大家的勞作都是在5名專家鷹一般的目光監視下進行,比學生參加升學考試還嚴格。

整整一中午時間,就這樣晃晃悠悠地在學栽種葡萄樹苗的過程中溜跑了。大家看到自己栽的那幾株葡萄苗,感到很羞愧,覺得對不起公司,更對不起這半天工錢。基地負責人卻還在對他們說:“慢點,慢點,苗子是從日本引進的,金貴,爭取栽一株,合格一株。”

王剛后來對人說:“說實話,我從沒見過要求這麼嚴格的農活,每一步都不能錯。我們累,但是那些農技專家更累。因為我們最多時有300人在基地打工,專家們每天都要不停講不停示范,嗓子都說啞了。”

面對如此嚴格甚至苛刻的工作要求,一些老農民肯定有些不服氣,有的還在現場跟技術專家爭論。后來,下班休息,大家同專家們一起走到一些庄稼地,專家們隨手指著一種農作物,就會根據顏色、狀態,說出這株農作物生長正常不正常,存在著啥病虫害的問題,又說出預防、醫治的辦法,還告訴大家怎樣提高農作物的品質和產量。漸漸地,這批新員工覺得這些專家的指導有理有據,認識到自己以前的耕種方式不科學。隨著交往的加深,大家對這些專家是越來越佩服,最后甚至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村民們的思路徹底得到了改觀,從最初的懷疑到信任再到佩服,明白了什麼是“現代農業”,什麼是“有機果蔬”,切身體會到了農業科技的魅力。

但是,村民們還是不太相信專家的話:“你們不要小看這葡萄,現在是陽春3月,我們種下,6月份就會挂果,9月份就可以採摘,每斤可以賣到300多元,大的一串就可以賣到1000元。”

務工的村民們聽了,都不相信,背地裡說:“這牛都吹上天了。”

葡萄果苗在茁壯成長,地裡的野草也在茁壯成長。

這天,當品新公司生產管理負責人安排員工們人工拔草時,大家都瞪大了眼睛: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用人工拔草?”

“用除草劑一噴,又省事又節約人工工資,你們公司咋這麼傻呢?”

“你們不是經常說,要依靠科學技術嗎?咋不相信科學了呢?”

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大家都把自己當作公司的准員工了。說歸說,還是絕對服從安排,認真地拔草。

員工們還發現,葡萄基地不僅不用除草劑,農藥、化肥也不用,那些農技專家還每天都到大棚裡觀察葡萄的生長情況,像照顧自家的小孩一樣上心,還經常對灌溉水渠的水進行檢測。

農技專家說:“這水人都可以直接飲用。”

便有調皮的務工村民說:“騙人。你喝給我們看看。”

正是夏天,天上太陽晒人,也許那技術員也真的口渴了,捧起溝渠裡的水就喝。務工的員工信了。其實,那水是從山上引下來的山泉水。

一晃就6月了,葡萄架上真的長出了一挂一挂的小葡萄,青青的,像一串串小翡翠,很是可愛。

看到自己親手栽下的葡萄結果了,滿心的成就感。可是,面對這麼可愛的小葡萄,農技專家卻要大家進行疏果。

“這不又是傻子做傻事嗎?”

“花了那麼多精力,才結出這些小葡萄,又要把多余的剪掉?”

清早,員工們下到地裡,愣愣地站著,實在是下不了手。

“咋還不動手干活?唉,看來,還得給你們洗腦,把傳統農業的余孽全部趕跑。”技術專家說,“有機農業和高端農業的生產要求,為了確保每一顆葡萄都大小均勻、果肉飽滿,所以才要進行疏果。疏果有著嚴格的要求,需要疏掉的果子數量也遠遠大於傳統農業。大家都接受過疏果專項培訓,但在實際操作中,要靈活運用,嚴格按照疏果要求進行操作,關鍵是要下得狠手。”

中午要下班的時候,技術員來到大棚檢查,發現很多員工的操作都不達標,保留得太多,問員工:“怎麼回事?”

員工說:“我們想著,這些果子長得那麼好,疏掉太可惜,不如就留著,還能多收獲些。”

員工的好意,讓農技專家哭笑不得,隻得耐下心“諄諄教誨”:“有機農業對安全健康、外形色澤、氣味口感、營養成分等各方面的要求,都是全方位的高標准。我們不是常說‘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我們不舍得疏果,怎麼能賣到360元一斤的市場頂級價……”

員工們終於完全明白了疏果的重要性,明白了環境是資源、技術是財富、品質決定價值。

轉眼間就到了9月,這是大地豐收的時節。經過6個多月的精心呵護,供港果蔬基地第一批香印青提也成熟了。

這是基地員工期盼的時節,他們已然愛公司如家了,擔心公司投入那麼大,又那麼巴心巴肝地經管,他們辛苦不說,那些農技專家白天夜裡都在大棚裡轉悠,比他們更辛苦,付出那麼多,這葡萄到底能賣多少錢一斤?

基地負責人給了肯定的回答:果園收購價每斤最低也會在60元以上。在終端市場的售價,香港那邊現在大約是每斤360元。如果品質達到最高,例如果肉內出現糖分結晶,畝產最高可達70萬元……

員工們震驚了:以前在這片土地上種庄稼,一畝利潤就幾百元,后來分種大棚蔬菜,都說賺錢,一畝也就四五千元。看看現在,這一畝地的收入……

土中真的生白玉了,生黃金了!

這個消息一傳開,周邊鄉鎮的許多農民慕名而來參觀。基地當然是不能隨便進去,得保証環保生態,他們自己的交通工具都得停在外面,坐基地專門用來接待游客的觀光電瓶車,在專人的陪同下才能進入園區。

有外鄉村民找到村主任陳興富,詢問能不能讓他們也進入基地打工學習﹔也有外鄉干部來找品新公司負責人,邀請公司去他們鄉鎮發展供港果蔬基地。一時間,“供港果蔬基地”成為德昌縣的熱門話題。

涼山州品新農業開發有限公司是禹泰德集團公司根據市場需要,新成立的一個分公司,集農業技術服務、技術咨詢、新技術推廣應用、農作物種植、加工以及綠色生態農產品體驗和銷售於一體的現代農業企業。公司的管理人員和技術骨干有近30人,平均年齡在30歲左右,大都是農大畢業,他們分別來自成都、重慶、武漢等全國各地,是一群有理想、有抱負、懂技術的年輕人,看好公司走高端有機農業之路,看好現代農業的前景。自貢的李婷婷,川師大畢業后在自貢開了一家婚慶公司,收入本來不錯,卻放棄了自己公司,應聘到了品新公司。她認為,品新公司有著美好的願景,更適合自己愛打拼的個性,發揮自己的才能。

現在,品新公司與香港漁農科技促進會、香港有機認証中心、香港環保科技聯盟、宏輝果蔬股份、豐鮮季語集團、新加坡膳盟食品有限公司、中國有機資源產業公司都是合作伙伴,就特色果蔬有機種植、精深加工、國內國際市場的營銷展開全面合作。

供港果蔬基地建設也在按照計劃有序擴建。供港蔬菜(小蔥)基地已流轉土地2000余畝,在2019年6月開始試種了30余畝﹔供港水果基地的水果(香印青提)於6月份開始陸續上市,至11月期間,香印青提每月有8000—10000斤產量銷售至香港、澳門地區以及內地北上廣深的高端水果市場,目前已接30萬美元香港市場訂單,於8月開始供貨,供貨均價120港元/斤。

品新公司在去德昌的高速公路出口處規劃了80畝花園式綜合示范園區,集倉儲、加工、交易、展示、研發、體驗和管理為一體,這一舉措,會更有效地將果蔬產業園、果蔬示范種植基地和文旅康養產業結合起來,為德昌的旅游提供採購和體驗的特色項目,打造一張新的德昌名片。

 

5、一小步!一大步!

2015年7月,涼山州准備向全州的貧困村派遣第一書記,以建強基層組織、推動精准扶貧、提升為民辦事的服務和治理水平。

州政府秘書長征求辦公室同志的意見,不料,報名的人很多。秘書長很高興,也有點兒犯愁,最后他決定:讓報名者依次上台,講一講自己的扶貧思路,講一講自己的長處短處,最后,由全體人員投票來決定最終人選。

秘書科副科長羅雅宏有備而來,第一個上台發言:“我是彝族出身,會講彝語,會寫彝文,跟彝族老鄉交流沒問題。我從小生長在農村,現在很多親戚朋友都在農村,對他們擺脫貧窮的強烈願望非常了解。我們科對口農村農業,對黨和政府的農村政策、扶貧政策、相關的法律法規比較熟悉。最后一點,我有一個狂妄的想法,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探索一條符合大涼山實際的脫貧致富的路子。”

其實,羅雅宏還有一條沒有說,他在大學讀書的時候,就以“大涼山苦蕎開發利用”項目為題,做過一個文案,代表四川農業大學參加全省大學生創業金點子大賽,還破天荒地為川農大拿到了一個銀獎呢!

這年10月,秘書長正式通知羅雅宏,批准他到涼山州昭覺縣谷莫村擔任駐村第一書記。

到了村裡,羅雅宏寫了一幅標語:“做合格黨員,當干事先鋒,爭創大小涼山脫貧攻堅示范村!”

他想,這也算是立下一個軍令狀吧,自己把自己逼到背水一戰的絕境上!

羅雅宏到谷莫村的第一個印象就是村子裡孩子特別多。谷莫村在一條山溝裡,在溝裡走,到處都可以看見一群群的孩子出沒,穿得破破爛爛,臉上臟兮兮的,一看就是沒洗臉。

羅雅宏問:“這麼多孩子,怎麼不上幼兒園呢?”

村裡的同志說:“村子裡沒有幼兒園。”

羅雅宏問:“州裡不是要求辦一村一幼嗎?”

“咱們村裡沒地方啊!”

羅雅宏轉了一圈,提出建議:把村黨支部活動室改建成幼兒園。大家沒意見。說改就改。10月17日,幼兒園開學了,30多個孩子入園學習了。

羅雅宏跟聘請的幼兒園老師商量,制定了一個課程表,從洗手洗臉,到唱歌跳舞,再到學習拼音講普通話。

回西昌的時候,他會買上一大包糖和小玩具,回到村裡的時候去幼兒園發給孩子們。

他還找了愛心人士和企業,募集了六七十萬元的物資,主要是校服,給鄉中心校的學生和幼兒園的孩子每人兩套春秋校服,還在村裡建立了助學金制度:

考上本科的,獎勵5000元﹔

考上專科的,獎勵3000元﹔

考上高中的,獎勵800元﹔

考上職高的,獎勵600元。

而且要在村民大會上公開頒獎。

這事兒做得很得人心。一時間,羅雅宏的威信暴漲,村民們看他的眼光都不一樣了。

羅雅宏暗自苦笑,他不過起了個穿針引線的作用。真正難啃的骨頭還在后頭,不,應該說,就在眼前。擺脫貧困,歸根結底,還是要搞產業。

這些年來,谷莫村不是沒有搞過產業,在政府的大力投入、大力支持下,谷莫村養過扶貧豬、扶貧雞,發放的豬崽雞崽不少,養大的卻不多﹔當地適合種花椒,種下去很快就會有收入,但是,發下去1萬株花椒苗,能栽活1000棵就不錯了。

羅雅宏思來想去,還是要從簡單的勞作開始。他首先相中了養蜂,這可是個甜蜜的事業。他請來州裡蜂業協會的會長和專家,到谷莫村來考察。他們來一看,哎呀,谷莫村有山有水,植被非常好,非常適合養蜂。不需要壯勞力,從14歲的少年到70歲的老人,都可以養,每兩個星期打掃一次蜂房就行了。一窩蜂一年能產5斤蜂蜜。

他和村委會的干部商量,大家都覺得好,就買了110群蜜蜂,分給22個貧困戶,一家5個蜂箱,可以養5群蜂。養得好的話,一年時間,一群蜂可以繁殖成兩三群,收益就大了。

他請專家給養蜂戶們培訓,鄉親們倒也聽得津津有味。羅雅宏很高興,縣裡領導來檢查工作時,他信心滿滿地匯報說,一家一年最少要收上百斤蜂蜜。純正的土蜂蜜價錢不低,百元錢一斤要賣的,這就多少錢啊,貧困戶脫貧沒問題!

羅雅宏也不是那種光耍嘴皮子的,到貧困戶家裡的時候,也親自動手,還被蜜蜂蜇過。可是,養了幾個月,他發現,村子裡也好,村子周圍也好,沒有出現那種蜜蜂成群結隊嗡嗡飛的現象,反而發現了不少死蜂。

他急了,連忙去請專家,專家來了也覺得奇怪,不合常理啊,這麼好的山山水水,花草樹木,空氣又好,正是蜜蜂最喜歡的地方啊!

他們從頭到尾,對每一個環節都進行仔細檢查,結果,令人哭笑不得:原來,每個蜂箱裡都有一些隔板,為蜜蜂隔離出獨立空間,讓蜜蜂在上面筑巢產卵。蜂箱內部有專用卡槽,隔板插入取出十分方便。隔板要定期取出來清理,以保持蜂箱干淨整潔,防止滋生巢虫,減少病虫害。為了保証運輸中蜂箱安全,廠家在隔板上釘了起固定作用的釘子。專家們發現,蜂箱發到鄉親們家裡快一年時間了,他們居然都沒有把釘子拔掉,隔板自然也就從來沒抽出過,更無法清理,蜜蜂怎麼能不死呢?

養蜂協會的會長很是寒心。

羅雅宏更是無比自責。痛定思痛,他決心要找出釘子背后的症結來。他放下第一書記的身份,一家家走,和鄉親們聊天。他開始發現,之所以失敗,是因為自己站在扶貧者而不是貧困戶的角度上去思考問題,也就是說,太缺乏對他們的了解。多年來,由於交通閉塞、信息閉塞,加上自身的生活習慣,他們習慣了粗放的勞作方式,習慣了有肉吃的時候就吃坨坨肉,沒肉吃的時候就吃玉米土豆,貧困而並不覺得苦,這種思維習慣才是擺脫貧困必須搬掉的攔路虎!隻有徹底改變這種思維方式,才能把脫貧變成他們自己的強烈願望,而不是落實政府的要求去脫貧。

一時間,羅雅宏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他想,還是要從群眾看得到的事情入手。掂量一番之后,他看中了養雞,再具體點說,就是養閹雞。所謂閹雞,就是把公雞的睪丸割掉,讓公雞長得更快一些,肉質更嫩一些。公雞在閹割之前很富有攻擊性,活動能力很強,往往把吃下去的飼料很快消耗掉,養雞成本高居不下,而且肉質很差。谷莫村有養閹雞的傳統。羅雅宏也吃過閹割后的小公雞,可能是它閹割后性情溫和,不思不想,一心長肉,肉質十分鮮美,沒有公雞那種腥膻味。而且,性溫而不燥,是酒桌上的上乘之品。

他和村干部商量,這次發雞苗,要改變無償發放的模式,採取自願報名。一隻雞苗20元錢,村裡給5元錢現金補貼,再補助2元錢的雞飼料,再配上6角錢的藥品,一隻雞總共補助7.6元錢。閹雞長大了,村委會負責按照市場價收購。貧困戶拿不出錢來怎麼辦?可以賒賬,等雞賣出去之后還錢。

羅雅宏又一次召集村裡的鄉親,先是講解相關政策。

鄉親們一聽,要拿錢出來買雞苗,立刻炸了窩,鬧成一團——以往扶貧項目,什麼時候叫老百姓自己出過錢啊!

羅雅宏也不著急,等大伙兒嚷嚷累了,再笑瞇瞇地說:“我給你們算一筆賬哦。一隻雞苗20元,扣除補助,實際上要出12.4元。一隻閹雞呢,長大了,最少能長到七八斤、八九斤重吧,一斤閹雞能賣多少錢呢?市場價,30元到50元。就算30元一斤吧,8斤重的一隻吧,三八二十四,240元。大家算一算,劃算不劃算?要是養10隻呢?養20隻呢?又是多少錢?”

人們安靜下來,有的用手指頭算賬,有的在心裡算賬,算完了,一個個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也露出了渴望的神情。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羅雅宏很是感嘆:“隻要是一個人,就渴望得到幫助,這是很自然的。可是,當接受幫助成為習慣,就會產生依賴性,所以,我們必須讓每一個人都知道,隻有別人的幫助,沒有自己的努力,是不可能改變命運的。你想要得到幫助嗎?可以,但是你必須有所投入。一個人隻有投入了一份心血、一份汗水,這種幫助才能得到最大、最好的結果!”

看到氣氛一變,羅雅宏接著說:“下面,我們請畜牧站的專家給我們講講飼養閹雞的技術。”

聽到這話,會場上又響起一片噓聲。有的鄉親嗤之以鼻:“我們祖祖輩輩養閹雞,還要你們教嗎?”

羅雅宏也不生氣,問道:“那我要問一問了,為什麼你家的雞長不好,又死得多呢?他們家的雞就一隻不死,還長得好呢?”

“那還用說,我們家有鬼的嘛,雞怎麼長得好!”

“呵呵,不是有鬼,還是你沒喂好。你看人家,喂的是玉米,還有菜葉子,一看發蔫了,就要請畜醫來看,該吃藥就要喂藥,該打針就要打針。”

“我們家也喂的玉米啊!”

“那你看看,人家的玉米是碾碎了的,和切碎的菜葉子攪在一起喂的,你呢?

“人家的雞喝的是山泉水,你家的雞喝的是什麼水?陰溝裡的。人家的水槽洗得干干淨淨,你們的清洗過沒有?沒有吧,水都臭了。”

一席話,說得這幾個鄉親低下了頭。

谷莫村前后進了好幾批次雞苗,算下來總共有兩萬隻。每次雞苗一到都被鄉親們一搶而空。由於改變了以往粗放的飼養方式,又用了心思,雞群長得很好很快,第一批1000多隻可以上市了。

又一個沒有想到的難題擺在羅雅宏面前。1000多隻閹雞一次性上市,對涼山的閹雞市場造成了很大沖擊,雞販子使勁壓價,收購價隻肯出十二三元一斤。有的鄉親熬不住,就賣掉了,反正也還是賺錢了的。羅雅宏急了,這個價格遠遠低於他的心理價位。他定的收購價是27元一斤。鄉親們就把雞給他送來了,七八斤的雞再養就純粹是消耗與投入了。

這樣一來,壓力就轉移到了羅雅宏的肩上。他也沒有更多的辦法,隻能日夜不斷在微信上發信息、刷信息,宣傳、叫賣谷莫村的閹雞,而且負責送貨上門。每次回西昌的時候,他都要在車子的后備箱裡塞上八九隻閹雞。前前后后賣掉了100多隻。他又跑到鄉上去推銷,鄉黨委、政府和機關、學校、醫院很支持,也買了一部分。他還開著一輛皮卡車拉著三四十隻閹雞,塞給了州政府辦公室的同事們,同事們很支持他,立刻把賬給結了。就連對口幫扶涼山的一家佛山企業都買了200多隻。可是,這個數字跟已經出籠和即將出籠的數字相比,也實在太少了,盡管也有一些回頭客,因為谷莫村閹雞確實味道好,有嚼勁。

這時,羅雅宏很熟悉的一家公司又准備來捐款,這個公司老總是個愛心人士,以前就給谷莫村捐過款。

羅雅宏說:“你就別捐款了,你拿這筆錢來買我們村的閹雞嘛。我們的貧困戶自己養的,很綠色很生態的,味道相當好。”

公司老總答應道:“好啊!本來是打算捐錢的,現在捐了錢還有收獲,給員工發福利也好啊!”

這算是解決了一個大頭。

羅雅宏想,哎,這還真是個辦法呢!社會上愛心企業、愛心人士那麼多,每年給涼山捐款捐物,數額相當大,讓他們以購代捐不好嗎?他們獻了愛心,滿足了他們的心願,貧困村貧困戶的產品也找到了一條銷路,這才是雙贏嘛!此外,還有各級政府機關,還有對口援建的兄弟省市、省內州內對口幫扶市縣,每年捐款捐物的投入都是一筆大數目,把這些錢用來以購代捐,不僅可以幫助鄉親們找到農產品的出口,而且可以激發他們投入再生產的熱情,特別特別重要的是,可以增加鄉親們的商品意識,讓這裡長年蹲在大山溝裡的群眾懂得,自己生產出來的產品,不僅可以自己吃,可以換購生活生產資料,而且可以作為商品走上大市場!

這年,中共涼山州委書記林書成在昭覺縣召開脫貧攻堅座談會,羅雅宏在會上發言,談了他“以購代捐”的想法。林書成頓時覺得眼前一亮,拍案叫好!當即讓羅雅宏把這個想法寫成材料!並且當即請州委副書記陳忠義主抓此事。

拿到材料,陳忠義如獲至寶。在大涼山這樣的深度貧困地區,一直存在著群眾農產品銷售難、商品化率低的問題,症結就是彝族群眾缺乏商品意識。他剛到涼山的時候,聽說了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彝族老鄉披著的查爾瓦裡,露出一個雞頭。這是干什麼?當地的同志告訴他,彝族老鄉不好意思出來擺攤子賣東西,用這種方式告訴別人,他的這隻雞是賣的,想買的話可以找他。陳忠義聽了哭笑不得。都什麼年代了,還有這樣的意識!而以購代捐這種做法,卻為解決這個難題提供了一種方式,一種嘗試!立即召集相關部門的同志研究,制定一個開展以購代捐活動的方案,州農工委印制了厚厚的一大本資料——涼山州貧困村“以購代捐”特色農產品推介冊,其中,有全州主要外銷農產品價格匯總表,有各縣市貧困村主要外銷農產品統計匯總表,還有各縣市貧困村主要外銷農產品統計表。我們拿到這本冊子,不禁動容,每個貧困村有什麼特色產品,哪些可以外銷,什麼時間段上市,預計有多少數量,銷售均價,以及產品質量認証情況,應有盡有。帶著這本冊子,帶著一批實物,陳忠義親自出馬,找到四川省政府機關事務管理局,請求支援。管理局很支持,開設了一個很大的會場,讓省級各機關積極參與,迄今為止,“以購代捐”活動,累計購銷交易金額已突破4億元!

陳忠義告訴我們,無論省內省外,州內州外,絕大多數人對大涼山特色農產品的品質是非常滿意的,而且希望能夠繼續吃到這種綠色無污染的農產品。不過,說實話,這種攤派式的做法,是不可能長久的,最終,還是要走市場化的道路,要靠商品自身的力量。但是,這一步非同小可,彝族群眾從此知道,自己養的雞豬羊牛、自己種的土豆蕎麥,不僅可以自己吃,還可以拿出去賣錢!養好了種好了,還可以賣大價錢的!這才是真正能夠觸發他們內心的東西!這個東西茁壯成長起來,就會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這就是他們今天解決生計問題、明天奔向幸福小康的動力!這才是大涼山發展的希望所在。大涼山現在確實還沒有形成規模的現代農業、現代畜牧業,但是,這種分散在每個村、每一戶的農業畜牧業搞好了,匯聚起來也是一個非常非常好的局面!

谷莫村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水、電、路、網等基礎設施日益完善,教育、衛生、文化等公共服務體系日趨健全,一個產村相融、農旅融合的新谷莫悄然崛起。2018年,獲得中國最美村鎮精准扶貧典范獎殊榮,成為全國獲得該殊榮的4個村之一。當初在會上發過雜音的建檔立卡貧困戶俄底曲西,修建了養殖場,養了180隻閹雞,已經賣出60多隻閹雞,收入就上了萬元。也是在2018年,電視連續劇《索瑪花開》在中央電視台黃金時段播出,這部電視劇描繪的正是大涼山深處谷莫村的脫貧歷程。從谷莫村的變化,人們看到了大涼山大踏步走向明天的堅實腳步。

羅雅宏因為積極探索創新“以獎代補”“以購代捐”“以評促改”“脫貧責任清單”等精准扶貧模式,激發群眾內生動力,實現扶貧效益倍增,走出了一條大小涼山集中連片特困地區多維融合發展的脫貧攻堅新路子,為脫貧攻堅工作做出了杰出貢獻,獲得四川省優秀駐村第一書記、四川省脫貧攻堅獎創新獎、全國脫貧攻堅獎創新獎,2018年12月,被破格提拔為涼山州金陽縣人民政府副縣長。

2019年10月1日,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大會在北京天安門廣場隆重舉行,羅雅宏作為全國扶貧系統10名代表之一到現場觀禮。

禮炮響起的那一刻,羅雅宏有一種想流淚的沖動。他又一次想起了谷莫村,想起了谷莫村的青山綠水,想起了谷莫村的鄉親們。

(責編:高紅霞、羅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