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村日記

周家琴

2020年03月27日15:00  來源:人民網-四川頻道
 

紅村,絕對不是泛指的紅色村庄。這裡說的紅村是指紅原縣龍日鄉的村庄——格瑪村和壤噶奪瑪村。在紅軍翻雪山過草地的那段艱苦歲月裡,紅軍路過了紅原大草原,就連縣城的名字“紅原”也是敬愛的周恩來總理取的。如今,在紅原縣內還設置了長征干部學院分院的教學採風點。紅原,也成了我心中的紅色大草原,村庄於我心中也都是紅色的。

第一日:出發和到達

晨曦初露,康城在梭磨河水濤的拍擊聲中醒來。早起,推開窗戶,一股清新的空氣迎面扑來,我仿佛嗅著一縷草原青草的芳香,今天要去大草原紅原縣檢查“兩不愁三保障”回頭看大排查工作。

紅原縣安曲境內在鋪柏油路,車輛分階段限行,為了錯開堵車的煩惱,我們6月25號上午10點半才從馬爾康出發,我坐州委干休所所長溫涼的車前往,因為我們倆都分在第6組,加上組長林海,就我們3個人,任務檢查地點在紅原縣龍日鄉和龍日壩。因為是老熟人了,大家覺得工作分配挺好的。

准點出發,馬爾康距離紅原縣城兩百多公裡。車過刷經寺,就進入紅原境內了。路過壤口的時候,俄木塘花海景區大門一片熱鬧景象,露營地上密密麻麻的帳篷整齊劃一的分布在山谷間,觀光車來來往往,俄木塘花海到了最美麗的時候。

翻上海拔四千多米的查針梁子,放眼望去周遭景致大氣磅礡——遠處終年積雪的山巒綿延起伏,近處的山川蒼翠植被葳蕤,坡地上隱隱約約布滿紫色白色黃色的小花。還沒有到達真正的草原,這迷人的風光已是讓人心生歡喜。

到了龍日壩,就到達草原了。夏季的草原呈現給我的都是一望無垠的綠色草海,就連低矮的群山也是蒼翠美麗的。布滿白雲的蔚藍天空有點讓人浮想聯翩,仿若置入夢中一般。在草原上奔馳的時候,你會看見被譽為“高原之舟”的黑牦牛悠閑自得的在草原上吃草,剛剛生下的小牦牛緊緊跟在阿媽的腿邊磨蹭,生怕丟了似的。喜歡這溫馨綠意盎然的畫面,喜歡這種生命青蔥的綠色。

下午3點到達紅原縣城家園酒店,陸陸續續的檢查組成員6點前都會准時到達。在房間裡安頓下來,同組的溫涼和同車來的余老師約起出去逛街了,我在房間裡翻翻資料熟悉一下明天的工作流程,然后在手機上反復播放《我和草原有個約定》《陪你一起看草原》等喜歡的草原歌曲。

晚上7點通知所有工作組成員到3樓會議室開會 ,大家聽取了這幾天的工作安排部署,會后領取各種排查表冊,各組對后頭要開展的工作都做到了熟於心。紅原的高海拔讓夏季氣溫也是春天的感覺,房間裡新安了供氧設備,按下按鈕絲絲氧氣充盈在整個屋子,在草原靜謐的夜色裡盡可安心入眠。

第二日:去龍日鄉格瑪村

昨夜草原下過一場雨,雨后空氣特別清新,氣候有點薄涼。6點半都未見太陽的影子,也不見朝霞漫天的天空,有點小遺憾。

我們是由阿壩州紀委牽頭的工作檢查組,工作組三十多人,隊伍成員來自州上各相關的州級單位,很多成員在這場脫貧攻堅的持久工作中都是若干次到達紅原了,我也是前兩天才去過紅原縣的達格龍村開展過“兩聯一進”的調查工作后又到紅原的。我、溫涼和林海分在第6組,海哥是我們的組長,我是聯絡員,溫涼是第一次參加此項工作。

早上8點半檢查組成員就陸陸續續奔赴各鄉村,我們第6小組分配去紅原縣龍日鄉和龍日壩兩個地方。具體地點是龍日鄉格瑪村、壤噶奪瑪村和龍日壩種畜場。因為安曲境內在修路要交通管制,我們9點才能出發去往龍日鄉。

到達龍日鄉上后,我們立馬進入檢查工作狀態,先審核整個村的貧困戶信息名單,然后按百分之三十的比例隨意抽查,我們將隨意抽查36戶人家,任務不輕鬆。本次排查任務從:戶“一收入”情況、戶“兩不愁”情況、戶“三保障”情況、戶“三有”情況、村“一低五有”、縣“一低三有”等11個方方面面進行排查,工作任務相當繁瑣,責任重大。 

鄉上派了一個雙語(懂漢語和藏語)干部隨我們走村入戶,在排查問詢過程中,有的藏民會說一點簡單的漢語,有的完全不會漢語需要翻譯,這樣就會多耽誤一些時間。

我們到達格瑪村三組旦巴讓俄家裡的時候,寬敞的院壩裡青草茂密,防凍水龍頭立在草壩裡,輕輕向上一提,白花花清亮亮的水嘩嘩流下來。在格瑪村,家家戶戶都通了自來水。旦巴讓俄快40歲出頭,妻子和他年齡差不多,有3個在上小學初中的孩子。他們一家人是異地扶貧搬遷戶,2017年從遠牧場上回到格瑪村,村上劃了一塊宅基地給他家修建房子,一家5口人自籌1萬元資金,在鄉政府村上的共同幫助下,修建了一排建筑面積124平方米的新房,間間房屋裝修得干淨整潔,家具家電日常用品樣樣齊全。寬大的屋子裡隻有旦巴讓俄夫妻兩人,孩子們都在學校裡上學,家裡有四十多頭牦牛在牧場上,一年生產的酥油奶渣也是一筆家庭收入。最后問到有沒有啥意見和建議時,旦巴讓俄連連擺手,臉上露出了既開心又羞怯的笑容。

這是紅原縣龍日鄉異地搬遷戶典型的安置方式,老百姓得到的最實惠的生活。

第三日:去壤嘎奪瑪村

今天似乎醒得更早,5點半就睜開了眼睛,窗外一片朦朧,還是沒有遇到看日出的好天氣。安靜極了,沒有一丁點兒嘈雜聲,窗外河流的水聲似乎是一種聽習慣了的樂音,而鳥兒過早的鳴唱也不覺得打擾,6月紅原有雨的早晨,過於涼爽了些。

龍日鄉離縣城60多公裡,草原的路雖然蜿蜒但是很平坦,加上視野開闊,夏季的草原又是那麼美輪美奐,來去的路途一點也不覺得枯燥乏味。昨天在格瑪村抽查工作很順利,今天我們抽查壤嘎奪瑪村,我們單位有6戶“結對子”的聯系戶在這個村庄。今天我將會對他們逐一問查,我的聯系戶叫阿波,前幾次慰問等活動都是單位領導一並代勞,我與阿波隻在龍日鄉籃球場上見過一面,以后再未見過。突然覺得內心有點愧疚。

鄉上派了一個鄉部給我們當翻譯,我們開始入戶工作了。現在正是草原水草豐美的時候,好多牧民家裡的人都到遠牧場放牧去了,有時候我們的入戶抽查會扑空,有的家裡隻留下了守家的老人,也可以勉強溝通問詢。如果家裡面確實一個人都沒有,我們就打電話和戶主電話裡問查,這也是不得已的調查方式之一。我去找了納花,她是我們單位的一個聯系戶,沒找著,家裡有人生病去成都看病了。這次抽查有個硬性要求,抽查人員到了村上,必需對自己單位的聯系戶進行全覆蓋抽查。

草原上的空氣潔淨清新,到處都充滿陽光和青草的味道。一條水泥路從壤噶奪瑪村中間穿過,這條路並不陌生,因為已經來過幾次了。前些年有時是參加聯誼活動,有時是來看望幫扶貧困戶,去年是和一些作家攝影家組成的“紅色文藝小騎兵”團隊來過壤噶奪瑪村,作家們還給村上圖書室捐贈了個人出版的書籍等等。今天我們是去對建檔貧困戶“兩不愁三保障”回頭看的抽查工作,檢查鄉上前面進行大排查工作時是否屬實,有沒有遺漏謊報瞞報現象。在壤噶奪瑪村,牧民的家都是單家獨院的獨立存在,院子周圍都插了紅柳枝圍成的籬笆。紅柳是草原上生命力最堅韌最頑強的樹,這些紅柳枝條插在泥土裡會慢慢生根發出新的嫩芽,最后全部成活。壤噶奪瑪村還是我心目中小巧零散的村庄。

開始穿梭在家家戶戶間,今天走訪的第一戶是我以前去過的一個特殊家庭,戶主就是女主人香瑪措,30多歲,人長得漂亮,家裡隻有4口人,全都是女人。一個是長期跟著她生活的奶奶,奶奶已經98歲高齡了,還有2個正在讀書上學的女兒,家裡的勞動就靠香瑪措了,可以想像她是多麼地辛苦把這個家勉強支撐下去。這是第二次見到美麗少語的香瑪措了,她家的院子裡開滿了點地梅,也有幾株虞美人和一小片開著花的藍布裙。香瑪措的奶奶坐在轉經筒邊拉動仿佛永遠也停不下來的牛皮經筒。香瑪措家享受了低保補助,也有公益性崗位的補貼、草補和光伏補助,一家人的“兩不愁三保障”基本生活保障還是沒有問題。去年把家裡的40多頭牛全賣掉了,家裡面又多了10多萬元。我問她為啥要把牛全部賣掉,香瑪措說老人需要照顧,孩子讀書了也需要照顧,不能去遠牧場放牧了。是啊,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再苦再難的日子都得過下去,隻要太陽會出來,那每一天都是新的。

從香瑪措家裡出來,橫穿馬路去到哈青家,剛走進院子,見哈青杵著雙拐出來招呼我們,和他同時出來的還有他的幫扶責任人麥多吉,今天剛好縣工會的幫扶人麥多吉也來入戶看望哈青。哈青40多歲,年齡不算老,家裡有4口人,2個孩子在外地讀書,一個在讀大學,一個在讀高中,生病褪殘的哈青守家,有勞動力的妻子在遠牧場放牧。這樣的家庭境況,我最心疼的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在我們藏區,女人永遠是吃苦耐勞任勞任怨的。即便家裡有身強力壯的男人,很多活也是女人干,何況哈青是個不能干重活的病人。我們在哈青家的客廳裡看看,還算寬敞明亮,家具雖然不多也都擺放整齊,窗帘很漂亮時尚。坐下來問了幾個問題,與排查問卷表上的信息一致,家裡有固定的公益性工資收入,每月有550元錢,也享受了低保補助,集體經濟分紅等等。哈青說他沒有意見,感謝大家對他家的幫助,臨走時我受州文聯王主席的委托把200元錢交到哈青手裡,說了幾句保重身體的話准備離去時,又轉身和麥多吉多聊了幾句。不聊還算了,一聊馬上讓我對哈青的這個幫扶人立馬肅然起敬。原來麥多吉是紅原縣工會副主席,她除了竭盡全力幫扶哈青一家外,還曾經幫助過13名孤兒的很多問題,在這些孤兒中還有患了艾滋病的可憐孩子,這麼多年來,麥多吉一直關心艾滋病孤兒的醫治和生活的問題。時間短暫,加上微信后匆匆離別,還得加緊入戶走訪下一家呢。

紅原縣有個著名的風景區——俄木塘花海。壤嘎奪瑪村就在花海的背后,轉一個大灣就到了。在壤噶奪瑪村,草原寬闊,夏季的草原芳草萋萋、牛羊成群、鮮花搖曳,零零散散的村庄只是草原的布景。草原原本寂靜遼闊,因為這幾十戶人家的存在,讓草原充滿了無限生機和活力。

第四日:壤嘎奪瑪村的次日

草原的夏季是饋贈牧民最好的季節,草原上挖虫草挖貝母的時候到了,好多牧區的學校還會因此放假幾天,讓學生們回到採挖名貴藥材的大軍中去。很多牧民家庭的相當一部分收入還得靠挖虫草貝母來獲得,這也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自然規律。

6月快要結束的時候,草原上挖虫草的活接近尾聲,很多牧民也就陸陸續續的回家了。此時,水草豐美的草原也是到了牦牛囤肉長膘的季節,牧民會把自家的牛群趕往一個草場又一個草場,舍不得回家休息。所以我們去走訪的聯系戶經常會給我們吃閉門羹,鄉上村上有時會提前電話聯系好他們回家等待檢查,但是都會有種種原因時間不湊巧的時候,不容易面對面溝通交流。

我們單位有6位“一對一”的聯系戶,走訪了3戶,問了幾個問題隻好作罷。后來次加也聯系上了,次加是在遠牧場不方便回來,同樣的我們問了一些問題,作好記錄了事。最后一位聯系戶是壤噶奪瑪村的阿波,見到阿波的時候有點意外,他個子不高,身材有些瘦小,黑紅瘦削的臉上露出朴實的笑容,問一句答一句,像聽話的小學生。但是阿波不像其他老人既寫不來漢字也寫不來藏文,當他在調查問卷上用藏文簽下自己的名字時,我突然對他另眼相看起來,因為他是為數不多的在藏族老人裡會寫藏文的人。

阿木坎老人70多歲了,她的家在村子裡算是最簡陋的。老人本是長期孤身一人,后來撿了個孩子喂養大,如今在康定師范學院讀大二了。我們到她院子的時候她不在家,鄉長帶我們走進她家狹小的屋子裡,估計是老人怕冷不喜開窗透氣,一股發霉的濃郁氣味迎面扑來。大家退出來在青草蔥蘢的壩子裡等她,隻見老人杵著雙拐,整個身子前傾,搖搖晃晃走進自家院子裡,我們就地坐下開始了常規性的聞訊。老人不懂漢語,鄉長和海哥就用藏語跟她溝通交流,然后再用漢語告訴我說的啥意思。這個時候我才明白藏區雙語干部開展工作要容易得多。聽阿木坎老人的幫扶人余哥講,阿木坎年輕時候因為種種原因一直沒有結婚,10多年前快60歲的阿木坎和村子裡一家孩子比較多的鄰居開了個玩笑,鄰居隨口說把一女孩子拿給阿木坎撫養當她的女兒。阿木坎第二天就找到那戶人家的主人兌現承諾,那家人不好反悔就把女兒交給了她。從此,阿木坎含辛茹苦把女兒撫養大並送進了大學的校門。女兒在讀大學,風燭殘年的阿木坎老人享受到了低保補助、公益性崗位每個月550元的收入、退牧還草補助、光伏產業的分紅款補助等,州上老干部局和鄉上都有幫扶人隨時關心幫助她,加上女兒的親身父母一家人也會伸出援助的雙手,阿木坎老人的日子勉強過得下去。但是看見她年老體弱的身影,仿佛看見一株枯瘦的老紅柳樹在風中搖曳。

第五日:龍日壩種畜場

美麗的紅原大草原位於四川省位於青藏高原東部邊緣,川西北雪山草地,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的中部。紅原大草原地域遼闊,自然景觀獨特,資源豐富,素有高原“金銀灘”之稱。

紅原縣內有兩個地方的草場最平坦,最遼闊。一個是日干橋草原,另一個是龍日壩草原。龍日壩位於紅原縣中部,與龍日鄉、安曲鎮、江茸鄉接壤,平均海拔3600米。龍日壩草原1953年建有一個農場,叫龍日農場。1975年由四川省畜牧食品局主管該農場,后來更名為四川省龍日種畜場至今,截止到2017年10月30日,龍日種畜場管轄共有3個分場和1個場部,牧民共235戶,總人口623人。其中:一分場75戶210人,二分場54戶141人,三分場84戶233人,種畜場場部22戶39人。2017年3月7日,縣委、縣政府正式牽頭成立中共紅原縣龍日壩工作委員會(簡稱“龍日壩黨工委”)和紅原縣人民政府龍日壩工作委員會(簡稱“龍日壩工委”),推進龍日壩種畜場改制工作。在遼闊的龍日壩草原上,所有的牛羊馬匹都屬於國家,屬於集體,不像附近的龍日鄉境內,牦牛都屬於牧民各家各戶的私有財產。

我們“兩不愁,三保障”檢查工作的最后一個點就是龍日壩。整個龍日壩境內有28戶建檔立卡戶,我們將按照百分之三十的比例進行隨機抽查。6月29日一大早,我們從紅原縣城家園酒店出發驅車前往龍日壩,到了草原雨季,天空中下起了小雨,天空仿佛很低,整個草地濕漉漉的空蒙樣子,雖是盛夏卻感受到了內地初冬的寒意。因為下雨,安曲鄉境內的鋪路工作暫停施工,我們順利到達龍日壩工委,先去辦公室對此建檔立卡戶資料,我在表格上鉤出10戶人家准備核查,工委陪同檢查的工作人員說裡面有2戶牧民在遠牧場上家裡沒人,還有1戶鉤出的抽查牧民患了重病在外地醫治,也無法到他家去調查。又得重新另外找3戶,在表格上我第一個補鉤了彭琴這個名字。然后我們分成2個小組下去開展工作,我們第一個就去彭琴家。

彭琴是龍日農場職工的后代,她家就位於草原公路的邊上,40多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她家的幾間平房從外觀上看跟附近牧民房舍差不多,沒有啥不一樣的地方。走進家裡面的時候,一股很好聞的藏香味道迎面扑來,間間屋子收拾得干淨整潔,一看就是個能干的女主人。走村入戶了不少人家人家,她家不算殷實,卻給我留下了極好的印象。我們在客廳沙發下坐下來,看見一個20歲左右,略瘦,身材略高的男孩子站在電視機旁發呆,我們的到來他無動於衷,也不跟客人打聲招呼,然后漠然的坐在火爐邊的凳子上無所事事的樣子。

對照從龍日壩工委拿過來的排查表,發現了一些數據計算錯誤的問題。在家庭年平均月收入的空格欄上填的是3800元(2個月),意思是這個家庭成員一年隻打工了2個月,一共收入3800元,那麼她的年平均收入應該是3800除以12等於316元。這些小錯誤交代清楚后,問了幾個彭琴家裡的問題。彭琴家裡4口人,夫妻倆加2個孩子。不問不知道,一問才發現這個家庭的諸多不易。原來彭琴的大兒子有腦部方面的疾病,怪不得進屋時看見那孩子還是有些異樣,另一個孩子在縣城讀書。一會兒彭琴的老公杵著拐杖進屋來了,這個黑紅寡言的漢子認真聽我們和彭琴的聊天,當彭琴說到老公也殘疾不能干重活也掙不了錢的時候,她抑制不住內心的苦痛聲音一下子顫抖起來,眼淚從她瘦削的臉上流下來。我一下慌了起來,不知道怎樣安慰她。原來她老公不是龍日壩人,是甘孜州那邊的戶口,這麼多年來戶口一直不能遷到龍日壩,原因是龍日壩種畜場凍結了婚嫁外來人口的入戶政策。這樣,這個原本有4口人,其中2個殘疾人,一個還在讀書的孩子,家庭所有生活開銷、吃喝拉撒的責任負擔都撂在這個瘦小的女人身上。龍日壩工委也給了這個家庭各種政策上的照顧,2個孩子享受最低生活保障,每人每月150元,彭琴享受大骨節補助一個月150元。丈夫因為沒有戶口啥補助也沒有,這讓彭琴覺得丈夫的戶口不能遷入是塊心病。當我問起彭琴家有沒有幫扶人,她說有,每年都要來幾次關心她們,就是戶口問題一直解決不了。最后,彭琴還提了一個要求希望組織照顧一下她,原本在公路邊上開了一家小面館,小面館的收入雖不多,至少可以補貼一下這個特殊困難的家庭。因為在政府規劃的范圍內小面館不得經營,必須拆除,彭琴一家的館子收入斷了。我們細致認真地做好工作筆記,以便后頭如實向上級匯報。

接下來的幾戶入戶走訪要順利得多,普遍的共性問題也作了詳實的記錄。大多數草原牧民的生活都有了一定的變化,“兩不愁三保障”這種最基本的生活還是沒問題,問題是怎樣讓原來的貧困戶不返貧,或者說怎樣讓牧民的生活在奔赴小康的道路上更加充滿陽光,這該是一件長期的工作任務。

工作接近尾聲,我在回城的車上編輯一天的匯報材料,匯報完畢,心情卻無法一下平靜下來。香瑪措憂郁的眼神、阿木坎老人佝僂孤獨的身影、阿波羞澀又慈祥的面容過電影般在腦海裡浮現。

收拾好行李,收拾好心情,明天將回到幾百公裡外的康城。夜色籠罩的紅原縣城安靜祥和,在紅原的街頭走一走,街上小店傳來藏族歌手粗狂雄渾而又深情的歌聲,我仿佛聆聽到了紅原雅克夏音樂節上各路文藝大咖的縱情放歌,8月的紅原將又是一片歡騰的草原。

 

作者簡歷:

周家琴,女,漢族,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西南第五期學員。出版詩集《卓瑪吉的風鈴》,散文集《山裡風》,現為阿壩州馬爾康《草地》雜志社編輯。  

(責編:高紅霞、章華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