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最美唐詩 體味中國式深情

2020年01月20日08:50  來源:廣州日報
 
原標題:品讀最美唐詩 體味中國式深情

《蒙曼:唐詩之美》 蒙曼 著 浙江人民出版社

近日,《中國詩詞大會》評委、著名隋唐史學者蒙曼推出其第三本品讀最美唐詩作品——《蒙曼:唐詩之美》,此前,她推出了首部唐詩品讀作品《四時之詩:蒙曼品最美唐詩》和《蒙曼品最美唐詩:人生五味》。新著秉承蒙曼一貫雅致與通俗融合的風格,讓人如沐春風。

值得一提的是,書中的插圖繪者是著名國畫漫畫家林帝浣(小林老師)。作為《中國詩詞大會》的御用畫師,他一畫就是四年。寥寥筆墨,勾勒出古詩詞之美。

“那麼多的唐詩,卻有著一樣的深情”

蒙曼,中央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北京大學博士,著名隋唐史學者。2002年至今於中央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任教,主要研究領域為隋唐五代史及中國古代女性史。蒙曼擔任中央電視台《中國詩詞大會》評委后,以其深厚的學養、探幽入微的點評,深受讀者喜愛。

在《蒙曼:唐詩之美》中,蒙曼甄選五萬余首唐詩之精華,圍繞愛情、友情、鄉情、宦情、江山情五種人之常情,精心編排修訂33首詩文講稿,帶領讀者品味唐詩中的韻律、意境、哲理、人情之美,回顧唐朝人的生活美學。

在這本書裡 ,讀者可以跟著她讀到愛情——“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的邂逅﹔“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的傳情﹔“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的無奈﹔“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的相思。

讀到友情——“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的相知,“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的揮別,“高樓望斷,燈火已黃昏”的思念,“夜雨剪春韭,新炊間黃粱”的重逢。

讀到鄉情——“藍水遠從千澗落,玉山高並兩峰寒”裡關中的風土﹔“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裡江南的味道﹔“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裡神仙那個名叫“藍橋”的家鄉。

讀到山水情——“煙銷日出不見人,欸乃一聲山水綠”,山水生就的一片翠色﹔“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田園種出的一樹濃蔭﹔“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芳草凝綠”,從歷史的雲煙中穿越而來的一痕銅綠……

在這些美好詩詞裡體味各種百轉千回的感情,同時也是在感受到自己的內心,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好的事嗎?

對話蒙曼

情感是這個世界最溫暖的東西

廣州日報:您的前兩本讀唐詩的作品分別是《四時之詩》《人生五味》,這次是《唐詩之美》,您能講講這三本思路之間有什麼關聯嗎?

蒙曼:第一本《四時之詩》主要講的是我們人居的環境,春、夏、秋、冬,其實構成了一個自然的季節和我們生活的世界。那第二本書《人生五味》講到,喜、怒、哀、樂、怨,其實是人內心的感情。這本書講什麼呢?講的是人在面對外界的時候,他內在引起的一些情感,比如說人在想到家鄉的時候,他心中的情感是什麼?人在面對朋友的時候,他心中的情感又是什麼?人在面對祖國的山河大地的時候,他的情感又是什麼?所以第一個相對更外在,第二個非常內在,第三個是內在加外在。

廣州日報:您在《蒙曼:唐詩之美》中,以愛情、友情、鄉情、宦情、江山情五種人之常情為主題品讀唐詩,是想借唐詩中的人情之美,引發讀者對人生或者生命怎樣的思考呢?

蒙曼:我們中國非常講人倫,我們的哲學也是講五倫。我們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是最值得重視的關系,人和人之間的情感是這個世界最溫暖的東西。這是我們中國人最擅長處理的,也是中國人情感最豐富的主題所在。在唐詩之中,這個主題也是佔很大份額的,而且都是那麼感情真摯。所以我想拿這個主題跟大家分享,讓我們看到古人的內心之美。

精彩書摘

《題都城南庄》

崔護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這首詩背后,有一個美麗的故事。

出身於高門大族博陵崔氏的英俊小生崔護進京趕考,結果榜上無名。未曾衣錦,豈敢還鄉?崔護干脆在長安城租了一間房子,住了下來,准備明年再考。正好外面春光如醉,崔護就到都城南門之外去踏青,排遣鄉愁。走著走著不覺口渴,想找戶人家討水喝。這時候他看見一所庄園,園內花木蔥蘢,崔護走過去敲門,有一位年輕姑娘給他倒了一杯水。崔護就站在桃樹之下望著她,覺得她是那樣的嫵媚嬌艷,堪比一樹桃花。

第二年的春天,桃花又開了。崔護想起了那位姑娘,於是直奔城南,再去尋訪佳人。又到了那戶庄園,依然是花木蔥蘢,春光如醉。但是,大門卻上了鎖,佳人也不見芳蹤。崔護久等無人,離去之前,提起筆來,在門扇上題了一首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這故事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無論這個故事有還是沒有,詩真的是好詩。好在哪裡?

這首詩就四句話,基本詞更是隻有四個字—“人面桃花”。可是,僅僅靠“人面桃花”這四個字、兩個詞的組合拆分,就把兩個春天、兩個少年人,從天緣巧遇到物是人非的故事都講了出來。而且講得明媚鮮艷,風流蘊藉,余音裊裊,回味無窮。

先看第一句“去年今日此門中”。一上來先寫時間、地點,好像是一個記敘文或者是敘事詩的開頭,看似平淡無華,卻又留了無限余地給后面,這就是會寫詩的做法。

果然,第二句就發力了。“人面桃花相映紅”,這句詩寫得真美。中國人自古拿桃花比美人。比如《詩經·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就是拿盛開的桃花來比新嫁娘。春秋時期著名的美女息夫人又稱桃花夫人,傳說息夫人美如桃花。但是,這都是拿花來比人,花和人是分開的。這句“人面桃花相映紅”不一樣,它是真的把花和人放在一起了,這就好比李白《清平調》第三首第一句,“名花傾國兩相歡”,是花人同框。但是,“名花傾國兩相歡”強調的是什麼?是高貴,缺少了一點俗世的溫度。“人面桃花相映紅”不一樣。人面就是一張少女的臉,傾國傾城嗎?不一定,但是青春逼人,生機勃勃。人生的春天和自然的春天相互碰撞,交相輝映,這才是“人面桃花相映紅”。一個“紅”字,把春天的美好、青春的美好,都表達出來了。而這種美好,是每個人都擁有過的美好,也是每個人都能體會到的美好,這才是最令人感動的呀。事實上,當時讓詩人怦然心動的,不也正是這種平凡的小美好嗎?

然而接下來,不是像《桃夭》中順理成章的“之子於歸,宜其室家”,而是出人意料的“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桃花依舊笑春風”,自然界春光不改,可是那個和桃花一樣嬌艷的姑娘呢?卻杳無芳蹤了。兩相對照,物是人非。許多讓人感動的詩詞,主題不正是這種物是人非的感慨嗎!比如李煜的“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再比如林黛玉的“桃花帘外開仍舊,帘中人比桃花瘦”。作為對照物的過去越美好,現在失去之后的心情越悲哀。但是注意,崔護這首詩的情調,與李煜、與林黛玉又有極大的不同。李煜嘆息的,是國破家亡,金粉成灰﹔林黛玉感慨的,是生命將逝,愛情無望。這兩種情調都是那麼哀婉悲涼,讓人聞之淚下。但崔護不一樣。他說:“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這只是一種屬於青春的惆悵,像煙一樣籠罩在春日的上空,有一點兒傷感,但仍然跳動著生命的力量。哀而不傷,這也正是我們衷心喜歡的所謂“大唐之音”。 文、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孫珺(除署名外)

(責編:高紅霞、羅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