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看展 為什麼選擇齊白石？

　　齊白石作品《荔枝蜻蜓圖》

　　齊白石作品《墨鼠》

　　齊白石作品《東方朔偷桃》

　　齊白石作品《桂花綬帶蜜蜂》

　　他長期以賣畫為生，不以言利為恥，卻在山河淪陷之時堅守自己的底線﹔他出身下層，並非“科班”，卻以絕佳天賦和不懈努力成就超凡脫俗的藝術高峰﹔他成名日久，卻能保有對大眾的一分平靜之心。

　　多麼可愛的老頭兒。去廣州藝術博物院舉行的開年大展“美意延年——齊白石的藝術世界”和這樣一個老人家“神交”一番，感受他的率真性情、超凡畫藝，多好。

　　從“自書潤格”中看他的率真性格

　　齊白石很“愛財”，而且“愛財”得很直白。我們有証據——廣州藝術博物院正在舉行“美意延年——齊白石的藝術世界”開年大展，走進展廳向右手邊轉，展櫃的頭幾件作品，是他的幾種書體的書法，其中有幾張告白類文字，當中一件這樣說：“賣畫不論交情。君子有恥，請照潤格出錢。”

　　在這件寫於1930年七月的“直白”上，齊白石還用墨筆在“不論交情”“恥”“潤格出錢”幾處字旁邊分別打上小圈圈。顯然是在提醒來客：你看我都這樣強調了，你就不要假裝看不到了。類似的文字還不止一件，展出的1948年《行書自書潤例》是這樣寫的：“（扇）面：大者三十元，中者二十五元。紅色：重用十元，少用五元。刻印：朱文廿元，白文十五元。以上每元加一角。出門之畫回頭加印加字不答應。三十七年十月，本主人。”“本主人”三個字正下方，工工整整地蓋上了一方“齊白石”的白文方印。

　　潤格又稱潤筆、筆潤、筆單、潤例。潤有報酬之意，格有計量規格和價格之義。所以，潤格就是動筆寫詩文、作書繪畫索要的價格報酬。《隋書·鄭鐸傳》記載：隋文帝楊堅要給大臣鄭鐸升官“令內史李德林立作詔書，高颍戲謂鐸曰：‘筆干。’鐸答曰：‘出為方岳，權策言歸，不得一錢，何以潤筆？’上大笑。”這裡，高颍、鄭鐸等大臣用轉彎抹角的方式，向皇上提出應該支付稿費。“潤筆”這個詞現在我們還用，和“潤格”的“潤”意思是相通的。

　　其實在古代西方社會，畫畫、寫文章，或者從事其他文化藝術類活動收取相應報酬，很正常，很多知名的藝術家都明碼標價，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為什麼中國古代的這些文人就需要把話說得這麼隱晦呢？這與中國傳統文化中恥於談利的特點有關。黃庭堅詩雲：“管城子無食肉相，孔方兄有絕交書”，“管城子”指筆杆子，“孔方兄”指銅錢，大意是自己憑著一根筆杆子，既做不了官，也發不了財。實際上書畫等藝術市場很早就存在，與之相關的報酬卻沒有形成，那怎麼辦呢？所以古代中國文人收錢，常用另外的形式替代，如書法家王羲之寫字換鵝換藥材﹔元稹病危時，以家中收藏的古玩、銀鞍、玉帶作為報酬，請白居易作墓志銘，等等。

　　學者吳起秀在《潤格和潤格裡的文化》裡列舉了很多文人與潤格的有趣故事，當中講到鄭板橋。鄭板橋辭官后，在揚州一帶賣字作畫養家，在揚州西方寺前張貼書畫潤格告白：“大幅六兩，中幅四兩，小幅二兩。書條、對聯一兩。扇子、斗方五錢。凡送禮物、食物，總不如白銀為妙。眾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銀則心中喜樂，書畫皆佳。禮物既屬糾纏，賒欠尤為賴賬。”這種直白的方式，與齊白石很像。

　　雖然齊白石不恥言利，但絕不逐利忘義。1937年北平淪陷，齊白石深居簡出，拒絕日偽的各種邀請和圈套。但畫依然在賣，而且生意很好。但終因日偽的騷擾太過，齊白石在1944年不得不停止了賣畫生涯。1945年抗戰勝利之后，齊白石繼續賣畫，但是由於物價飛漲，不少人把囤齊白石畫作為對抗通脹的手段，甚至十幾張幾十張地訂，他感於“耗了不少心血，費了不少腕力，換得的票子，有時一張還買不到幾個燒餅，望九之年，哪有許多精神，弄來許多廢紙，欺騙自己呢？”於是“隻得嘆一口氣，挂出‘暫停收件’的告白了。”

　　齊白石在廣州留下諸多往事

　　要說齊白石，與廣州還頗有淵源。藝博院專家們總結了他四次到廣東的經歷：

　　第一次來粵是1906年，齊白石第三次出游途中，在桂林接到家中父親來信，要他趕去廣東追尋從軍的四弟和長子，因此他取道梧州，到了廣州。　　 第二次來粵是在隔年，由於他當時與郭葆生訂約第二年仍去欽州教郭夫人畫畫，因而過了年，齊白石便動身前往欽州，隨后又跟隨郭葆生前往肇慶、高要。

　　第三次來粵是1908年，齊白石接到在廣東提學使衙門任事的羅醒吾的邀請，於當年二月前往廣州，並在廣州住下，以賣畫刻印為生。

　　第四次來粵是1909年，這次他在廣州過了年，而后在正月就到了欽州，一直到過了夏天，他才帶著他的四弟和長子經廣州前往香港。

　　在廣州除了畫畫、學畫，齊白石還參與了革命。他在自傳中說，當時廣州買他畫的人不多，“惟獨刻印，他們卻非常夸獎我的刀法，我的潤格挂了出去，求我刻印的人，每天總有十來起。因此賣藝生涯，亦不落寞。”由於“（羅）醒吾參加了孫中山先生領導的同盟會，在廣州做秘密革命工作，此番在廣州見面，他悄悄地把革命黨的內容和他工作的狀況，詳細無遺地告訴了我，並要我幫他做點事，替他們傳遞文件。我想，這倒不是難辦的事，隻須機警地不露破綻，不會發生什麼問題，當下也就答允了。從此，革命黨的秘密文件，需要傳遞，醒吾都交給我去辦理。我是假借賣畫的名義，把文件夾雜在畫件之內，傳遞得十分穩妥。”

　　百余件真跡構成的藝術世界

　　在中國美術史上，可能再沒有另外一位畫家，能像齊白石這樣，同時得到雅俗兩界的青睞。廣州文博系統在今年的第一個重磅大展選定齊白石，看來也確實成為城中的文化盛宴。1月3日晚間，記者來到藝博院看畫展，館方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為展覽特別准備的文創展品，短短兩天已經售罄，隻能加緊補貨。開展當天，有一位拄著拐杖的阿婆牽著她的母親專程前來看展﹔還有一位老人，說自己上世紀50年代在北京看過齊白石的展覽，但當時展出的沒有這麼多，這次專門又來看，感觸良多。

　　這次展覽，由廣州藝術博物院、北京畫院主辦，於2020年1月1日至2020年3月22日展出。北京畫院加上廣州藝術博物院收藏的齊白石作品，共計一百余件，向廣州觀眾立體地展現一代巨匠的藝術世界。不知看到這些精彩的畫作，你的腦海裡是不是會浮現起那個蓄著長長的山羊胡子，面容清瘦的老人形象。他成名日久，卻又能保有對大眾的一分平靜之心﹔他長期以賣畫為生，不以言利為恥，卻在山河淪陷之時堅守自己的底線﹔他出身下層，並非“科班”，卻以絕佳天賦和不懈努力成就超凡脫俗的藝術高峰。

　　你的2020年的第一個看展，是否，可以交給這樣一位老人呢？　　文、圖/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卜鬆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