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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銳譯者何雨珈:每一次翻譯都是與作者的強烈共情

2023年03月07日08:12 | 來源:四川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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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每一次翻譯都是與作者的強烈共情

2月9日清晨,成都天還未亮,何雨珈已經起床來到書房。一台電腦、一個豎屏顯示器、一塊鍵盤、一張舒適的辦公椅,還有一隻有點黏人的貓咪陪伴著她。最近,她正著手翻譯一部小說,到了這天中午,已經翻譯了約4000字。

  如果你對時下流行的“非虛構”寫作感興趣,大概率讀過或至少聽說過這些書:《再會,老北京》《東北游記》《看不見的美國》﹔如果你是“吃貨”,應該對英國作家扶霞·鄧洛普的《魚翅與花椒》《川菜》《魚米之鄉》《尋味東西》等中國美食題材著作有所耳聞﹔如果你是影迷或者劇迷,那麼,《紙牌屋》《丹麥女孩》《伯納黛特你去了哪》這些熱門電影、電視劇的原著小說,或許會有興趣。

  這些圖書的中譯本背后,都有何雨珈敲擊鍵盤的身影。從2009年初涉翻譯以來,這位來自四川綿陽的青年譯者,已經出版了約40部作品。業界對何雨珈的工作不吝贊美:“她的選書和譯作,是一個值得參考的樣本,展示出一種清晰的自我判斷與取舍的脈絡,把她個人對生活的高度熱情與更普遍的社會關懷結合起來。”

  人 物 名 片

  何雨珈,四川綿陽人,自由譯者,撰稿人。迄今為止翻譯出版譯作達40余部,其中著名美劇原著《紙牌屋》成為現象級暢銷書,《魚翅與花椒》獲得新浪好書榜2018年度“十大好書”,另有《當呼吸化為空氣》《再會,老北京》《東北游記》《東京綺夢》等譯作出版。譯筆獲得讀者及業內普遍好評,曾獲第四屆單向街文學獎年度譯者提名,獲2021年刀鋒圖書獎年度新銳譯者。同時,為騰訊新聞旗下各平台、Food&Wine等媒體和雜志平台撰寫非虛構稿件,為各大平台紀錄片翻譯中英文字幕。

  翻譯“初心”,源自兩位“大家”的啟蒙

  何雨珈從事翻譯的“初心”,追根溯源,來自兩位“大家”。

  讀中學時,何雨珈的同學送給她一本中英對照版《浮生六記》,其英譯出自中國現代著名作家、學者、翻譯家林語堂的手筆。“隻要是我當時能懂的,都覺得好恰切,讀起來特別舒服。”她將其形容為“遠超過課本的那種好的英文”。

  另一個緣起,則是一篇文辭古雅的文章《論讀書》:“讀書足以怡情,足以傅彩,足以長才……”何雨珈初讀時,以為是哪位明清名家的作品,還將全文抄錄在筆記本上﹔后來她才知道,它出自英國散文家、哲學家弗朗西斯·培根,中文由著名英國文學研究專家王佐良翻譯。“這篇文章讓我驚喜地發現從英文翻譯到中文,可以如此地貼合中文,語言又能夠如此地精彩,像明清的小品一樣,但是又不丟失英文的原意。”

  后來在北京外國語大學英語系分方向時,何雨珈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筆譯。然而,就在她快要畢業簽合同時,一場車禍突如其來。住院期間百無聊賴,她根據從學校BBS上獲得的信息,應征翻譯了一本營銷方面的圖書,后來又借著休養的空閑陸續翻譯了四五部作品。“那個時候雖然發現自己很喜歡翻譯,但是並沒有覺得翻譯是我要終身從事的職業,想探索一下人生的其他可能,就申請了香港高校的新聞專業。”

  在香港讀研期間,何雨珈有一門“特稿寫作”課,老師邁克爾·麥爾是她很喜歡的非虛構作者,兩人便商量著把他的《再會,老北京》翻譯成中文。隨后,何雨珈回北京一邊養傷,一邊翻譯這本書。“北京算是我的第二故鄉,我在醫院病房,遠遠就能看到他寫的那些胡同什麼的,那時候翻譯給了我很大的安慰。”

  后來,何雨珈拄著拐杖,跟作者一道在北京為這本書宣傳了一圈。“感覺這本書讓我通過作者,表達了我對這個生活了這麼久、度過了青春的城市的一種情感。”她覺得,這正是翻譯工作帶來的情感附加值:以一個最認真的讀者的方式,成為作家的中文世界表達者,讓作家替自己說出很多話,“這種感覺我還蠻喜歡的。”

  如果說《再會,老北京》讓何雨珈從情感上認同了翻譯事業,熱門美劇《紙牌屋》原著小說則讓這份情感真正落地,獲得了經濟上的支撐。當時,在一場宣傳活動上,何雨珈結識了后來的《紙牌屋》編輯,獲得了翻譯該書的機會。“《紙牌屋》太暢銷了,因為美劇有名,大家都想找原著來看一看,甚至就買一本擺在家裡。這樣一來我就獲得了穩定的書約,必須得開始保持每天都工作的狀態。”

  盡管后來為了照顧家人的情緒,何雨珈嘗試過英語老師等工作,但最終還是沒能抵住翻譯的誘惑。“所有的工作都有好和不好,在我目前的職業探索中,翻譯可以讓我完全忽略它的不好。”2014年,何雨珈正式成為一名“自由譯者”。

  沉浸在文本中,在翻譯時“又哭又笑”

  截至目前,何雨珈總共翻譯出版了約40部作品。“我覺得自己是一個通俗暢銷書譯者,純文學和學術翻譯更難,有時候為了查一個專有名詞,可能花一上午甚至一整天都沒有結果。”

  何雨珈翻譯的“通俗暢銷書”,其中很多是非虛構作品。之所以形成這種偏好,她給出一個很直接的解釋:很多非虛構作者還活著,有什麼不懂可以直接聯系。例如,她翻譯的《看不見的美國》一書中,講到了美國的三條移民線路,作者將其描摹比擬成河流。“起初我以為真的就是三條河流,但一直不知道是哪條河流,后來我查了美國移民的相關文獻,找到作者的電子郵箱,發郵件向她請教才確定下來。”

  一來二去,一些原著作者甚至與她成為好友。上世紀90年代,對川菜十分感興趣的英國人扶霞·鄧洛普到四川大學留學,其間還前往當時的四川烹飪高等專科學校學廚,后來將自己與川菜的緣分寫成《魚翅與花椒》一書。一開始,扶霞本來沒想讓何雨珈翻譯,覺得她太年輕,對書中描寫的幾十年前的成都沒有親身體驗。

  然而,責任編輯以何雨珈是“吃貨”為由力爭,認為她能“讀懂”扶霞。翻譯到一半的時候,扶霞來成都和她吃了一頓飯,整個過程成了一場菜譜分享會。后來,何雨珈又翻譯了扶霞的《川菜》《魚米之鄉》《尋味東西》等多部作品。與很多“夜貓子”文字工作者不同,何雨珈通常早上五六點起床開始翻譯,這是她一天中精力最好、效率最高的時段,一般工作到肚子餓了再吃早飯。“翻譯到一本喜歡的書並且翻得很流暢的時候會帶來一種幸福感。”翻譯美國前總統林登·約翰遜的傳記時,何雨珈創造了自己的紀錄:一天翻譯14個小時,兩萬五千字。

  何雨珈在翻譯中常常“入戲”,處於“渾身發抖”“又哭又笑”的狀態。“我是一個哭點和笑點都比較低的人,很容易被藝術作品感動,一句話就可以把我惹得又哭又笑。”

  曾有國內文學獎項的授獎詞寫道:“在每一次翻譯的背后,何雨珈都嘗試與作者建立強烈的共情,並且將其自然轉化為對文字的感受力,以便將這種好奇與溫度傳遞給下一位讀者。”

  在對何雨珈譯著的好評中,“沒有翻譯腔”“就像用中文寫的一樣”常常見諸網絡。其實,這也印証了她對翻譯的看法:翻譯不是一種“二度創作”,優秀的譯者應該在譯作中“隱身”。

  從事翻譯之初,何雨珈的“表現欲”更強一些,那些講營銷、講企業的書,往往被她翻譯得天花亂墜。不過,隨著工作經驗逐漸積累,尤其是翻譯越來越多的優秀作品之后,何雨珈逐漸改變了看法。“譯者的作用,是幫助原著作者用中文來寫作。作者寫得足夠好,譯者其實就是傳聲筒。”如果讀者在閱讀過程中完全沒有想到這是一個譯本,譯者始終處於“隱身”的狀態,或許才是最好的。

□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余如波

(責編:袁菡苓、羅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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