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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后”四川音樂人:讓更多人聽見“原野上的聲音”

2023年04月07日08:14 | 來源:四川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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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95后”四川音樂人:讓更多人聽見“原野上的聲音”

2019年1月,兩位四川“95后”音樂人吉爾赤沙、劉俊麟發起“原野上的聲音”彝族民間音樂採集計劃。團隊深入四川涼山和雲南相關地區,採集彝族等民族民間音樂,經二度創作制作完成專輯《原野上的聲音-彝族合輯》。

不久前,這張專輯正式上線各大音樂平台,11首不同內容、風格的作品,以及包括莫西子詩、泰然等知名音樂人在內的強大創作陣容,引來不少音樂愛好者關注和好評。3月4日,吉爾赤沙、劉俊麟與團隊舉辦了“重回茲茲普烏”成都專場演出,大家穿上彝族服飾、跳起達體舞,對幾年來採集計劃的成果進行集中展演。

“傳統不是一成不變的,民族傳統文化在每一個時代都應該創新轉化,但創新不代表丟棄傳統。”吉爾赤沙和劉俊麟表示,今年,“原野上的聲音”還將繼續出發,開啟藏族民間音樂採集工作﹔同時,思考和探索從民間到舞台的方式,與文化產業結合,為民間文化創造市場,發動更多人自主學習、創新、傳承民族民間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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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文化尋根”,催生民間音樂採集計劃

劉俊麟是達州人,曾作為國內某少年偶像組合的一員,在央視、湖南衛視參加節目。不過,他對民族民間音樂的興趣,其實可以追溯到家鄉。

“我小時候學習架子鼓和揚琴,10歲就寫了第一首作品。達州城區有一座鳳凰山,經常有人在上面唱民歌,聽著聽著就有了興趣。后來在電視上看青歌賽,我也隻看原生態那個組。”組合解散后,劉俊麟於2016年到成都做音樂。

那段時間,出於對世界各地民族音樂的喜愛,他就經常前往四川民族地區採風。“線上音樂時代,聽到什麼都覺得似曾相識。”劉俊麟希望通過採風,為自己的音樂創作積累更多素材、靈感。

在一個音樂節上,劉俊麟偶然結識了吉爾赤沙和他的樂隊。吉爾赤沙出生於涼山州甘洛縣,在外公外婆身邊長大,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從小就放牛、下河游泳,有一段很快樂、很難忘的童年生活”,直至初中離開家鄉外出讀書。

從那時起,吉爾赤沙每年隻有寒暑假才有時間回老家,看看自己兒時生活、成長的地方,隨著時光不斷流逝,他敏感地發現家鄉也在不斷變化。“以前‘火塘’是生活的中心,好像什麼事情都發生在火塘邊上,但慢慢地很多人住進了新房,火塘變成了‘小太陽’、電磁爐。”再加上彝族年輕人大都外出務工,留在家鄉的普遍是老人和小孩,對於從小就喜歡唱歌的吉爾赤沙來說,音樂場景“肉眼可見地”變少了。

“那時候,我就希望做點什麼。”一開始,吉爾赤沙沒想太多,只是計劃在每次回鄉的時候,通過文字、圖片記錄一下飛速變化的人和事,爭取過幾年出一本書。后來他忽然意識到:既然想要傳承、傳播彝族文化,為什麼不用音樂的方式,讓更多人聽到、感受到呢?“我自己有創作能力,但沒有制作和編曲能力。”跟劉俊麟碰撞想法后,兩人一拍即合,很快開始商量採風的形式、地點、內容、費用等細節。

2019年1月,吉爾赤沙和劉俊麟正式組建“原野上的聲音”團隊,致力於民族民間音樂採集與二度創作。“從我們開始商量這個事情,到第一次出門採風,隻用了一個星期。”他們帶著幾位志同道合的小伙伴,揣著僅有的1.4萬元,開著一台租來的商務車前往涼山腹地的美姑、昭覺,當年夏天又繼續探訪布拖、甘洛。

2021年夏天,這支全員“95后”的團隊,又將腳步踏出四川,前往雲南楚雄、大理、麗江等地,既尋訪彝族聚居區,也尋訪納西族、傈僳族等少數民族。“試圖找到民族文化、民族音樂與現代音樂的結合點,在保留音樂原始性的前提下,讓更多的人聽到這片原野上的聲音。”吉爾赤沙和劉俊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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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無目的地游蕩,卻時常帶來“意外驚喜”

這次採風,“原野上的聲音”團隊沒有提前規劃日程和路線,也沒有聯系目的地文化部門、民間藝人,而是在當地隨機應變、“走到哪裡算哪裡”。

這種方式看似“不靠譜”,其實意在避開過度“舞台化”的民間音樂。吉爾赤沙認為,團隊需要的不僅是音樂素材,更需要一種源自靈魂的生命體驗。劉俊麟也表示,由於后期還涉及二度創作,因此採風過程中的感受也非常重要。

於是,在他們的採風過程中,這樣的場景可謂常態:后備箱裝滿了煙酒、糖果、酸奶和其他小禮品,漫無目的地在鄉間游蕩。有時候在路邊遇到一群彝族村民,大家便停下車、送上禮品開始聊天,打聽村裡有沒有會唱歌的人,有沒有會演奏樂器的人。“這樣既能增加採風的體驗感,還經常帶來意外驚喜。”吉爾赤沙說。

在美姑縣,他們在路上偶然發現一個不錯的點位。聽聞有人前來採風,村民們迅速把消息傳遍了整個村子,當他們進村的時候,就看見“烏泱泱一群人從山上跑下來”,手裡拿著口弦等民族樂器,都很開心。“原野上的聲音”團隊迅速分工,劉俊麟帶著一群彝族婦女在室內錄制,吉爾赤沙跟一群老大爺聊天,獲取更多的文化信息。幾個小時裡,大家就錄制了十幾段音樂,包括歌曲和口弦樂曲。

2019年夏天,團隊在布拖採風時,恰好遇上彝族火把節。“我們在縣城廣場上找人,認識了一位畢摩。”大家跟他聊天,送他回家,半夜12點在家裡錄了幾段。“路窄又有蛇,不小心開錯了,結果整整倒車兩公裡。”劉俊麟說,他們后來創作的歌曲《茲茲妮扎》,就在開頭加入了此次錄制的一段採樣。

在雲南採風時,有一天,大家原本計劃前往巍山縣,採集一些民歌和吹管類器樂,沒想到半路遇見兩位彝族阿嬤,得知她們村裡有“打跳”活動,於是改變當天的行程。在那裡,一位大叔特意給他們吹奏蘆笙,一位阿嬤演唱當地民歌,他們還領略了極具當地特色的“打竹刀舞”。

“我們遇到的這些民間藝人,他們都不懂現代的樂理體系,什麼和聲啊、節奏啊,但是他們所演奏、演唱的東西,我們用記譜的方式可能也無法記錄清楚。”劉俊麟說,更重要的是“見到了日常生活中見不到的不同精神面貌的人,甚至對人生觀、價值觀也會重新產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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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二度創作”,讓更多人走進民族音樂

從2019年初到2021年夏天,“原野上的聲音”團隊在將近3年裡,採集彝族民間歌曲、民間故事、器樂曲共計500余段。他們沒有僅僅滿足和停留於此,而是接下來展開二度創作。

劉俊麟介紹,民族民間音樂的二度創作通常有三種方式:一是在既有音樂旋律基礎上,利用一定的作曲法進行改動、改良﹔二是用電子音樂的創作方式,對既有音樂“切片”“重組”成另一個旋律﹔三是抓取原有音樂素材的旋律特性,以此為基礎進行原創。在《原野上的聲音-彝族合輯》中,他們對三種方法都有嘗試。

前者最典型的案例,便是專輯中的《哭嫁歌》,這也是整張專輯中唯一的純彝語歌曲。劉俊麟說,《哭嫁歌》的原曲,原本是美姑縣井葉特西鄉一位彝族婦女演唱的民歌,採風結束整理素材的時候,這首曲子讓眾人眼前一亮,大家發現它的旋律走向比較憂傷,於是對其進行改編、填詞、編曲成為如今的面貌。“在音樂平台發表之后反響很好,很多人留言講述‘喜歡的人沒能在一起’那一類故事。”吉爾赤沙說。

在他們的二度創作中,聽眾能領略到不少彝族傳統文藝形式,例如《五公》一曲,主體內容便來自彝族克智。彝族克智是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一種別具一格的有固定格式的詩體文學,內容有抒情、有敘事,豐富多彩,主要在娶妻嫁女的場合表演,男女親家兩方各自選出能說會道、思維敏捷、知識豐富者為代表,邊飲美酒邊展開舌戰。《五公》在彝族克智的基礎上結合了凱爾特音樂元素,加入月琴與口弦,增強了曲子的民族感與韻律感。

“相比做樂隊或者原創音樂,二度創作的難度更大,因為它不能憑空創造,需要更多積澱和想象力,對自己也是一種鍛煉。”劉俊麟說,從世界流行音樂的發展歷程來看,無論早期的爵士樂、布魯斯音樂,還是時下備受矚目的嘻哈音樂等,其實都有著民族民間音樂的根與魂。吉爾赤沙則希望通過這樣的作品,引導更多聽眾走進和聆聽民族音樂,吸引更多人從事民族音樂的採風、保存、研究和創新。“將來條件成熟之后,建立一個中國民族民間音樂曲庫,對採集的作品分類整理上傳,吸引更多人採集、上傳作品,既可以供學者研究,也能讓本民族的音樂愛好者追根溯源。”

“說得更大一點,也想讓大眾對本土音樂文化更自信一些,不要聽到合成器就覺得是‘洋’的,聽到嗩吶就覺得是‘土’的。”劉俊麟說。

“‘原野上的聲音’啟動的時候,我23歲,現在28歲了,感覺自己在隨著它成長。”吉爾赤沙說,盡管這是沒有回報的事情,但浸潤在民族文化中,自己每時每刻都覺得很幸福,覺得“真真切切地活著”。“希望未來的採風覆蓋更多少數民族,二度創作的作品能走到國外,對民族音樂的傳承創新起到更大的推動作用。”

□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余如波

(責編:袁菡苓、羅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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