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新村民”和他們的生態試驗

在成都農村,廣州姑娘高曉欣找到了家的感覺。在蒲江縣西來鎮鐵牛村的4年時間,她和生產隊長一起工作,和村裡的小孩兒一起玩耍,認識了柑橘樹上的各種害虫……如今,她的身份是該村黨委副書記。
她稱自己是“新村民”,而在她身邊,還有50多位來自北上廣深等不同行業、年齡段從“60后”到“00后”的“新村民”。他們以一種笨拙的方式適應著鄉村,並在跌跌撞撞中,開啟了一場關於生態農業的試驗。
艱難的開始
4月底的鐵牛村滿目青翠,柑橘樹的枝頭已鼓出一枚枚青綠色的幼果。
“故事正源於這些丑柑。”高曉欣留著短發,說話充滿活力。她是“90后”,大學念的是金融專業,畢業后在廣州從事創意和品牌策劃工作。2018年,高曉欣來到鐵牛村,與一群同樣懷有田園夢的企業家和青年人在鐵牛村創業,做文旅項目。
鐵牛村交通便利,3公裡外就是西來高鐵站。此外,鐵牛村還是成都規劃的郊野公園之一,鄉村旅游底子好,一排排白牆青瓦的徽派建筑依水而建,頗有江南水鄉之美,村民生活富足,全村丑柑種植規模已達9900余畝。
雖然有“蒲江丑柑”這張國家地理標志保護產品的名片,但產業發展亟需轉型升級。“丑柑價格一年不如一年,過去批發價可以賣到每公斤十三四元,去年隻能賣每公斤四五元多。”鐵牛村黨委書記徐幫淼說。
“新村民”們希望通過改變種植模式,恢復自然農法,不使用任何化肥和化學農藥,為產業尋找出路。但這群人大多來自建筑規劃、創意設計、金融投資等領域,鮮有農業種植經驗。老村民也在背后小聲議論,“我都種了30多年了,不可能不打農藥。一群啥都不懂,地都沒有下過的人……”誰也不願將已經挂果的果園租給他們。
笨拙的融入
“農業的問題不一定用農業的方式去解決。”高曉欣說,他們從一開始就做好了面對重重困難的准備。在這群“新村民”中,不少人擁有社會創新領域的工作經歷,善於用創新思維和手段去解決問題。他們和老村民合作,將閑置的村委會改造成“丑美生活館”——一個擁有公共會客廳、親子活動室、文創工坊、咖啡茶飲休閑平台的鄉村文化公共空間。在周末舉辦親子講堂、英語課、剪紙培訓等活動,並邀請老村民參加。
“大家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建立信任后,他們也願意聽我們講了。”高曉欣說,新老村民的融合,政企村聯動,一直是很難的問題,但她有機會成為一座橋梁。
為了吸納優秀人才扎根農村,蒲江縣作出探索,讓非蒲江戶籍的“新村民”通過法定程序參加村兩委選舉,高曉欣被選為村黨委副書記。
“進入村兩委后,能了解到每個家庭的真實情況,和他們一起吃飯、一起玩兒,慢慢地融入當地生活。”高曉欣說。
老村民也開始走近他們。老村民何孝成帶著“新村民”在村裡走家串戶,“每個媽媽都有道拿手菜”,高曉欣對媽媽們的手藝贊不絕口。既然媽媽們手藝這麼好,為什麼不在村裡共同運營一家餐廳?“‘鐵牛媽媽的餐廳’就是這樣碰撞出來的。”高曉欣說。
村民王曉玉是餐廳的創始人之一,但對餐廳專做素食的定位,開始卻不理解。“農村哪有人老吃素?”王曉玉說。
為打消媽媽們的疑惑,“新村民”粘顥帶著她們去成都太古裡的素食餐館品菜學習,一起設計菜品,打造出二十四節氣鄉土創意菜。終於,王曉玉被這群年輕人打動了。去年,她把自家已經挂果的9畝果園租給了“新村民”。
可喜的變化
在鐵牛村村口,一面爬滿薔薇的竹籬笆上,挂著一塊印有“未來鄉村實驗室”的木牌。柑橘園裡的試驗讓老村民感覺“不現實”。接管果園后,“新村民”不僅不除草,還往樹下撒草種,如今雜草繁茂。
“新村民”潘豫君道出了其中的緣由,“這是紫雲英,固氮能力強,可以用來作綠肥。”去年剛接手這片果園時,土壤板結嚴重,“生態種植的第一步是修復土壤。”潘豫君說,為此他們請教了很多農業專家,用了堆肥覆蓋、減少翻耕等方法。
為了增加生態多樣性,果園裡還建起了雞舍和羊圈。走在果園裡,不時就能碰上幾隻雞,遠遠還能聽到古典音樂。“這是我們喂養的觀賞雞。”“新村民”吳大盛說。
經過一年的試驗,潘豫君主理的9畝果園產出了近1.3萬公斤丑柑,雖然畝產隻有老村民的六成左右,但價格卻賣到了每公斤20元以上,並且200多項農殘檢測無一超標。
去年底,他們把這些丑柑搬到了上海愚園路的百貨公司,和LV、Gucci、Burberry出現在同一個櫥窗裡。
“我們的柑子真的很牛。”說起這段經歷,高曉欣仍然很興奮,“我們現在是‘小步快跑’,下一步還要開發柑橘果醬、飲品等,做出品牌,實現一二三產聯動,還要降低種植成本,讓這種模式被村民接受,得到推廣。”
可喜的是,變化已經在發生。蒲江縣正在全域推進“兩個替代”,即有機肥替代化肥、綠色防控替代化學防治。今年鐵牛村已成立了“兩個替代”的社會化服務隊伍,按照“村兩委+農業社會化服務組織+農戶”的托管服務模式,減少農藥肥料的投入,今年鐵牛村已有100多戶村民加入。(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史曉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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