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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報告·鄉村振興進行時 | 產業興旺視點】

一隻飛翔的“鳥”

周家琴
2022年03月28日15:17 | 來源:人民網-四川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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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木鳥不是鳥,是四川省阿壩州馬爾康一個村庄的名字。

在馬爾康龍爾甲鄉,有尕渣、尕腳、石木榴、木爾渣、蒙岩、干木鳥、二茶7個自然村落。全鄉行政區域面積354平方千米,人口不足兩千人,是典型的地廣人稀的高山峽谷地區。位於大山腹地深處的龍爾甲鄉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也是相當熱鬧的,那時的龍爾甲森林工業局計劃經濟伐木的年代,伐木工人可達上萬人。隨著國家轉產改制,封山育林的天然林保護工程的實施,伐木工人退出了歷史舞台,紛紛解散到省內各地,山裡的鄉村空寂了。

走鄉村,走馬爾康的鄉村,在一個時間段裡成了我最熱衷的行程,也是我覺得很有意義的事情。

我第一次聽到干木鳥村這個地名的時候,腦海中閃現的是各種在山間田野裡起起落落自由飛翔的的鳥兒形象。自然界真有一種珍稀鳥類叫木鳥,其生活在南太平洋的和大洋洲周邊的島嶼上,據說這種鳥兒意志堅強、性格孤僻,長得像木頭,所以叫它木鳥。在龍爾甲鄉的干木鳥村,住著一位五十多歲的老支書,叫黎安明,也是一位吃苦耐勞堅強不屈的傳奇人物。這次下鄉,專門去去看看那個藏在大山深處脫貧不久的村庄,去和老支書聊家常常,聽聽脫貧攻堅路上老書記與村民艱難創業的故事。

山裡的陽光格外明媚,這是草木蔥翠田野豐饒的季節。5月山裡的空氣微涼,一切都是綠意盎然生機勃勃的樣子。我們早上就從縣城出發駛向龍爾甲鄉,路過本真鄉英波洛村的時候,遠遠就看到山腳下田野裡一片殷紅,田野裡的芍藥花如期開了。沿梭磨河到達白灣鄉的時候右拐進入另一條峽谷道路蜿蜒前行,這時候看見的河水清澈了許多,同行的伙伴告訴我,這條河叫足木腳河,梭磨河與足木腳河匯合后的河段叫大渡河。我們沿著足木腳河逆流而上繼續前行,道路時好時壞,越往龍爾甲方向走,道路越顛簸得厲害。政府正在對公路進行維修,預計后年這條老大難的公路路面會變成柏油路。

很久才能看見一個小小的村落出現在我們眼前,村落一晃而過的身影是模糊的,它們靜靜地長在河谷地路邊或者高半山地台地上,落寞又美麗。

車過蒙岩村后抄小路上山,蜿蜒的水泥路兩旁溪流歡唱,樹木青蔥翠綠,村庄羞羞答答進入我的視野。山區人煙稀少,也無任何工礦業地開採,天地間一塵不染,藍天下的青山在陽光的照射下綠得發亮,很是養眼養心。數十分鐘后就到達位於半山腰的干木鳥村了。這個海拔三千多米的村子比我想象的還要小,63戶人家的房舍錯落有致地布局在山腰的台地上,一條窄窄的過村公路從村子裡穿過。村子裡的最高處還建有一座小小的寺廟,村支部書記黎安明的家就在寺廟的正對面,隻隔著一條公路的距離。我今天要採訪的黎安明村支書也是馬爾康市的一名政協委員,關於他的故事聽聞過一些,雖未見其人,但是也不覺得陌生。

龍爾甲鄉上幾位會藏漢雙語的年輕人陪同我們一起到達干木鳥村子,他們陪同上山一方面是一路下村了解民情,一方面也是為了我們溝通更方便,其實我知道老支書黎安明是完全懂漢語的。我們走進一棟常見的藏式二層小樓房院壩裡,最先迎接我們的是一隻白色的卷毛小狗,對陌生人的到來它本能地吼了幾聲,見主人熱情招呼客人坐下來之后,它就乖順下來。一位個子不高,膚色黑紅健康、身板結實的藏族漢子出現在我面前,他忙裡忙外端茶倒水。同行的鄢主任告訴我,他就是村支書黎安明,他先后當了8年會計、3年村主任、3年監督委員會主任和13年的村書記。也就是說,黎安明從村會計到村書記,在村裡面干了27年的為村民服務的基層工作。

我沒有急著採訪他,而是先在院壩四周看了看。壩子邊的木箱裡蔥蔥長得老高,幾顆小白菜見縫插針地長在泥土裡,海棠花開得紅艷艷的,幾株多肉植物長在破舊的瓷盆裡。一看家裡的女主人還是挺熱愛生活的,把一個高山的家弄得生機勃勃,充滿暖意。站在院壩裡,對面是青翠綿延的群山,近處緩平的土地上村民的小樓房挨家挨戶緊密聯系在一起。這是藏式村庄普通的布局。這些村庄,於我並不陌生。

小方桌從屋子裡挪出來安放在壩子裡,上午的陽光照得整個院子明亮又干淨。我們圍坐在小桌邊,開始聊起來。

干木鳥村隻有63戶人家,共計230多個村民,是一個名副其實的袖珍村落。這原本是高半山上一個僻遠貧窮的小山村,后來在馬爾康市政協和市裡面其它部門各級領導職工的關心幫助下,擔任了9年老支書的黎安民帶領村民搞多種經營,種藥養豬,慢慢實現脫貧,生活有了新的起色。

進村的時候,村子裡也沒有看見多少人。原來大多數學齡孩子都進縣城讀書去了,年輕人不喜歡待在村子裡務農,也就陸陸續續到外地打工去了,真正住在村子裡的人並不多,幾乎是上了一定歲數的老年人。黎安民家裡4口人,住在家裡的也隻有他和老伴,女兒帶著孫兒成都打工去了,孫兒也在成都讀書。從另一個側面說,黎安民老兩口都算是空巢老人了,盡管歲數不算太大。

種植中草藥的夢想破滅

以前,山區大多數村庄的現狀是:農民在自家的土地裡刨出的糧食蔬菜隻能勉強糊口,體弱病殘的家庭估計連糊口都有點問題。國家實行精准扶貧政策后,層層分配國家干部落實到村到戶,甚至是“一對一”的幫助貧困戶想方設法去找致富的門路。加之實行了農村最低生活保障政策,特困戶困難戶的基本生活保障解決了,但是依舊在貧困線上掙扎。當時,面對這種狀況,黎安明看在眼裡、急在心頭,決心帶頭為大伙找尋一條路子。

2014年4月的一個夜晚,黎安明和村子裡另外兩戶村民圍攏在他家的壩子裡商量種植藥材的事。說干就干,3家人湊了2萬元,在村子裡租了12畝地准備種植鐵棒錘、獨活、羌活、五甲片和秦艽等中藥材。當時一畝土地租金300元,大家覺得還是不貴,劃算,可以賺錢的。

黎安明去阿壩州小金縣藥農家裡購買鐵棒錘秧苗,當時的價格是25元一斤。他還住下來幾天學習一些藥材的種植技術。回到干木鳥村后,3家人忙活著開始種植,鬆土、下種、澆水、打藥……一年后,這些藥材也長得像模像樣了,可是長著長著卻突然發現地裡的藥苗少了些,原來被山裡面的“地滾子(田鼠)”偷吃糟蹋了。於是大伙又忙著對付田鼠,很是辛苦。等到快要收成了,大伙的心裡又燃起一股希望。該收獲了,挖藥、晾晒、背下山進城銷售,一算賬,總共賣了12000元錢,除去種子費、租地費等成本,還不算勞務費,倒虧了一萬多元。兩年的辛苦付出不但白干,還倒貼錢,大伙兒心都涼了。黎安明覺得愧對其他兩家人,也覺得對不起自己的付出,心裡難過了好一陣子。

怎麼辦呢?生活得繼續,再苦再累再難也不能放棄,村裡還有那麼多人等著一路往前奔呢?

養殖藏香豬,摘掉貧窮帽子

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黎安明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這個個頭並不高的藏族漢子骨子裡有一股韌勁兒。自從自己當上了馬爾康市的政協委員后,他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2015年4月,不服輸的黎安明動員村裡的6戶群眾再次“聯盟”干事兒。這次是聽說國家有新政策鼓勵農民規模化養豬,政府可以適當補貼部分資金和無息貸款。這6戶群眾先向政府貸款50萬元,又自籌了部分資金,成立起干木鳥“綠康藏香豬養殖農民專業合作社”。養豬需要地盤,他們租了村上10畝地修建養豬場。前期准備工作繁瑣勞累,從動工修建一直到年底才使養豬場竣工。第二年4月份,大伙買了三十多頭母豬開始精心喂養,一年下來豬出欄后核算,除去成本,還有盈利,比種地劃算多了。6戶群眾都嘗到了甜頭,連續兩年繼續不斷地投入,慢慢地規模變大了。

這6戶人家帶頭養殖藏香豬已經初見成效。可是村子裡還有那麼多村民咋辦?他們的日子過得還是緊巴巴的。黎安明覺得應該把大伙的條件改善改善,讓日子有奔頭點。2017年,馬爾康市的脫貧攻堅工作更加深入細致地在各個貧窮鄉村開展,馬爾康市裡面很多牽頭單位都對干木鳥村村民的幫扶脫貧下足了功夫,銀行部門設立了小額無息貸款的優惠政策,特別是馬爾康市政協也充分調動鄉上村上的政協委員竭盡全力參與到“我為扶貧攻堅做件事”的活動中來。黎安明更是覺得國家政策來了,該為村民做件真正看得見利益的事了。於是,他決定發展農村集體經濟項目。

有了這種想法之后,黎安明主動向龍爾甲鄉黨委政府匯報了自己的想法,鄉黨委政府特別重視干木鳥村的經濟發展問題,組織召開專題會議。在村集體經濟發展項目研討會上,黎安明大膽提出了“村民以產業扶持資金入股專業合作社實行分紅,依托現有藏香豬養殖農業專業合作發展村集體經濟”的模式想法,大家通過論証討論覺得風險不是很大,可行性強。隨后,黎安明逐一和村民講解分析,說出了近期和遠期的打算,廣大村民非常感動村支書的良苦用心,也非常認可這種集體經濟模式,都願意入股搞藏香豬的養殖產業。

說干就干,創業的路上有大伙同行,黎安明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藏香豬養殖場准備建立在離村子不遠的台地上,背靠青山,面對大塊大塊的土地,視野開闊,道路也方便。村民一起修建藏香豬養殖場五千多平方米。養殖場各功能分區齊備,分別修建了種豬房、產仔房、仔豬房、育肥房、隔離房、飼料房、化糞池、凍庫等生產生活設施。藏香豬養殖場建好了,喂養的藏香豬數量也增大了許多。目前,養殖場每年繁育量可達70多頭,肥豬出欄150多頭,現在養殖場裡有藏香豬410頭,規模不算小了。

“第一年(2017年)除去人工飼料等本錢外,收獲咋樣呢?”

“第一年養豬還算行,2017年實現集體經濟盈利了,村上人均分紅86元,還剩余積累了9000元,大家都覺得還算不錯。”

“干木鳥村的集體經濟路子算是找對了,那2018年的收益情況咋樣呢?”我繼續追問。

“2018年通過大家的努力進步了一點點,村上老百姓的分紅收入比頭年多了一些。但是我們2018年還有很多藏香豬臘肉滯留在庫房裡的時間比較長,斷斷續續地銷售短時間是賣不出去的,后來還找了網絡紅人直播帶貨銷售,也沒有多理想。那年完全賣完的話就有更多的一筆錢入賬。”他說。

“你們藏香豬豬肉的價格還是比較合理的,是啥原因銷售那麼困難呢?”我又問。

“主要是那年遇到非洲豬瘟那事兒,豬肉拉不出去,隻能馬爾康本地銷售,市場需求量決定了賣不出去多少,所以大伙很著急。還有一個就是在本地銷售價格上不去,豬肉賣得很便宜。”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我看見了老支書臉上的憂傷。

正午的陽光打在老支書黎安明黑紅的臉上,在養殖藏香豬的過程中那些酸甜苦辣的往事仿佛一下子涌上了心頭,他的話匣子也打開了。

在成全自己的同時,黎書記也盡自己的努力幫助成全村子裡的特殊困難家庭脫貧。

村民們看見村支書帶領另外的5家人養豬有錢賺,大伙兒的心也痒痒起來,誰不想過好日子呢?村子裡很多人家也開始養牛、養羊和養豬了。村民們以前也養牲畜,但是數量都比較少。黎安明也就自告奮勇擔當起師傅來,在養殖藏香豬方面他已經算是一個行家了。養殖藏香豬的過程其實也很辛苦,得解決豬飼料的提供問題,防御豬生病的問題,豬長大該出欄了咋個銷售的問題,養豬的村民遇到了啥問題都找村支書,黎安民也都盡力幫忙解決。所以,大伙買飼料、買獸藥、找銷路都可以搭黎安明的“順風車”,村支書一並幫他們買了,不操心那份閑心,價格比自買還便宜點。

黎書記說:“村民喂豬都要買玉米,養殖規模小的老百姓去買玉米,因為買的量不大,價格不但貴也不好運輸。我去買玉米就是數萬斤,價格一斤要便宜幾角錢,劃算點。我就幫他們一並買了拉回來。”

干木鳥村村民格布特是黎安明幫扶過的一個貧困戶。說起格布特家的日子真是過得很艱難,格布特近40歲了,兩個孩子還未成年。老父親已經80多歲了,眼睛看不見了,身患嚴重的大骨節病,手腳都完全扭曲變形了,根本無法干活。母親常年患病,看病還得花錢。一家人雖然享受到了政府的低保幫助,但對這樣的家庭狀況來說也是杯水車薪。2015年,格布特一家人均收入還不到千元,可想日子過得有多緊巴。黎安明對格布特一家的狀況很是著急,想方設法支招找門路。黎安明對格布特說:“政府有新的幫扶政策了,可以無息貸款,再說養羊的成本比較低,你就養羊賺錢吧。”

通過黎安明的多方努力,格布特在扶貧政策的幫扶下先養了40頭羊。第一年下來,格布特一家有了賣羊得來的收入,生活有了起色,順利脫了貧,摘掉了貧窮的帽子,一家人別提有多高興了。如今,格布特家的羊已經增多到70多頭了,而且逐年還會增加,目前成了干木鳥村的養殖大戶。看見村民日子一天比一天過得好,黎安明也鬆了一口氣。

如果說幫助自己村的村民脫貧是一個村支書天經地義該干的事兒,如果說作為一個市政協委員為基層村民鼓與呼是該盡的工作職責,那麼黎安明幫助外鄉外村貧困戶脫貧就是一種大愛和一名老共產黨員的奉獻情懷了。

龍爾甲鄉呷足村村民澤郎家是村裡的貧困戶,看見干木鳥村的藏香豬養殖成功了,賺到錢了,也想學著養殖藏香豬。澤郎很年輕,才20歲。年輕人有干勁兒想創業這是好事兒。他找到黎安明談了自己的想法並希望得到幫助。

黎安明答應了下來,在自己的養殖場給澤郎家提供了50頭仔豬並送了幾袋玉米面。他還親自去澤郎家的養豬場,花了2天的時間免費傳授養殖藏香豬的技術和寶貴的經驗。特別是豬生病了咋個治療和一些預防措施,黎安明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他家。雖然澤郎家不是自己村的貧困戶,但是能給附近的老百姓帶去發家致富的路子,看見更多的貧困戶擺脫貧窮的命運,黎安明感到這也是一種奉獻,也會得到更大的快樂。

我又問了黎安明最后一個問題:你現在遇到的最大的困難是什麼?

“豬肉價格最好是2020年,2021年價格大跌,但是我還是要繼續把養豬場辦下去。現在的豬肉都是零散銷售和朋友們在網上幫我銷售,我最希望的就是有一個固定的買家,大的固定買家量的需求量大我又供應不起,小型的買家就可以了,這樣我就不愁銷路。2019年底養豬場清場后,2020年3月我又個人重新購買16頭藏香豬種開始發展,現在存欄達到一百多頭。我們村上靠養殖業發展經濟還是比較合適,年輕人基本上都出去打工了,上了點年紀的人就隻能留下來守家,種點土地、搞點小型得養殖業。養藏香豬是目前比較熟悉的副業,也有一定的經濟收入。我最想把藏香豬的牌子打出去,目前還是想帶動大家一起干。”

村庄還是那個小小的村庄,日子在緩慢中變得越來越好。對於大山深處的鄉村振興計劃來說,步子雖然是緩慢的,但也是一步一步在向好的方向前進。這需要政府的扶持,需要技術人員的科學指導與出謀劃策,更需要村民自己的不屈信念和勤勞的付出。

如今的干木鳥村村民有了合作社這個產業主心骨,村子裡養豬數量達到上千頭,奶牛、山羊養殖達到了一定的規模。種植中藥材技術提高后,村民又種植了一百多畝地的中藥材。通村的公路也修好了,一切都變了樣。原來的13戶貧困戶也都全部脫貧。

黎安明時刻不忘自己是一名市政協委員,他積極響應參與“我為扶貧攻堅做件事”活動,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踐行了一名老共產黨員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充分發揮了基層黨員的先鋒模范作用,深受百姓愛戴。近年來,他多次被上級黨委政府評為優秀共產黨員、優秀村干部和致富帶頭人。

如今,綠水青山簇擁的干木鳥村,就像一隻展翅高飛的鳥兒,越飛越高,越飛越遠,飛向富裕溫暖的明天!

 

作者簡介:

周家琴,女,漢族,四川內江人,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魯迅文學院西南地區第五期學員。作品入選多種文集,曾獲“阿來詩歌節”等獎項,出版詩集《卓瑪吉的風鈴》、散文集《山裡風》,現為《草地》雜志社編輯。

(責編:袁菡苓、高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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