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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秘格聶之眼

1個科考隊,10余名專家,用時8天他們發現了什麼?

2021年07月20日07:41 | 來源:四川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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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探秘格聶之眼

  冷谷溝。封面新聞 楊濤 攝

  7月初,記者隨隊參加了一次科考活動,從成都出發,目的地是丁真的家鄉——甘孜州理塘縣。

  早上從成都出發,氣溫為25℃,到了理塘已是晚上,氣溫隻有8℃,還下著雨。每一次路邊停車休息,都在加衣服,從短袖、薄外套、毛衣,最后到羽絨服。

  隊裡很多人是第一次上高原,出發前十分興奮。但真正到了理塘,人人都像霜打的茄子,有人頭暈,有人反胃,被高原反應給打蔫了。記者小聲嘟囔了一句“好想回家”,立馬收到一眾人惺惺相惜的目光。

  最終,這支科考隊順利完成了8天的科考任務。他們由來自地質、氣象、生物、文化旅游等領域的10余名專家組成,由海子山自然保護區管委會組織、省地質礦產勘查開發局物探隊發起,對格聶風景區的文旅資源進行了綜合考察。

  在這裡,支撐科考專家走完全程的不是紅景天,而是在格聶的各種發現。

  發現豐富冰川遺跡如同一個微縮版的南極

  “好像一片仙境!”7月的格聶,毛茸茸的小野花綴在草地上,鋪滿整片高原,慵懶的白雲浮在天空中,為格聶神山蓋上一片白紗。微風緩緩,不一會兒白紗隱退,雪山露出神秘真容。

  當格聶神山出現在大家面前時,昏昏沉沉的科考隊員突然興奮起來,疲憊一掃而光。

  格聶所在的海子山地區是我國西部已知第四紀冰帽遺跡保存較好、分布較廣的地區。格聶群峰及周圍的山岳冰川,是研究青藏高原東南緣冰川演化的最佳區域之一,各種冰川保存完整,是第四紀冰川的天然博物館。在這裡,路邊石頭上的紋路可能就是冰川留下的擦痕,一片美麗的高原海子可能是冰川融化流下的“眼淚”……

  格聶神山是這次科考的中心。以主峰格聶神山為中心,格聶共發育形成了7座山峰、8條溝谷。從高空俯瞰,如同一朵舒展的蓮花,8瓣花瓣相互依托舒展。

  在整個“蓮花狀”的格聶山區,冰川遺跡主要藏在8條溝谷裡。此次科考的一大發現是仲納溝的“鯨背岩群”,這是第四紀古冰川奇觀,在南北極冰川退化后比較常見,但在內陸,山岳冰川地區十分罕見。

  鯨背岩,是典型的冰川侵蝕地貌景觀。其形成是由於冰川向前向下運動時,對所過之處產生肉眼看不見但緩慢而持久的磨蝕作用,久而久之,當冰川后退,顯露出的基岩形狀就像游弋在海洋的鯨群,故而得名。一條幾十米長的鯨背岩的形成,通常需要上萬年甚至更久。

  除了鯨背岩,科考專家還在冷谷溝為一片神秘的“亂石陣”找到成因。亂石鋪在溝口一片相對平坦的草原上,千百年來,亂石陣被賦予了很多神話傳說,傳說格薩爾王曾在此練兵,這裡有被他一劈為二的“試劍石”,還有由幾塊大石頭搭出的“小房子”,被視作格薩爾王妃住所的“珠牡營帳”。

  “這些象形石都是冰川搬來的,經過漫長歲月的打磨,形成了現在的模樣。”省地礦局物探隊副隊長、旅游地質專家李忠東初步判斷,大約在距今200萬年前的第四紀冰川時期,隨著全球氣候變冷,大量冰川覆蓋在格聶神山上,它們從高處沿著山谷像蛇一樣蜿蜒而下,有的甚至一路“行走”了20公裡。不僅如此,冰川在運動過程中,溝口上游的岩石還不斷被裹挾進冰川中,運送到下游,冰川消融后,這些岩石就保留在了這裡。“這些石頭都是花崗岩,和格聶神山的岩性一致。”李忠東說,花崗岩經過“長路奔襲”和反復冰融,岩石沿節理裂開或脫落形成空洞,這就是“試劍石”“珠牡營帳”等象形石的成因。

  在為期8天的科考過程中,科考專家們發現了大量冰川刻槽、冰川磨光面、冰川堰塞湖等遺跡。通過這些遺跡,專家們初步判斷格聶的高山湖泊群實際上是古冰帽和古山岳冰斗遺存,反映了格聶神山這一區域在第四紀山岳冰川和冰帽冰川聯合發育的特點,類似微縮版的南極。

  這些發現對於認識格聶地區的古環境、古氣候有重大意義,同時也為格聶旅游開發提供了新的資源基礎。

  解開“格聶之眼”的秘密眼中“淚水”是大地的饋贈

  近年來,隨著涉藏地區旅游的火熱和丁真的走紅,越來越多的游客慕名來到格聶,帶動了經濟,但也帶來了發展的困惑。此前,有自駕車隊因圍繞“格聶之眼”疾馳旋轉、破壞草甸被處罰﹔就在剛剛過去的6月,景區管理部門出於保護目的為“格聶之眼”安裝了木棧道,又在被網友詬病為破壞景觀后拆除。

  保護和開發如何相得益彰?首先要摸清格聶的資源家底。海子山自然保護區管委會主任孫康壽認為,通過挖掘資源的科普價值與文化內涵,結合資源本底情況提出景觀保護與開發利用建議,將支撐景區旅游發展。

  “網紅”景觀“格聶之眼”是此行重要的科考點。穿過河谷,車通過一條蜿蜒的盤山路,忽見一片廣袤的草原綿延伸展,“格聶之眼”鑲嵌在草地上。科考隊專家分成兩路,一路放飛無人機,從空中俯瞰,一路走到“眼睛”裡,貼地觀察。

  “格聶之眼”是一個直徑約50米的水塘,高原上類似的水塘很多,“格聶之眼”之所以出眾,全靠和它相依而生的水草。水草呈圈層分布,圍成像瞳孔一樣的形狀,明眸映照著格聶神山,從空中俯瞰清澈如注,被稱為“通往天堂的眼睛”。

  “我們對‘格聶之眼’的開發一直比較謹慎。”孫康壽說,“格聶之眼”的靈魂是水和草,但從去年至今,“格聶之眼”的水位一直處於歷史低位。據分析,一方面與干旱的天氣有關,水源沒有得到及時補給﹔另一方面可能是游客激增,一定程度上破壞了生態平衡。

  科考專家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搞清楚“格聶之眼”形成的原因,從而制定科學的保護和開發方案。

  科考專家走近“格聶之眼”細細觀察,從“瞳孔”往外,植被共形成了4個圈層,每個圈層的品種不盡相同,因此呈現不同的樣貌,這是“眼睛”底色的基礎。省林科院生態所副研究員潘紅麗拿出科考記錄本,蹲在地上一邊判識一邊記錄。不一會,本子上就寫滿一串名稱,潘紅麗有些吃驚:“一個小水凼,就有40多種植物。”

  潘紅麗介紹,“瞳孔”部分的水草主要是喜濕的杉葉藻、水蓼,最外圍的則是喜干的大花刺參、馬蹄黃等植物,此外還有兩層“中間植物”,包括苔草、高原毛茛等,它們需要與水“爭地”,水量豐富的時候植物消失,一旦湖水干枯泥土裸露,植物就迅速搶佔領地。

  另一路從天空觀測的科考專家們也有新發現,“格聶之眼”,並非“遺世獨立”,它的附近還有多個“小眼睛”。專家們打開衛星地圖,進一步比對“小眼睛”的位置,驚訝地發現,它們可以用一條直線連接起來,也就是說,所有的“眼睛”排成了一隊。

  “這不是巧合,是地下水在‘指揮’它們。”這一發現讓科考專家十分興奮,經過初步判斷,專家認為“格聶之眼”上游的草甸有一條“水脈”,就好像“淚腺”一樣,水從地下滲出,給這一串“眼睛”補水。下一步,專家計劃針對“格聶之眼”開展地下水監測,進一步了解水循環過程,為水源保護提供科學參考。

  探尋古老文明的印記

  以格聶命名的這塊地方,足足有500平方公裡,人口卻隻有幾千人。千百年來,這朵“蓮花”在漫長的歲月中靜靜地固守著自己。相比沙魯裡山系中早已名聲在外的稻城亞丁,格聶在一眾“兄弟”裡顯得十分低調,很多游客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

  此次科考,專家們沿著朝聖格聶小轉山路線一路溯源,尋找古老文明的印記。車行到新冷谷寺,公路就到了頭,剩下的20多公裡隻能步行前往。冷谷溝是格聶眾多溝流中最重要的一條,也是文明的集大成者,格聶所在之地被稱為“崗波聖地”,源於此,“冷谷”為藏語音譯,意為聖地之門。格聶不僅是涉藏地區群眾的精神寄托,更是康巴地區文明的源頭之一。

  從地理角度來看,每年夏季,當水汽充沛的季風掠過高原之時,遭遇格聶神山的阻擋,在高山地帶形成降雨和降雪,這些冰雪就像一座巨大的固體水庫,在慢慢地消融中,為四周的無量河、碩曲、定曲等河流源源不斷地提供水源。正是這些高山對氣候的調節作用,理塘高原上才有了水草豐美的四季美景,康巴地區才有了兩千多年的歷史文明。

  富饒的理塘曾是茶馬古道上的重鎮,從理塘穿過毛埡大草原,從格聶直插芒康,格聶山下的河谷與古道,是康巴南部通往拉薩的必經之路。在這條道路上,來自四川盆地的茶葉通過牦牛運輸隊走向西藏,換來藏地神秘的香料和草藥。驛道上又分叉出蛛網般的茶馬古道通往巴塘、鄉城、稻城各地,這些茶馬古道與格聶朝聖之路重合,搭建起一條條漢藏文化交流的大通道。斗轉星移,古道已經沉寂,但文明的交互仍在繼續。(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寇敏芳)

(責編:羅昱、高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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