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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报告·乡村振兴进行时 | 治理有效荟萃】

芬芳的土地

——遂宁市大英县星宿沟村“乡村振兴”大农业实录

田海燕
2022年11月17日17:22 | 来源:人民网-四川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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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远古神话,女娲造人,用的是泥土。女娲娘娘为什么不选用其它的材料而看中了黄泥?这个神话故事说明,我们来于泥土也终归于泥土,泥土与我们的关系就像是无法割舍的血肉相连的母与子。

英国是世界工业革命的发源地。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一段时间,英国因为城市发展而侵犯着乡村。1926年,艾伯克隆比爵士出版了一本宣言式的书《英国的乡村保护》。在这本书中,他对英国城市边沿至郊区道路两侧呈带状发展而出现的大量建筑群,如轻工业区、郊区住宅等发出了警告:这种随着经济发展而催生的城市扩张,必将会侵吞整个乡村的自然环境与传统人文留存。他呼吁成立一个相关的组织,来阻止城市的无限制扩张,保护面临生存危机的土地。艾伯克隆比爵士的这个倡议引起了全社会的响应,并得到了从上到下的共识,这个国家没有因工业的发展而让乡村消失。

好些年前,当我在英国旅行,感受英格兰乡村的美丽时,我想到了我的祖国。我们中国是一个传统型的农业大国,也应该有非常美丽、不输于英格兰或者相当于英格兰的乡村。然而,当时,我们的乡村正经历着裂变:两种意义上的消失。一种是真正的消失——某地某村,年轻的、走得动的、走得了的,都走向了城市,并在城市有了新身份。某日,当村里最后一位老人去世,此村便再也没有人居住。地荒了、房塌了,村庄被抛弃。另一种是变异消失——城市在扩大,耕地在减少。农田里长出了水泥柱、建起了高楼大厦,城市建设肆无忌惮地侵吞着农村,农民成了城市居民,富了起来。可是乡村呢,我们的乡村在哪里呢?我们的粮食将种在哪里?

多年后,也就是2020年的8月,我在我的祖国,在我的家乡四川,在四川遂宁大英县玉峰镇的星宿沟村,我找到了我们的乡村,亲眼看到我们的乡村又鲜活了起来,又重新散发出泥土的芬芳……

决策大农业 向撂荒地要粮

“星宿”是天文学术语,寓指日、月、星辰栖宿的场所。大英县玉峰镇星宿沟村之名如何来,不得而知。星宿沟村地理位置偏僻,位于大英县西部、玉峰镇南部,距大英县城26公里、玉峰镇10公里,与中江县永丰乡为邻。自然条件也非优良,丘陵山地,离河流远,只有一个小型水库,是旱片死角,没有多少主动权,基本靠天吃饭。星宿沟以坡地、梯田为主,耕地面积1324亩、田508亩、土816亩。而这些田和土平摊到12个村民小组、486户、1734人名下,人均不到1亩。可以想象,曾经的星宿沟村生存之艰难,自然无法留得住人,大量的青壮劳动力纷纷离开家乡外出打工、经商,而留守的基本上是没有劳动能力的老人、病弱的妇女和儿童,田地无人耕种,自然就荒了,最为严重的时候撂荒地达到600亩以上,接近一半。

全国脱贫攻坚战役打响后,大英县和玉峰镇领导层没有忘记星宿沟村,这个贫困村成了大英县人民法院和县扶贫开发局的帮扶对象。特别是在2018年8月,大英县政法委下派干部熊楠担任驻村第一书记后,星宿沟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个当时不满26岁、当过2年侦察兵的年轻人,带着新思维、新理念、新视野,与落后的山村无缝对接,使其快速赶上了新时代的步伐。

当时,熊楠走村访户,动员外出的村民回村种地,都被直接给怼了回来:种田哪有打工赚钱,不回来。这是很现实的情况,举个例子:种9亩地,辛辛苦苦一年下来,收入还抵不上在城里打工一个月的工资。这巨大的差距,怎能把在城里打工的本村劳动力拉回来?谁也不愿意回乡,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在田里劳作,而且还难养活全家。谁不愿意挣大钱,谁不愿意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熊楠认识到了这点后,心想等把家乡建设好后,你们自然就会回来的。他没再去动员外出打工的劳动力回来,而是转过头来深入调研,分析、思索、寻找能让星宿沟村真正走出贫困的切实可行的路子。

熊楠在村子里了解到一些情况:留下的村民们并不是没有想过致富,有养过鱼的,亏了;有种过果树的,赚得少亏得多,原因各种各样,老百姓对养鱼种树都心存一丝顾忌。看来这两条路走不通,而兴起最快最多的是乡村旅游,大英县就有不少村在搞,但星宿沟村不具备旅游条件,地偏、无水,先天不足……

星宿沟村脱贫的出路在哪里?熊楠虽然是个城里娃,不懂农业,下派驻村第一书记前,连水稻和稗子都分不清楚,甚至许多蔬菜也叫不上名。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一颗青春激荡的无私之心,有一个高智商的头脑,善于学习观察、琢磨思考。

央视的农村节目,是熊楠常关注的,他边看边比较:搞特色养殖见效快,一两年就会挣大钱,但持续性盈利却不长久,风险大,且星宿沟村无区域条件搞特色养殖;搞基础农业虽然挣的是小钱,但有很稳定的持续增长空间,保持盈利十多二十年没问题,风险小,更适合星宿沟村这种传统农业村。

选定目标后,通过海量的调查研究,参考了诸如远在湖北、东北搞基础农业的村庄,熊楠盯上了撂荒地,盯上了水稻小麦油菜,盯上了机械化,盯上了大农业!他带领驻村工作队及村“两委”成员,走出去实地考察学习。他们在射洪县任家沟村,看到了规模化、机械化、产业化的大农业发展模式的惊人效益,深深地被震撼了。

对,我们星宿沟村也有农田优势,也可以实行规模化、机械化、产业化的发展模式,将老百姓手中的撂荒地资源整合利用起来集中管理。通过集约化、机械化、品牌化、规模化,向撂荒地要粮要油,要效益要发展要富裕!这个战略决策得到了村领导班子的高度认同。

向撂荒地要粮要油的战役就此打响!

决战之年 提前胜利收官

熊楠关于大农业的思路是:专业合作社+基地+农户+产业联盟。这是一个在星宿沟村从未有过的崭新模式,会得到村民的认可吗?实施起来容易还是艰难?

对于一件事情进行得顺与不顺,得辩证地看。不顺,那是你本身的调研和方向出了问题;顺,那是因为你有看得准看得远的智慧,有把握和统筹全局走势的能力,有优胜劣汰考虑周全的计划。熊楠的农机合作社大农业模式,就是属于后者。

“其实,搞大农业前期投入高、组织难度大、生产作业要求高,说白了就是门槛高、收效慢,所以很多人望而却步,而是选择搞一些农副产品类,轻松,挣钱又快又多。要搞大农业必须要有激情、要有理想、要热爱,还要有牺牲精神。像我们搞大农业这么顺的,一两年就见成效的确实少,算运气好吧。”熊楠谦虚地将“顺”说成运气。其实,他的这种“运气”不知包含着多少心血和智力。

“只要渡过了困难期,后面就顺了。”熊楠说的困难期就是说服老百姓的难度。和村民合作能否成功,关键在于土地是否顺利流转。于是,他和村“两委”、驻村工作队以及其他村的老党员和村干部,每天挨家挨户地讲解专业合作社代耕代种代收闲置撂荒地的优越性、可行性、互惠互利性,还通过电话、微信等通讯方式与在外打工或经商的村民进行交流沟通。

土地撂荒拿不到一分钱的国家补贴,只有开垦种庄稼后才能获得国家土地补贴,每亩补贴270元左右。在集体产权确权登记的范围内,土地流转协议约定前3年免去土地流转费,价格是每亩400元左右。也就是说,村民什么都不做,交由合作社代耕代种代收就能每年获得每亩270元的国家补贴,还保留口粮。而合作社也省去了每亩400元的流转费,节省了成本。3年后,老百姓如果愿意,可以用土地入股合作社的形式享受分红,这是一个双赢的结果。当老百姓弄明白了这种合作模式既能将荒了多年的地用起来,还能帮助他们脱贫,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后,都非常乐意配合。

只用了一个月“费口舌”的时间,大英星宿沟粮油种植专业合作社(以下简称“专业合作社”),与包括本村在内的2个贫困村和3个非贫困村的村民签订了550余亩的撂荒地土地流转协议。

合作社拿到集约起来的荒地,首先联系射洪农机服务超市对其进行机械化作业。撂荒地杂草灌木丛生,需用打草机甚至挖掘机把草和灌木清理并打成粉状,接着就是旋耕机上阵进行土与草木粉的搅和,作为有机肥;平整后再把田灌水,将事先在育秧室培育好的优质品种“四川优3788”水稻秧苗,用插秧机插秧。一台插秧机一天可插50亩,而人工只能插1亩。之后的田间管理,用无人机加人工辅助的方式进行。若需施肥和施药也由无人机来承担。到了收割季节,便该收割机登场了……机械化一条龙一气呵成,人工成本被降到最低。

这还没完,为了提高农业附加值,星宿沟粮油种植专业合作社在国家工商总局成功申请注册了“智水香”区域特色农产品品牌商标,通过了省级质量检测,拿到了无公害标志,并正在申报绿色食品标志认证。如今,“智水香”大米和菜籽油作为大英县本土品牌,不仅走进了企事业单位的食堂,走进了超市的扶贫专柜,甚至售卖到了成都的龙泉和川东的达州。

据统计,2019年“智水香”菜籽油年销量近4万瓶(每瓶5公斤),加上其它经营收成,村集体经济收入从往年的3万元不到增加到了55万元,成为全市323个贫困村中村集体经济收入之最,使过去集体经济的“空壳村”变成了有盈利的富裕村。而村民从中也得到实惠,人均增收600余元,有的贫困户家庭收入过万元,实现了脱贫。

防返贫 脱贫不脱政策

星宿沟村包含两条沟,另一条叫瓦子沟。我们从村委驱车前往瓦子沟脱贫户周道生家。

两车道的村公路修得漂亮,路质好,不颠簸。一路上,窗外是一片片高高低低的浅绿、碧绿、深绿,一笼笼的浅黄、金黄、深黄,葱郁的勃勃生机与成熟的殷实丰美,交融在午后的阳光下。不见衰败,不见荒地,不见与贫穷相伴的脏乱差。

驾车的是玉峰镇纪委书记蒋仁兵,也是星宿沟村的挂名领导。他说:“星宿沟村把住了大政方针的脉博,搭建起整治撂荒地的平台,理顺了生产关系。土地资源集中,机械化耕种提高生产力,变化大是肯定的。”

熊楠说:“一两年前这里就是连片的撂荒地,荒地里全是杂草,长得茂密,芦毛竹都有四五米高,都是我们合作社机械化整治出来的。你看到的当然就是良田了。”

说话间就到了周道生家。今年69岁的周道生曾是村里的贫困户,也是大英县人民法院院长邓刚的帮扶对象。一家五口,两儿一女,除他和老伴外,孩子们都在外打工。

周道生是个很勤劳的人,现在除了流转给合作社的1亩多地外,自己还种了4亩多油菜、3亩多小麦、4亩左右的粑粑柑。这12亩地中,有他自己的,也有别人的,还养了猪和鸡。除此之外,他还在专业合作社找了一个杂工岗位,比如田间管理、平整路面等等,多了一份收入。

像周大爷这样勤劳而又有劳动力的人,怎么会成为贫困户的呢?原来他也是外出打工队伍中的一员,家里的田地就那么荒了起来。五六年前,他在成都打工时脑袋受了伤,为治伤几乎花光了钱,加上老伴有眩晕症等病,没了他这个顶梁柱,家里一下子就成了贫困户,“那两年是最艰难的日子”。

治好了伤,自己能做农活了,也就没再出去打工了,在得到县法院的帮扶后,周大爷一家很快就脱了贫。说到如今的生活,周大爷瘦削的脸上绽出了笑容:今年他把油菜籽卖给合作社,获利近5000元;养猪收了5000元;粑粑柑去年挣了1万多元,今年挂果好,就要看市场行情了,应该不会差;为合作社修化粪池挣了3000多元;还有卖包谷等,加起来2万元上下。一家两口,人均收入万元左右。

周大爷还乐呵呵地透露:“现在家里还有存有4000多斤谷子。但时间太久了,不能吃了,只有拿来喂鸡。”

熊楠在一旁说:“我们‘智水香’品牌注册时就包含了鸡鸭等肉类食品,现在是主打粮油,下一步就要统一标准收购或者自己养殖粮食鸡,饲料鸡一律不要。然后和食品厂合作,真空包装进行网销。”

周道生家是一栋二层楼房,这是在他因病致贫前,用自己打工的钱和在女婿的资助下修建的。现在,他屋里电视机、空调、冰箱、洗衣机等一应俱全。

在农村,村干部们除了帮助村民脱贫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防返贫。一旦返贫,前功尽弃。

周家在2016年就脱贫了,算是村里脱贫较早的农户。但像这种越是脱贫早的,稍有不慎越有可能返贫。而周大爷家不但没有返贫反而越来越富裕,除了继续享受“脱贫不脱政策”的福利外,还有星宿沟村成立的专业合作社是他们坚强的后盾。

老兵周正光 无忧无虑的日子

73岁的周正光是位退役军人,熊楠亲切地叫他老班长。熊楠解释道:“我们军人有一个传统,只要是比自己先入伍的,统统都尊称班长。退伍后也这么叫。”这是一种军人之间特殊友情的表达。

老兵周正光,精瘦,声音洪亮,瓦子沟人,曾经的贫困户,如今的脱贫户。

我们去时,一楼厅堂摆了两桌麻将,8个人玩得正酣。室外是长势良好的青幽幽的玉米地,在阳光下闪着翠绿的亮光,随着夏风送来阵阵清凉,厅外屋檐下的台阶两边晒着金灿灿的玉米棒子……眼前的一切是那么和谐,怎么看都像是一幅乡村美景画。

当然这不是画,是真实的农村生活场景。“画中人”周正光向我们介绍了他家的过去和现在。

“这几年我们瓦子沟变化太大了。就拿我当门(屋前)这块田,还有别个队的,一大片起码有几十亩地全丢(荒)了。没人种,没劳力的无法种,有劳力的不想种都出去打工了。我当门(屋前)的这些田丢(荒)得,自己心头难受,哪个看到都说难看。就连路过的永丰那边的人,或者过来耍的,一看到丢(荒)了那么多田,都说你们瓦子沟怎么丢(荒)那么多,太难看了……”周正光说得最多的词就是 “太难看了”。平常、朴实的“太难看”三个字,道出了这位老农民对撂荒地的痛切之心。

“这几年我们瓦子沟变化太大了。”顿了顿后,老兵周大爷又用这句话开头,“荒了十多年,那个水芦竹长得比我两个人都还高,你说丢(荒)得好吓人嘛。前年,自从熊书记来了后,他把这些荒了的地全部开垦出来了。去年地上做(代耕代种代收)了一年,今年又做(代耕代种代收)了一年,不但增加了集体的收入,还增加了我们的收入。就拿我们家来说,女儿女婿都外面打工,家里老婆子(老伴)是个病秧子,糖尿病、气管炎,做不得活,还有个读中学的孙子,家里的地就靠我一个人耕种收,做不过来,当然就荒了,也成了贫困户了。多亏党的政策好,还有帮扶的县上法院他们,这两年又是熊书记他们帮我们开垦撂荒地,我的田全交他们了,种和收全不由我们自己操心。农忙的时候,合作社需要人工做那些机械做不到的死角,带把镰刀,我们都要去帮忙,也增加了一笔收入。年龄大了,外头又不要,不出村就能打工挣钱。熊书记他们想得周到,我们感到很知足很满意。”

周正光大爷掰着手指头,脸上全是笑容:“你看,我家里添置了液晶电视、智能双开门冰箱,还是大容量的,还安起了空调。”他指了指挂在室外的空调外机,“今年还安装了自动抽水的净水器,和自来水没多大区别,龙头一扭就来水了。说老实话,以前想都不敢想会过上这样的幸福生活。熊书记他们做的这一切,大家有目共睹,我们老百姓都尝到了甜头,打心眼里感谢他们。”

熊楠补充说:“专业合作社需要人工时,我们都优先考虑贫困家庭。让他们就近打工,可照顾家庭也可多增添一份收入。”

周正光大爷这几年年年都有增收,今年光卖猪就有一万多元的收入。周大爷乐呵呵地说:“现在又添了两头小猪,准备喂到下半年,一头自己吃,一头卖钱。”周家的小日子过得红火,“除了开销外,还存了一万多块钱。”

农村医疗这块,以前因病致贫太多,现在也没有这种负担,大英县住院报销标准可达到91%,个人费用不到10%。周大爷老伴属于慢性病患者,被纳入慢性病认证范围,看病吃药也有一定的保障。周大爷说:“前阵子去大英县为老婆子(老伴)取药,花了几百块钱,差不多都报了的。”

易地搬迁户 开启幸福生活

在星宿沟村,对于易地搬迁户来说是有福气的。政府为他们修的二层小楼比其他村民自己修的漂亮得多,红瓦或者灰瓦屋顶在葱郁的青山和翠绿的田畴包围中,显得特别赏心悦目。

8月的乡村,生机勃勃,浓稠得化不开的丰沛与饱满,透过车窗一一闪过,在我眼前流淌变幻。

车停在一栋灰瓦二层小楼前,两位身材瘦小的老人和一位中年男子是这栋新房的主人。中年男子叫秦永付,很不幸,上个月他刚刚丧妻。两位老人是他的父母,一看就是不能做农活的老弱。四口之家就靠他一人之力,那些年人均收入都在2000元以下,名副其实的贫困户。

秦家以前在二台土以上的“山那边”,住的是透风漏雨的土坏危房。上下山路全是土路,睛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交通很不方便。像这样居住条件十分恶劣的贫困户,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他们的住房安全。由国家统一修房并装修,配有必要的家用设施,用原村主任邹含清的话说,秦永付他们家是“只带着扫把进屋”的,也就是城里人说的“拎包入住”的意思。

去年,秦永付一家告别住了几十年的土坯房,搬进漂亮的易地搬迁小楼。如果想拥有新楼房的所有权,按政策每人要出2000元,否则所有权归集体,但享有居住权,去世后,房屋收回集体。

这时的秦永付已是脱贫攻坚的受益者,有能力支付这笔钱。秦家4口人,付了8000元后,秦永付就成了房主。而另外每人2.5万元的成本费,由国家支出。

秦永付是独生子,为了照顾年老的父母,他基本没有到外地打工。早在2016年,就把家里的土地流转给了亲戚种果树,自家只留下了2亩田,用来轮流种水稻、玉米、油菜、红苕、花生之类,以保证自家有口粮吃。他现在主要的收入来源是在村里务工,在星宿沟村专业合作社谋有一份工勤岗位,也在亲戚的养殖场里打工,这都是按月薪领工钱,加上平时空闲时打点短工,每月有两三千元的收入,很稳定。

秦永付年老体弱的父母,对于他来说负担也不太重,因为国家管了大头。老主任邹含清算了一笔账:他父母都享有低保、养老保险、独生子女补助费,加起来每月400多元。这400多元,对于除了温饱之外没有其他高消费的农村老年人来说,足够了。即便生病了也不用担心,有医保,住院费用按91%报销。

我问秦永付现在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他说:“没困难。政府很关心我们。昨前天落大雨,他们不放心,马上就下来人,来看来问。”

秦永付和他的父母是幸运的,幸运地生活在这个有温度的时代。贫困户的帽子摘除后,秦永付很珍惜眼前的一切,对自己的新家很爱惜,在二楼的阳台上栽了花草,还晒了鱼干。他说鱼是他夜钓的,吃不完就晒干,为父母增加营养。

青春浩荡 第一书记出手不凡

青春是什么?是激情,是用来燃烧的!

熊楠,1992年生人,是大英县政法委最年轻的干部。星宿沟村便是熊楠的青春被滋养的沃土,他在这片热土上施展着自己的才华,让青春绽放出绚丽的光芒。

2018年8月,熊楠打着简单的背包,来到星宿沟村,成为驻村的第一书记。从此,他给星宿沟村带来了新的变化:使用无人机巡航调查撂荒地,村干部们坐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屏幕就能对本村的土地情况一清二楚,再也不用大汗淋漓地走田间地头;提出机械化发展大农业,建立基地+机械化专业合作社产业联盟;让村集体经济跃上新台阶,全村脱贫……

这些不凡的成绩,得到了老百姓的认可,也使他获得了2019年四川省优秀第一书记奖、2019年遂宁市脱贫攻坚奖……关于这些获奖,面对我的采访,他很低调,没说什么。我知道,他的心里最看重的是地里的收成,是老百姓的日子,是专业合作社如何保持持续良性发展的大事。

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打开电脑,为我展示着用无人机航拍的图片和视频,所有土地一目了然。他指着一片荒枯之地说:“这是今年4月拍的,这一片在6月之前就是这样的撂荒地,现在已种上了水稻,6月刚种上,算晚稻。因为5月之前有好几个月没下雨,天干地旱,无法种水稻。等会儿我们要路过那里,可以实地看看。不过,合作社中的其他几个村没受旱情影响,早种上了。这也说明我们扩大联盟的优势之所在,这边不亮那边亮。再说了,我们还有国家粮食储备中心作后盾,也就是说假如我们生产的粮食当年卖不完的话,国家会收购的。所以可以说,我们搞大农业一点风险都没有。”

熊楠又指着一处说:“我们准备投资70万元,在那儿建一个自己的育秧室,大约200~300平方米,工业化育秧,初期育秧量可供2000亩水田用。我们明年自己的集约土地有1000亩,所以一半自己用,一半对外服务,收取服务费,又增加了一笔收入。同时,我们还要投资30万元修建机库……”

星宿沟专业合作社现在已不局限于本村,而是把合作联盟扩展到了好几个村,采用“基地共建、品牌共用、利益共享”的原则,把几个村闲置的撂荒地进行集约整合、统筹种植、品牌统一包装,形成联动发展的新格局,把“智水香”特色农产品区域品牌做大做优做强。

“我们现在马上就要着手购买2台收割机,因为收割季马上就快到了。除了我们自己用,还会服务其它需要收割机的村庄。我们正在组建自己的机械化队伍,培养全能机手,既能开打草机、旋耕机、挖掘机、收割机,还能操作无人机……”熊楠说起他的规划蓝图,眼里闪着一股自信的光芒。

“利用荒地资源是我们星宿沟村的一大特色。土地是农民之根、民生之源,保证粮食安全是国家的大方针。将闲置的荒地统一管起来,种水稻、小麦和油菜,是我们星宿沟村不变的核心主体,我们之后相继要搞的其它产业都会紧紧围绕这个主体。”在熊楠的心中,又在酝酿着下一步更大的计划和发展,比如家庭农场、旱地种高粱、林下养殖等等。

如何能保障这一切能按照预期顺利实施呢?因为这个规划的规模应该说是很大的,由一个小小的山村专业合作社来主控,熊楠手里有什么好牌?

熊楠说:“我们专业合作社的平台已经搭建起来了,就需要用制度来保障合作社的持续稳定地发展,其中一项是我们聘请了农村职业经理人来具体操作。他既要管前期的开垦复种,又要负责后期的销售。”

“农村职业经理人”,我是第一次听说。熊楠说:“农村职业经理人这种称呼并不是我发明的,我在网上查资料时看到有人提到过,但不普遍。集体经济经营,由私人带管这种模式并不多见,但我个人认为这种称呼或者叫岗位很恰当,也符合我们专业合作社的运营模式。”

到哪儿去找熊楠心目中合格的农村职业经理人呢?机缘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熊楠需要的人“从天而降”了。

土地的诱惑 农村职业经理人

熊楠需要的农村职业经理人叫周道林,星宿沟村人。周道林早年外出打工,现在已是成都一家颇具规模的家具厂老板。腰包里有了钱,过上了城里人富裕的生活,但自己的家乡却还比较落后,特别是每每回村里看到大片大片的撂荒地,作为土生土长的星宿沟人,他心中不是滋味。自己再富有,可家乡穷困,这种富对于自己而言又有多大的意义?人总是要落叶归根的,总有一天要回到家乡,回到这片生他养他的故土。割不断的乡愁,让周道林萌生了回老家发展的念头。大约在2016、2017年间,他开始寻思着回乡做点什么。

当时,周道林比较中意搞经济农业种植,也就是经济林木。但因其审批程序较为复杂、实现利润时间期限长等原因,放弃了。因疫情他回到老家,看到熊楠他们搞的专业合作社大有起色,心动了,这就是自己寻找多年的振兴家乡之路,这就是农村未来发展的新趋势,他看到了希望的曙光。经老书记周亮推荐,熊楠同意他进来和其他几个“农村职业经理人”候选人进行竞争。

“周哥是5月才加入我们的。当时是水稻种植的时候,因为今年我们从去年的100亩扩大600亩,缺少管理人员。又遇上旱情,水是关键。我发现周哥在协调抽水及田间地头调配管理等方面工作能力都很强,而且能吃苦。做农业必须要吃得苦,周哥他们连续3天每天只休息2个小时。而这2个小时是在停于田边上的汽车里,蚊子多得无法形容,也不知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因为第二天我坐进车里时起码遭到几十只蚊子的围攻。责任心、能力和吃苦,让我很感动,所以最终选择了周哥。”熊楠指着一旁的周道林笑着说:“人晒黑了,他以前皮肤很白的。”

的确,眼前的周道林看上去人比较清秀,肤色却呈深古铜色。他解释道:“为什么我们要在田里守3天3夜。不守不行,因为是老旧的提灌站和老渠系,年久失修和堵塞,需要一修二通,抽水工作后又怕垮塌,所以要轮流看守。”

他说话轻言细语,给人沉稳、踏实的感觉,“熊书记他们搭建的这个平台,集体出面,多方对接起来都方便和顺利。私人的话,比如我个人出面,村民们的信任度就不高,难沟通,不愿流转土地给你,怕你骗了国家的补贴就走人。”

周道林在村里没有任何职务,他全权负责专业合作社的生产、经营和销售,村委会不得干涉,村委会只做大方向的监督和调整。而专业合作社的财务权在村委会手里,也制约了农村职业经理人不得违规操作。

周道林现在正着手做基地建设和机手人员的培训工作,“第一期招募了七八个人,打造全能机手人才,最后择优录取四五个人,不但能开机器还要懂一些维修。培训期间发基本生活费,上岗后高薪聘用。我们用的全部是本村人,就近务工,又能照顾家庭,他们大大减少了外出务工的成本,而我们又能有效防止人才流失。”

搞机械化,不是人越多越好,而是人越精越好,他们现在缺的是人才。当然,等星宿沟专业合作社发展到一定规模,村集体经济有了雄厚的储备,自然就有了提供多种工作机会的平台,周道林相信外出的人就会自然回流,能在家门口打工挣钱,谁还会远走他乡呢?谁又能抵挡得了家乡泥土芬芳的诱惑呢?

记住 是一种美德

我理解的城乡一体化是,乡村和城市一样富裕美丽,但耕地未减少一分;农民和城里人一样有钱有地位,令人尊敬,但仍然是种地的农民。实际上,我眼前的第一书记熊楠、老主任邹含清、农村职业经理人周道林等等,他们正在做着这样有意义的事情。曾经荒芜凋零、偏远的星宿沟村,在他们的努力下正以蓬勃之势酝酿着强大的生命力。

土地是慷慨的,你对它真诚,它就以丰收还你深情。土地、故乡、亲情,这些都是生命里最宝贵的珍藏,已深深烙在每一个星宿沟人一生的记忆里。

我想,每一个星宿沟人都应该记住驻村工作队,记住老中青的村领导班子,记住这些名字:

驻村工作队:熊楠,28岁,队长,第一书记;吴秋实,33岁,副队长;谭志鹏,39岁,队员;陈良贵,52岁,队员。

周亮,40岁,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目前病休)。

陈明武,47岁,村党支部副书记(目前主持村委会工作)。

陈春,25岁,村委会副主任。

周云学,64岁,村委会会计。

王仲富,56岁,村监委会主任。

曹绍坤,49岁,村委会专职干部。

记住大英星宿沟粮油种植专业合作社的周道林,39岁,合作社农村职业经理人;邹含清,67岁,合作社返聘工作人员(原村委会主任)。

记住每一个在这片芬芳的土地上奋斗过的人!

记住,是一种感恩!感恩,是一种美德!

对于下派的第一书记、一个城里娃熊楠来说,星宿沟只是他人生中的一支插曲、一段亲身参与其中的往事。这支插曲是用炽热理想书写的青春华章,这段往事是激情燃烧的青春岁月。

他总归要离开。离开的那一天,他的身后一定是麦浪滔天、菜花金黄、稻谷飘香……

 

作者简介:

田海燕,资深媒体人,先后供职于《华西都市报》《四川工人日报》,为四川省文艺传播促进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散文》《四川日报》《新闻界》《四川文学》《广州日报》《羊城晚报》《南方日报》等报刊,出版《走着走着 天涯不再是远方》一书。其作品多次获得国家级和省级奖。

(责编:彭茜、高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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