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注2023北京文化論壇

北京文化新事兒

開欄語

　　北京在建設全國文化中心的過程中，新政策、新舉措頻出，跟文化有關的新事兒在北京人的生活裡不斷涌現。這些新事兒的背后是北京人對既有文化的傳承和思考，也是對新生文化的創造、接受與融合。

　　其實，文化的建設與發展從來不是單向的，一方面需要政府的作為與支持﹔另一方面，“更新”了思想的民眾又會主動為文化發展出新主意，做新嘗試。

　　這些年，發生在北京老百姓間的文化新事兒數不勝數，每一件的背后都體現著北京城市文化的傳承與創新，體現著北京城市文化建設的影響力。在2023北京文化論壇即將到來之際，本報推出系列報道，講述北京文化新事兒，從幾個側面來觀察、思考文化發展給這座城市和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帶來的變化。

　　“十月文學月”的舉辦與地壇書市的重張，讓北京再一次沉浸在“書香”之中，也彰顯了“書香北京”建設的成果。以書店為例，截至2022年，北京實體書店數量已經超過2000家，北京對實體書店也大力地進行資金扶持。此外，北京市通過多項活動對特色書店進行推廣。

　　2023年6月18日，首屆北京市實體書店最美、最佳系列評選結果公布，一家遠在密雲、並不起眼的書店躋身“融合創新”類最美書店行列。

　　這家書店的店員都是舞蹈老師，他們將書架上的一些繪本故事創編成音樂舞蹈劇，吸引著小讀者用優美的舞蹈來理解繪本故事裡的思想內涵﹔他們通過培養孩子們的舞蹈藝術才能來反哺書店，源源不斷地“輸血”，維持書店的正常運營。樂舞樂讀——這家“舞”起來的書店，已經成為北京實體書店的另一種生存樣本。

　　沉浸式體驗閱讀與舞蹈

　　8月8日13時，樂舞樂讀書店劇場正在進行著一場《北極星》繪本故事音樂舞蹈劇演出。19名少兒及家長組成的30多人的親子閱讀團體，盤膝坐在舞台上，認真聆聽著潘曉龍繪聲繪色地講故事。

　　“大家閉上眼睛，做三次深呼吸，跟著我一起遨游《北極星》童話世界：‘一陣輕柔的風吹過，一個小男孩醒來開始了旅程。他慢慢會爬，會站，會走，會跑。他一邊漫步，一邊探索和感受新鮮的世界。’”42歲的潘曉龍用十多分鐘時間講完了這本繪本故事。

　　緊接著，他讓大家站起身來，做了一場擊鼓傳花的數字游戲熱身運動，將大家的興致都調動起來后，開啟了繪本故事音樂舞蹈劇的排演環節。幕布低垂，燈光昏暗，觀眾席上的家長們滿心期待著幕布拉開后那精彩的舞台表演。

　　終於，幕布拉開了，燈光亮了。小演員們隔著白色的圍帳，來了一場“皮影戲”，他們有的裝成病人，拖著病體步履蹣跚﹔有的做出開懷大笑的姿勢﹔還有的憂愁狀，垂眼抹淚唉聲嘆氣。就這樣，一場沉浸式的繪本故事劇結束后，小演員們爭相舉手暢談著對劇中人物故事的理解和感受。

　　在現場觀看了《北極星》繪本故事劇的家長楊洋深受觸動，她告訴北京青年報記者，孩子王昕冉來樂舞樂讀書店學習舞蹈已有兩年多了。老師們很用心，打造了這樣一台繪本故事劇，“用優美的肢體語言動作把繪本故事裡所要表達的思想內容演繹出來，這更加加深了孩子的學習興趣，可以說這是一場沉浸式的閱讀舞蹈體驗。”楊洋說道。

　　孩子聽不進故事怎麼辦

　　“這是我們首次嘗試將繪本故事音樂舞蹈劇搬上舞台，這種嘗試不是突然心血來潮的，而是為了解決單純地講故事有的孩子聽不下去的問題。”潘曉龍說道，從2020年疫情發生的三年來，他每晚在網絡社交平台分享繪本與經典兒童小說，打造出了“樂舞樂讀讀書直播間”品牌。

　　從今年年初開始，書店恢復了正常的線下運營，潘曉龍時不時組織線下繪本故事會。他發現，大家參加故事會兩到三次后閱讀熱情就降了下來，到第三次、第四次再召集的時候，有好些家長就不再帶孩子到場參加了。

　　“面對這種故事會收效不是那麼強烈的情況，我們又回歸到故事會本身，即講完故事會寫一段材料，讓大家一起共讀這段話，找到閱讀帶來的共鳴樂趣，這種效果也挺好。”潘曉龍稱，正好書店旁有一個環境燈光都比較好的影棚劇院，為他提供了將繪本故事音樂舞蹈劇搬上舞台的場地。

　　潘曉龍表示，這也是結合他之前參加的意大利及日本教師的課程理念，利用孩子們的發散性思維，大家相互配合去創造一個大背景故事，再通過肢體語言動作來將這個故事裡所涉及的人物表情神態演活，從中激發孩子的表演欲望和閱讀熱情。

　　“《北極星》演出結束后，我在后台問孩子們演得過不過癮，孩子們異口同聲地說過癮。這種反饋意見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會接著去開發繪本故事劇。” 潘曉龍說。

　　他此前還選取《勇氣》《石頭湯》《猜猜我有多愛你》《犟龜》等符合當下兒童閱讀的經典繪本，以及古詩詞《明月幾時有》《山行》《草》等創編出十多段音樂舞蹈劇，讓閱讀變得有趣、立體，更能直擊心靈。

　　線上講繪本故事的價值

　　談及創業經歷，潘曉龍稱，東北師范大學音樂學院作曲系畢業的他，2005年來到北京發展后，跟朋友一起經營了一個錄音棚，為《中國好聲音》《我是歌手》等電視綜藝選秀節目做幕后錄制，一直干到2017年，他的孩子出生。為給孩子提供更好的學習環境，他想創辦幼兒園，但因為合伙人均為舞蹈老師所以先開設了舞蹈培訓班。

　　“2020年初疫情暴發，我開辦的舞蹈培訓停止了線下教學，改為線上訓練。好多網絡直播教學打亂了孩子們的生物鐘。當我發現兒子作息紊亂、晚上很難入睡的時候，我就採取了給他睡前講繪本故事的辦法。”潘曉龍說道，他的一個朋友的書庫裡有5000多本繪本，他從中挑選了一些比較有意思的繪本故事，將故事錄制成有聲閱讀，播放給自己的孩子聽。 潘曉龍堅持了三個月，他發現兒子不僅聽有聲閱讀，還捧著繪本認字，兒子超強的學習能力打動了潘曉龍。

　　潘曉龍將上述這一“小確幸”向同事歐陽菁分享。此時，歐陽菁也在做繪本故事的網絡直播。忽然有一天，直播設備出現了故障停播了，隻有一些圖片在屏幕上停留著。直播間3000多人盯著圖片看了一會兒，有人開始不耐煩地在評論區留言，“今天不讀故事嗎？”歐陽菁突然意識到，不僅舞蹈培訓班的家長、孩子在關注著她的網絡直播，全國各地的不同年齡的網友也在線上關注著她的直播，甚至還有一些固定的老粉絲每天都來直播間聽故事。

　　“這其中有爸媽在外務工，孩子自己在家線上聽故事的﹔也有一些自閉症孩子在聽我講的故事，他們喜歡通過這樣一種空間來向我們釋放情緒，手機打字評論區留言表達自己的需求。”歐陽菁由此深切認識到繪本故事帶給孩子們的價值和意義。

　　線上閱讀變成實體書店

　　就這樣，潘曉龍告訴歐陽菁，既然繪本故事這麼有市場，他想把線上閱讀真正變為一家線下實體書店。歐陽菁聽了后很詫異，“我們都是舞蹈培訓教師，沒有一個人跟文學創作、圖書出版有關，都是外行能駕馭嗎？”歐陽菁心裡一直猶豫著。

　　直到大車開進藍山文化產業園，書店動工那一天，歐陽菁才確信這件事情真得要做起來了。作為書店合伙人，她與潘曉龍開始了對北上廣深實體書店的取經之路。

　　“我們每到一個城市，都會通過網絡搜索，大眾點評，將排名前十的書店整理進文檔打印出來，一家一家地實地探訪。這其中深圳排名前十的書店，我們一一走訪，發現關停的隻剩下5家時，我的信心動搖了，書店行業這麼不景氣，我們還開嗎？”歐陽菁最終被潘曉龍堅定的決心打動了，他們做好了“向死而生”的准備。

　　樂舞樂讀的探索之路

　　值得一提的是，潘曉龍投資開辦書店的時候，沒有很好地做圖書預算，光裝修就花了400多萬元，這其中書店旁邊的劇場燈光花了107萬元。面對裝修之后彈盡糧絕的困境，潘曉龍的一位喜歡文化藝術的朋友慷慨解囊，資助他10多萬元開辦書店，並幫助他與文化出版企業牽線搭橋。

　　“至今我還記得到北京出版集團初次選購圖書的尷尬畫面。發行部的幾位工作人員看我一本一本地選書。他們就笑著說內行人選書不是這樣選的。他們給我開了一個很詳細的書單，問我哪些書需要多少種，以行內最低的折扣批發給我。”潘曉龍回憶道。

　　就這樣，潘曉龍利用網絡搜索，了解了書單上那些圖書的內容、銷量及讀者評價，並根據出版社給的庫存、折扣最終確定了第一批所要訂購的圖書。2020年10月，樂舞樂讀書店在藍山文化產業園內順利開業。

　　起初，樂舞樂讀書店只是一個圖書角，供前來參加舞蹈藝術培訓的家長、孩子閱讀。潘曉龍當時還打算將二層做辦公室，后來圖書越來越多，一層的空間已不能滿足，他就把二層開辟成了兒童繪本館，一層則擺放著各種成人類的人文社科書籍及生活居家圖書和養生食譜。

　　“目前我們整個書店面積在950平方米左右。為了控制音量和保持一個安靜的氛圍，我們做了一個隔音室，這樣孩子可以在這裡心無旁騖地沉浸式閱讀。在這個空間裡，我們擺放了一些針對孩子的兒童心理學書籍，還有培養兒童閱讀興趣的一些故事書。”潘曉龍介紹道。

　　書店的運營不僅改變著來這裡閱讀的孩子們，也改變了舞蹈教師對於閱讀的認知。從事拉丁舞教學的閆雙便是其中一位。她以前接觸圖書比較少。自從樂舞樂讀書店開業以后，她閱讀了大量的繪本故事及人文圖書，她感受到書的魅力和美好之余，將其所學知識運用到了在給孩子的舞蹈教學節目編排當中。“對我來說，作為一名舞者，將繪本裡那些富有感知力的思想內容融入舞蹈創作裡，也是一種寫作方式，我在潛移默化地去影響和拓展孩子的想象力。”閆雙分享著自己的閱讀心得。

　　新經驗

　　為孩子們提供表達思想的契機

　　40歲開書店，只是為了生活嗎？潘曉龍對於“四十不惑”有著自己的見解：“讀完書你會發現，自己的思想變化更大了，世界更開闊了，所以我要特別感謝閱讀本身帶給我的人生意義。”他做這些事的初衷是為了孩子，給孩子留一家書店，比留其他東西更有意義。“我給兩個孩子樹立了一個目標，希望他們做守書人——守書人不一定是經營者，但是要懂各種各樣的故事，你將故事裡的智慧一點一點擴散出去，傳播給別人。這種富有創造力的價值和意義，早已超過了商業給它標注的價格。”潘曉龍說。

　　潘曉龍做舞蹈培訓時，從未關注過盈利的問題，因為這塊相對順利，盤子足夠大，他在密雲有近千名學生。“舞蹈是一種肢體語言，它所要具備的條件是身體健康，姿態優美。提升和擴充舞者思想最直接的途徑是書籍，所以閱讀和舞蹈之間不沖突，是一種互補的關系。”

　　對於舞蹈和閱讀的結合，潘曉龍覺得，圖書是思想的根源，閱讀與舞蹈的結合能為孩子們提供一種表達思想的契機，其展現形式就是舞蹈，“我希望我們的孩子思想豐富一些，表達方式的渠道能多一些。當他們成為有思想、不那麼疲勞的人，就可以走走停停、一邊欣賞風景一邊思考人生。”

　　新理念

　　學會慢下來 不去打造網紅書店

　　近些年，政府加大了對實體書店的扶持力度，也出台了補貼政策。對於潘曉龍來說，解決書店自身的運營問題不能單純地依賴政府扶持，向政府“等靠要”，在他看來，政府的扶持是一種助力，“我們書店被評為北京最美書店以后，增加了我開書店的動力和自信。”

　　同時，對於當前比較熱門的“網紅書店”概念，潘曉龍保持了相對的冷靜。他認為越是在這個時候，他和他的店員越要慢下來，不要強行把書店打造成網紅店，吸引眾多游客來只是打卡拍照。他的書店還是要用豐富多彩的讀書活動與繪本故事劇，將公共閱讀文化持續普及下去。

　　潘曉龍希望書店不只是一個讀書的空間。未來，他希望多做一些讀書方面的活動，將手裡的舞蹈培訓資源盤活，讓更多的孩子參與其中。

　　文/記者 張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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