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市彭山區人民醫院正在為患者服務。 吳婕 攝

眉山市東坡區永豐村村醫周良倫定期開著公共衛生服務小車送醫上門。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魏馮 攝

　　在四川，一場基層醫療的“蝶變”正在發生——村醫診室裡，便攜式心電圖機連上了“雲端專家”﹔鄉鎮衛生院裡，四川大學華西醫院的專家定期坐診，讓復雜牙病患者省去“進城求醫”的奔波……近年來，四川將基層衛生健康工作置於全面深化醫改、建設健康四川的核心位置，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文件，系統推進鄉村醫療衛生體系改革。

　　為探尋鄉村醫療衛生體系改革的基層實踐路徑，5月底至6月初，川觀智庫健康研究院調研組走訪眉山市仁壽、東坡、丹棱等區（縣），聚焦過去鄉村醫療存在的“村醫知識技能不足、鄉村服務吸引力較弱、優質資源難以抵近”等共性問題，了解基層醫療體系改革的創新模式與實際成效。

　　破解

　　村醫能力不足

　　從單兵作戰到體系化賦能

　　一直以來，傳統村醫培養模式面臨缺系統培訓、缺實踐指導、缺技術更新等困境，制約著分級診療與健康管理目標的實現。

　　在走訪中，川觀智庫健康研究院調研組了解到，針對上述問題，眉山的“解題思路”之一，便是探索推進村醫“抱團充電”制度化。例如，在眉山市仁壽縣富加鎮衛生院的村醫生集中辦公室，每月11日、19日、23日都會舉行一場特殊的“充電會”——全鎮的村醫帶著問題“趕集”，圍坐在一起聽政策解讀、病例分析，再把困惑擺到桌面上集體“會診”。

　　桂樹村衛生室的村醫李雨便是這裡的常客。過去他每天門診量隻有三四個人，如今靠每月3次的集中學習，不僅學會慢病管理、體重管理等新技能，還跟著年輕同事補上了電腦操作課。“現在一天能看十來個病人，全年門診量漲到3000多人次。”他說起變化，“更重要的是，知道怎麼從‘治病’轉向‘防病’了。”

　　仁壽縣富加鎮衛生院副院長王曉東介紹，除了這種“辦公+學習”模式，“導師駐鎮”常態化也是讓村醫群體能力躍升的好方法。如該院組建了7個家庭醫生簽約服務團隊，每周二、四入村“傳幫帶”，讓科主任、護士長既當“家庭醫生”又當“村醫老師”。“以前專家下村只能解決一時問題，現在變成‘常駐導師’，村醫都能跟著學實操。”

　　如今，永豐村村醫周良倫的診療箱裡多了一台便攜式心電圖機，身后還有眉山市中醫醫院的“雲端支持”——做完心電圖直接遠程傳送給中醫院專家，很快就能拿到報告。此外，他還學會了中醫適宜技術，腰椎康復手法讓不少村民告別了止痛藥。“現在每周二、四都有中醫院科室專家來坐診，糖尿病用藥也更全了。”

　　西南醫科大學附屬天府醫院則為眉山醫療人才的培養埋下“種子”。副院長黎昌強透露，醫院計劃2026年開設研究生班，面向眉山及周邊醫護人員提供理論學習平台，通過“理論+科研+臨床”三位一體培養，讓基層醫生不用出遠門就能提升學歷與能力。“‘輸血’不如‘造血’，待這批‘本土研究生’成長起來，基層就有更多‘永久牌’人才，基層醫療的‘根’就扎得更牢了。”

　　增強基層“造血”能力，我省步伐加快。目前，四川正在實施大學生鄉村醫生、萬名鄉村醫療人才春苗等計劃，將通過“四個一批”模式，持續提升村醫隊伍的職業化與規范化水平，力爭實現“一村一大學生村醫”。

　　破解

　　服務供給單一

　　從被動診療到多元靠前服務

　　過去，基層醫療服務相對單一，重治療、輕預防，健康管理職能缺位。為破解這一難題，眉山通過“院長門診”打破管理隔閡，用潮汐式醫療響應需求，提供多元服務、主動服務、靠前服務。

　　具體有何創新？調研組前往丹棱縣實地走訪。

　　6月5日，丹棱縣仁美鎮桂香村衛生室的村醫楊智雄正在上班。他和哥哥楊佳霖經營的中醫閣，是村民口中的暖心服務站。村民張大爺做完腰椎理療后直感慨：“比城裡便宜一半還不止，關鍵是不用跑腿，老師的手法比止痛藥還管用。”

　　這間140平方米的中醫閣，是兩兄弟依托村衛生室自費6萬元建成的。他們摸索出的服務法——最低廉收費、上門服務+定期回訪服務、“輕緩重”分類管理慢病患者，讓衛生室、中醫閣受到越來越多村民的青睞，日均能接診20人次左右。越來越多的村民也有了“早預防、早調理”的意識，近年來轄區“兩病”（糖尿病、高血壓）患者住院率年均下降3%以上。

　　在仁壽縣富加鎮衛生院，新開設的“院長門診”成了金字招牌。黨總支書記曾艷東介紹：“3位副院長每周一、三、五輪流坐診。他們都是從基層成長起來的，既是管理者又是‘老熟人’，既能解決看病問題，又能通過坐診發現管理短板。”更讓人暖心的是，挂號費全免，院長們坐診分文不取，“隻為讓老百姓知道，醫院的‘官’也是老百姓的‘醫’。”

　　洪雅縣的“潮汐式”醫療服務，則著力解決景區群眾暑期“看病難”問題。每到暑期，七裡坪鎮衛生院就會迎來西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的老年醫學專家、市級急診骨干，他們帶著救護車和心電監護儀“駐扎”景區，讓避暑的老人和親子家庭，在有需要時能及時就醫。

　　多元服務供給，放眼全省，2.8萬個家庭醫生服務團隊、超9.5萬名家庭醫生，正通過“健康敲門行動”為23萬65歲及以上失能老年人提供免費上門服務，為53萬殘疾人提供增值服務。四川還推出人員與服務“雙下沉”的積分制管理、績效激勵與職稱晉升等政策，推動優質醫療資源向基層常態化流動。

　　破解

　　優質資源短缺

　　從蜻蜓點水到毛細血管式滲透

　　實地調研中，部分受訪者坦言，過去基層優質醫療資源短缺，優質醫療資源下沉缺乏長效機制，往往呈現“蜻蜓點水”“來了就走”的短效化現象。眉山通過“名醫工作站”精准下沉、“土特產+治未病”融合、“區域中心”輻射基層等方式，實現“道地藥材天天用”“華西專家經常見”，讓優質醫療“長”在鄉村。

　　在彭山區公義鎮衛生院口腔科，牆上“華西惠民口腔工作站”的牌子格外醒目。據介紹，華西口腔醫院教授會來這裡定期坐診，指導開展種植牙等高端手術。院長黃偉說：“2023年以前，復雜牙病患者都往城裡跑，現在我們成了市級特色科室，年門診量從5000人次漲到7000人次，種植牙手術也能在家門口做了。”

　　除了“引進來”，公義鎮衛生院還玩起“土特產”創新——和彭山區中醫醫院聯合開發川芎、澤瀉等道地藥材，制成茶飲、足浴包、香包，讓“中醫治未病”融入日常生活。加上遠程會診系統直通省人民醫院，3年間，這裡的門診量從5萬人次增加至7萬人次，“最重要的是，老百姓覺得‘鄉鎮醫院值得信’。”黃偉表示。

　　西南醫科大學附屬天府醫院則在“雙角色”中尋找平衡：既是省級醫院，又是眉山天府新區人民醫院。黎昌強指著二樓的“人性化空間”休息區說：“我們馬上還要建醫學影像中心、檢驗中心、心電中心，未來鄉鎮衛生院的檢查報告直接傳上來，專家遠程會診后馬上就能出結果。”預計今年下半年全面開診后，醫院將通過專家下派、技術培訓、教學查房等方式，讓優質資源像毛細血管一樣滲透到基層。

　　全省層面，優質資源下沉的成績單同樣亮眼——截至去年底，3406名中級以上職稱人員下沉基層，100%的縣實現縣級醫院派駐鄉鎮衛生院全覆蓋，累計提供診療服務69.39萬次。121個影像、98個心電、87個檢驗資源共享中心建成，服務群眾達362.8萬次。

　　“眉山經驗為全省乃至中西部地區提供‘小切口破題、系統化提升’的基層醫改樣本。”調研組相關負責人表示，全省鄉村醫療體系改革可把握3個關鍵：一是以學習型組織建設打破人才瓶頸，通過集中培訓、導師帶教結合學歷提升，構建梯度培養體系﹔二是以需求導向創新服務模式，將中醫適宜技術、健康管理與鄉土文化結合，提升服務黏性﹔三是以機制創新推動資源下沉，通過績效激勵、數據共享、專科聯盟等方式，實現優質資源從輸血到造血的轉變。

　　記者手記

　　最重要的是打通“人、技、心”

　　□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魏馮

　　在採訪過程中，部分受訪對象坦言，基層醫療面臨“人難留、技難精”的困局。從眉山的探索實踐中我們發現，激活醫療“神經末梢”，不能隻靠硬件堆砌，更要打通“人、技、心”。

　　“人”是核心。村醫隊伍的穩定性與專業性，直接決定鄉村醫療的基本面。仁壽縣富加鎮衛生院通過“辦公+學習”機制，讓村醫每月有固定時間充電﹔西南醫科大學附屬天府醫院計劃開設定向研究生班，為基層培養“帶不走”的人才梯隊，讓“李雨們”從“只能看常見病”有機會成長為“能管慢病、會做預防”的復合型村醫。基層醫生有上升通道，鄉村醫療才有持續發展的活水。

　　“技”是支撐。優質醫療技術下沉，要做到“根系深扎”。彭山區公義鎮衛生院“華西惠民口腔工作站”讓種植牙技術扎根鄉鎮、遠程會診系統讓省醫院專家“雲端坐診”。這些舉措讓村民在“家門口”就能享受精准診療，讓醫療技術與鄉村需求緊緊咬合。

　　“心”是紐帶。鄉村醫療的目標是從“被動診療”轉向“主動健康”。丹棱縣中醫閣用低廉收費和上門回訪服務讓村民接受“慢調理”理念，仁壽縣“院長門診”提供“零挂號費”服務，用貼心度提升信任度。

　　當每個鄉村都有“信得過的村醫、用得上的技術、靠得住的服務”，四川健康鄉村的美好圖景，才會真正照進現實。（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魏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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