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我應聘到四川雙流的雙流中學，做了一名語文老師。

　　安頓下來后，我帶著兒子到街上去看看雙流縣城的模樣。出校門，右轉，就到了雙流的鬧市區。我們一路轉悠，一個多小時就走遍了縣城的大街小巷。雙流縣城雖小，卻充滿了活力。特別令我們開心的是雙流有飛機場。

　　我很喜歡看飛機。小時候家在鄉村，覺得飛機很稀奇，很神秘。那時候，每當轟隆隆的聲音在頭上響起，大人們馬上停下手裡的活，齊刷刷望向天空：看！飛機！飛機來了！看飛機成為鄉村一道很特別的風景。這以后，隻要一聽到轟隆隆的聲音，我就會飛快地跑到空曠的地方，瞪大眼睛，仰頭望天。看啊，看啊，看得脖頸發酸，直到飛機像一隻麻雀隱入天邊的雲層，我還在傻傻地想，這飛機是從哪飛來的？要飛到哪去？翅膀都沒動一下，是怎麼飛到天上的？

　　我天天仰頭望天，盼望著轟隆隆的聲音在頭上響起，盼望著飛機從雲的縫隙裡鑽出來，盼望著飛機飛得低一點，再低一點，讓我看清楚它究竟長什麼模樣。

　　也許是命運的特別眷顧，我來到了雙流。我工作的地方與機場隻隔著一片農田，想看飛機，飛機就在頭頂。白天沒工夫抬頭望天，夜裡，一個人，一片開闊地，朝著機場的方向，望天空，看飛機。飛機轟鳴著飛向茫茫夜空，瞬間就被夜色吞噬了，隻有兩翼的燈，左紅右綠，閃閃爍爍。

　　后來，我把家安在了機場邊，可以近距離看飛機了。

　　稻谷飄香的時節，我們一家人來到機場的圍欄外。很多人趴在圍欄旁，盯著飛機不轉眼。讀六年級的兒子更是異常興奮，在人縫裡鑽來鑽去尋找最佳的位置，生怕看不清楚飛機長啥模樣。我們隔著圍欄，看到了飛機上“西南航空公司”的字樣，看到了舷梯上排隊登機的旅客，看到了跑道上一架架等待起飛的飛機。飛機轟鳴著，一架一架降落在雙流機場，又在人們的目光中，飛向遠方。

　　看著頭頂的飛機，我想象著坐飛機的感覺。我好想登上飛機，看一看。

　　那年秋天，我第一次坐飛機去大連考察，第一次從外到內看“透”了飛機。機頭、尾翼、機翼、舷窗、起落架、登機口，一切都是那麼新奇。坐進飛機，系好安全帶，滑行，起飛，我真的“飛”起來了，飛上萬米高空。空中兩個多小時，我毫無困意。摸摸小桌板，看看行李架，打開閱讀燈，仔細聽空姐講解坐飛機的注意事項。我好奇地欣賞窗外的景色。窗外，是浩瀚的天空。透過雲的縫隙鳥瞰，我徜徉在河流、山川、森林、田野構成的美麗畫卷之上。雲和雲綿延著海的韻味，潮起潮落，你推我擠，變幻著不同的姿態。雲托起了飛機，也托起了我激動的心。

　　這以后，我時不時坐飛機去外地出差。在來來往往的旅程中，我深切感受到，雙流機場不僅是進出西南的交通樞紐，更是雙流經濟社會快速發展的重要資源。

　　后來，政府加快迎賓大道等道路建設，依托機場引進四川大學、成都信息工程大學等高校，還興辦西南航空港經濟開發區。伴隨人才聚集和產業發展，雙流城也在悄然成長。2015年，雙流撤縣設區。

　　這幾年，雙流新建成“五湖四海”濕地公園。三十多公裡的環湖綠道，把一個個小廣場、綠草地、銀杏林和叢叢簇簇的蘆葦、芭茅巧妙連綴，生機盎然。我搬進公園旁的新家，閑暇時，一家人走入公園、踏上綠道，呼吸清新的空氣，傾聽小鳥的和鳴，十分愜意。

　　在雙流，想看飛機長什麼模樣，那就閑逛環港路，飛機靜靜地棲息在停機坪上﹔想看飛機降落，就去牧馬山的空港花田，那裡草綠花艷，彩道蜿蜒﹔想看飛機展翅高飛，就去成雙大道的空港體育公園，人們端著啤酒，吃著麻辣燙，樂呵呵地仰望天空……

　　一架架飛機在雙流蔚藍的天空往來穿梭，編織出一幅幅美麗動人的畫卷。三十年間，雙流機場變大了，雙流城市更美了……

　　《 人民日報 》（ 2024年05月25日 08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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