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學家在突尼斯本·阿魯斯森林遺址考古現場進行學術探討。 　　本報記者 張志文攝

位於埃及首都開羅以南約30公裡的薩卡拉地區階梯金字塔。 　　本報記者 沈小曉攝

　　阿拉伯國家位於亞非大陸交匯地帶，與中國同為璀璨文明的發源之地，也是歷史上多元文化交匯點。尼羅河之畔的埃及薩卡拉金字塔、地中海之濱的突尼斯本·阿魯斯森林遺址、海灣一側的阿聯酋哈伊馬角港口遺址……遍布在亞非大地上的每一處文化遺產，都記述了人類文明演進的腳步。

　　近年來，中國與阿拉伯國家的考古學家攜手合作，在多處遺址相繼開展聯合考古等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不僅揭示了古老絲綢之路上中阿文明的交往歷史，也為探索世界古代文明發展脈絡作出新的貢獻。

　　以東方視角探究古埃及奧秘

　　2024年12月31日晚，上海博物館在人民廣場館舉辦的古埃及文明大展迎新活動，吸引觀眾規模超過1.5萬人次，不僅創下該館單日接待量紀錄，也見証了古埃及文明在中國掀起的文化熱潮。

　　在這場全球最大規模、亞洲最高等級的古埃及文物出境展中，名為“薩卡拉之謎”的第二板塊尤為引人注目。其中，綠臉木乃伊棺、貓女神神廟的地下寶藏等400余件新鮮出土的文物，集中展示了近年來中埃聯合考古取得的豐碩成果。

　　“此次在上海舉行的古埃及文明大展，充分體現了埃及政府對中埃聯合考古團隊的信任，也展示了中國考古‘出海’、參與國際合作的最新收獲。”中埃薩卡拉新出土文物數字化調查與研究項目（以下簡稱“中埃薩卡拉項目”）負責人之一薛江說。

　　中埃聯合考古始於2018年。在享譽世界的盧克索卡爾納克神廟區，中埃考古學家攜手讓塵封3000多年的孟圖神廟遺址重放光彩。2024年6月，由上海外國語大學與埃及旅游和文物部最高文物委員會共同實施的中埃薩卡拉項目在薩卡拉考古基地正式啟動。

　　薩卡拉距離埃及首都開羅約30公裡，是古埃及大型皇家墓地。中埃薩卡拉項目的主要研究對象是自2018年以來在薩卡拉北區巴斯泰特神廟遺址發掘出的木乃伊棺槨，考古隊員採用最先進的設備對其進行數字化掃描與拍攝、整理、研究。項目團隊還將參與協助修復埃及卡納克神廟的拉美西斯二世雕像等一攬子合作項目，最終以中文、阿文、英文三語方式向全球發布研究成果。

　　據介紹，中埃聯合考古隊已在薩卡拉發現了上千具木乃伊棺槨。在位於薩卡拉的中埃聯合考古基地，記者見到兩國考古隊員正在小心翼翼地整理一具新發掘出的木乃伊棺槨，並從多角度拍照、記錄。在他們的努力下，木乃伊棺槨逐漸展露出原有的彩繪和圖案。

　　“中國與埃及同為文明古國。兩大古文明之間的比較研究，能夠加深對彼此和對自我的理解。”項目學術主持人、埃及學專家顏海英表示，中埃薩卡拉項目的實施標志著中國的埃及學研究進入世界學術前沿，這批文物的發現和研究成果將會改變埃及學的一些理論和研究進展。

　　以中國經驗推動遺產保護

　　在阿拉伯語中，“突尼斯”意味著北非地區的文明繁盛之地。受到多元文化浸潤的突尼斯，不僅擁有8處世界文化遺產，其境內豐富的歷史遺址也成為考古學家的關注重點。

　　出突尼斯市一路向東南，高大的布加尼山映入眼帘。“在古迦太基時期，這座山常被當地人視為聖山，此處發現的神廟遺址可能用於祭祀目的。”在山腳下的本·阿魯斯森林遺址考古現場，突尼斯文化遺產研究院專家尼扎爾·本·斯萊曼對記者說，2019年1月，由中國援建的本·阿魯斯青年體育中心項目在游泳池取土施工中，發現了石碑、石質建筑構件等文物，“隨后我們聯系了中國駐突尼斯大使館，希望邀請中方專家參與考古發掘工作。”

　　2023年6月，中國國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與突尼斯文化遺產研究院簽署了關於本·阿魯斯森林遺址聯合考古的合作協議，目前已有兩批中國專家赴該遺址參與聯合考古工作。該遺址發掘面積超過1100平方米，發現了古羅馬時期神廟、蓄水池、居住房屋和馬賽克地面等遺跡，出土了陶器、玻璃器、銅幣等器物，初步判斷該遺址為距今2000多年的一處城鎮。在尼扎爾看來，中方專家的加入為更深入了解這處歷史遺址提供了有力支持。

　　冬季的地中海南岸，時常風雨交加。一陣冰雹過后，考古專家抓住天空放晴的時間窗口，在考古探方內利用實時動態測量技術設備測量發掘面的空間信息。這套來自中國的考古設備，能夠提供厘米級的定位精度，為后期建構遺址數字化模型提供一手數據。突尼斯考古學家阿米娜·費賈妮說，中國同行帶來的工具不僅精度更高、操作也更為便捷，能夠有效提高考古作業的效率和准確率，“與中方專家開展聯合考古，是我們學習考古學最新技術成果的一次重要機會。”

　　“這裡曾是蓄水池還是工坊？”在另一處探方內，尼扎爾正與中國國家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專家余飛就不久前發現的一處建筑遺跡進行探討，他們一邊用手鏟剝離石塊上的泥土，一邊從各自的學術背景和經驗出發，分析這座建筑物的用途。余飛說，雖然面臨語言和考古學專業體系等差異，但兩國專家合作編寫了中英雙語的田野發掘技術標准，詳細規定了探方設置、地層劃分、遺跡確認和遺物採集的規范流程以及記錄、繪圖、拍照等規范要求，確保了聯合考古工作順利進行。

　　“中國擁有豐富的文化遺產，中國的文物發掘和保護的技術位於世界前列。”突尼斯文化遺產研究院院長巴庫什·塔裡克對記者表示，期待此次突中聯合考古為突尼斯遺產保護事業發展注入更多力量，也希望突中兩國學者相互分享經驗，不斷增進文明交流互鑒。

　　以考古合作續寫絲路新篇

　　典雅大氣的中國瓷，不僅是中華文明的重要名片，也見証著古絲綢之路上中阿文明交往的歷史。

　　行走在位於阿聯酋哈伊馬角西岸的朱爾法地區，陣陣海風扑面而來。腳下厚厚的黃沙間，一片片中國瓷片在這裡被發現。2019年起，來自中國故宮博物院、阿聯酋哈伊馬角古物與博物館部等機構的專家組成聯合考古隊，對朱爾法遺址區正式展開聯合考古發掘工作。

　　哈伊馬角地處阿聯酋東北端，毗鄰霍爾木茲海峽，該地區在歷史上是古代西印度洋經濟貿易的重要港口。從20世紀中葉開始，哈伊馬角的考古調查與發掘工作逐漸展開。在考古發掘過程中，出土了大量中國外銷瓷碎片，包括越窯青瓷、龍泉窯青瓷、景德鎮窯青花瓷、德化窯白瓷、廣東黑釉瓷等，文物年代縱跨8到17世紀。片片精美的瓷片為雲帆高張、晝夜星馳的古絲綢之路貿易刻下注腳。

　　鏟走石塊、刷掉浮土、挑走泥點……在第三季聯合考古發掘工作期間，考古隊員們熟練輕巧地使用著手鏟、刷子、竹簽等工具，發掘出豐富的陶瓷器標本，並對遺址地面採集的陶瓷類遺物進行分類整理、攝影記錄和科技檢測，探尋海灣地區與古代中國交往交流的更多實証。

　　這些文物也成為雙方民眾感知彼此歷史和文化的橋梁。在哈伊馬角博物館內，原產於中國的瓷器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見証長期展出﹔在中國舉行的“碧海遺珍——拉斯海馬酋長國出土瓷器與中國瓷窯址考古成果對比展”“五洲四海——‘一帶一路’文物考古合作展”等展覽中，由哈伊馬角考古發掘出的代表性文物展現了中阿文化交流的古老歷史。

　　2024年，聯合考古隊第三季考古調查、發掘與研究工作順利完成。哈伊馬角古物與博物館部負責人艾哈邁德·圖內吉表示，朱爾法出土的中國瓷器見証了阿中人民交往的歷史，深化了研究者對伊斯蘭世界與古代中國間經貿發展、技術交流和人文互動的認知，希望雙方共同努力推動未來合作交流邁上新台階。

　　“這些瓷片講述了古絲綢之路上的阿中交往故事，這條歷史紐帶將為我們當下的友好合作注入更多力量。”哈伊馬角酋長薩歐德·本·薩格爾·卡希米表示，期待未來雙方能織就一幅經貿聯系更加密切、文化交流更加豐富的絲路新畫卷。

　　（本報記者郝瑞敏參與採寫）

　　《 人民日報 》（ 2025年03月19日 17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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