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地形獨特，因橫斷東西間交通而得名﹔它，高山峽谷林立，貢嘎山、梅裡雪山等一眾山峰氣勢磅礡﹔它，氣候獨特，是全球現代植物多樣性最豐富的地區之一。它，就是位於川滇兩省西部和西藏自治區東部的橫斷山脈。

深藏在高山深谷中的橫斷山脈植物究竟長啥樣？它們有著怎樣不為人知的前世今生？11月22日，“秘境繁花——橫斷山脈植物擷影”展，在成都自然博物館（成都理工大學博物館，以下簡稱“自然館”）開幕。展覽以“植物多面觀”“前世今生”“生存之道”“美的定格”為四大單元，通過300多件（套）展品，集中展示橫斷山脈植物多樣性及演化歷程，為觀眾揭開“秘境繁花”的神秘面紗。

多姿多彩

一幅旅行中的“植物地圖”

“圖中的植被類型，在國道318沿線就能見到。”展覽現場，本次展覽策展人蘇濤向觀眾徐徐展開一幅旅行中的植物地圖。

展覽第一單元，豐富的圖片資料總括式地展現了橫斷山脈植被和植物類群情況。以展出的干暖河谷植被為例，蘇濤介紹，由於焚風效應，一些背風面的河谷形成干暖氣候，耐旱植物在此扎下了根，如白刺花、車桑子等。“這種植物類型，一般出現在橫斷山脈的大江大河沿岸，如瀘定縣大渡河段。”

在海拔2500—3500米處，橫斷山脈常見的植被是針闊混交林。針葉林遭砍伐后經自然修復，成長為以次生的雲杉、白樺等為優勢種的針闊混交林。“去稻城旅行的游客，肯定見過這種植被。”蘇濤說，近乎同等海拔，不同於人為干擾形成的針闊混交林，針葉林和落葉闊葉林才是更為原生的植被類型。“以冷杉為代表的植物類群，高大挺拔、蒼翠欲滴，特別是在冬季旅游時段，遠處白雪皚皚，視覺效果十分震撼。”

隨著海拔增高，不同的植被類型依次出現在展板上：生長在海拔2100—4300米的硬葉常綠闊葉林，海拔3200—4500米分布的高山灌叢，海拔在4500米以上的高山流石灘植物。“這些植被都有其代表類群，假如去川西旅行，我們就能見到。”蘇濤介紹，漫山遍野的杜鵑，是我們常見的高山灌叢植物﹔高山櫟是硬葉常綠闊葉林的代表類群，樹下通常是生長鬆茸的沃土。

流石灘是絕大多數植物海拔分布的禁區，但仍有少數植物在此頑強生長，菊科風毛菊屬植物就是其中的代表類群。風毛菊屬植物還有個動聽的名字，那就是雪兔子，外表毛茸茸的，遠遠看去像可愛的小兔子。蘇濤介紹，雪兔子分布廣泛，全屬有400多種，橫斷山脈是該屬分布中心之一。“如果我們前往巴朗山，能看到有巴朗山雪蓮，還有雲南白馬雪山上常見的槲葉雪兔子、水母雪兔子等。”

觀賞不同植物類群的圖片，不少觀眾驚嘆橫斷山脈植物的瑰麗神奇。如長著深囊狀花朵的杓蘭屬植物，具有豹子一般的斑塊或斑點的豹子花屬植物，享有“春天使者”之稱的報春花屬植物等。它們或棲身於潺潺流動的小溪旁，或點綴在開闊的草甸間，抑或屹立於高山流石灘上。“總之，植物與特定的生長環境相映成趣，訴說著各自的故事。”蘇濤說。

前世今生

植物與環境的隱秘關系

化石是橫斷山脈植物漫長演化歷史的見証，隱藏著它的前世秘密。

據科學家考証，早在大約6000萬年前，印度洋板塊與歐亞板塊碰撞，拉開了青藏高原隆升的序幕，對橫斷山脈的生成產生了深刻影響，也推動了該地區植物的演化進程。

展覽第二單元，大量植物化石揭開了一段段久遠的植物演化史。

蔣浪植物群，出現在距今約4700萬年前的青藏高原中部班戈縣，見証了現在的高寒荒原曾經存在過亞熱帶森林。展品中，古老的天南星科芋屬近似種化石，長相頗似如今的芋頭。在距今3000余萬年前，青藏高原的東南緣已出現常綠落葉闊葉混交林，卡均植物群化石中的青岡亞屬、樺木屬植物便是明証。在如今的橫斷山脈植被中，依然有卡均植物群的影子。

在青藏高原更西的西藏阿裡地區，科研工作者發現了距今300萬年前的香孜植物群化石。“這種植被類型為高山灌叢，葉形普遍偏小。”蘇濤解釋，隨著青藏高原一步步抬升，氣候變得干冷，不能為植物提供更多養分，不少植物逐步適應環境，將體型和葉子縮小。

適應環境變化以提高生存率，是植物類群面臨的一道亙古命題。蘇濤介紹，如今的橫斷山脈大部分區域處在海拔3000米以上，植物面臨紫外線強烈和晝夜溫差大的生存挑戰，而且缺乏傳粉者。“如何生存下來，是植物需要共同面對的現實問題。”

展覽第三單元，大量圖片和影像資料展現了秘境植物的生存之道。

如躲著太陽生長的壯觀垂頭菊，避免陽光對花兒的損傷，植物學家將此類型植物稱作垂頭植物﹔花絮外面裹著苞片的溫室植物，花房內的溫度比花房外高出好幾攝氏度，更有利於花的發育﹔被稱作偽裝植物的半荷包紫堇，將自己變成和周圍的棕紅色沙礫、灰色沙礫一樣的顏色，多變的葉片顏色就是為了防御昆虫啃食。

“可謂各顯神通。”蘇濤介紹，在生存本能驅使下，植物們不僅會明哲保身，還在繁衍上有很多“小心思”。如一些高山冰緣地帶的植物，會通過提供高“回報”來吸引昆虫傳粉，塔黃就是這種高手。“塔黃依賴遲眼蕈蚊為其傳粉。作為傳粉的報酬，塔黃提供一部分種子作為幼虫的食物，成了‘我為你育兒，你為我傳粉’的互惠關系。”

定格美麗

展現“一花一世界”的獨特

美麗的花朵既是顯花植物繁衍后代的重要器官，也是區別於其他植物的顯著特征。

生長在橫斷山脈秘境中的顯花植物繁多：有初春盛開的報春花，盛夏綻放的綠絨蒿，深秋與藍天同色的龍膽花……當這些秘境繁花被攝影、繪畫定格后，就成了一件件精美的藝術品。

蘇濤介紹，本次展覽中的大量植物攝影作品，出自一線的植物學者之手。他們常年在野外考察，行走在高山荒野，與植物為伴。為捕捉到植物開花的精彩一瞬，有人一年往返幾次，有人甚至等待好些年。“以塔黃為例，它們一生隻開一次花，且30多年才開一次。要拍攝到一張精彩的塔黃開花照片，不僅要攀登到海拔極高的流石灘，也要付出時間等待。”

此次，植物科學畫家曾孝濂先生創作的數十幅橫斷山植物畫令展覽增色不少。曾孝濂為中國科學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的研究員級高級工程師，擁有近40年的植物科學畫畫師職業生涯，曾為《中國植物志》等50多部科學著作繪制了2000多幅插圖，在科普美術界享有盛譽，被譽為“中國植物畫第一人”。

記者在現場看到，在這些植物畫中，有火紅的馬纓花、大樹杜鵑、密生波羅花，有潔白如雪的綿頭雪兔子、繡球藤，也有藍色的頭花龍膽、苣葉報春等，形象生動地展示了秘境繁花的獨特美感。

定格植物美的方式，不僅有藝術表達，還有植物學家精心制作的植物標本。在展覽中，數十件來自中國科學院成都生物研究所的植物標本，展現了橫斷山脈不少珍稀植物倩影。

通過技術手段，微觀的植物種子、花粉呈現了別樣之美。顯微鏡、掃描電鏡放大的種子和花粉圖片呈現於展板上，觀眾可直觀地欣賞到橫斷山脈植物的微觀形態之美。如外形如同粽子般的酸模種子，長得像海螺的華木蘭杜鵑種子，酷似腰果一樣的女婁菜種子。

“不僅每種開花植物是獨一無二的，就連微觀世界也是唯一的，正所謂‘一花一世界’。”蘇濤介紹，橫斷山脈的植物十分美麗，但由於氣候變化和人類活動影響，這些植物生存面臨著極大的威脅，迫切需要我們去認識和保護它們。“一個物種要是在地球上消失了，便永遠不會再生。”

□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張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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