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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在峨眉 皎皎山中月 風義廣流傳

2021年08月20日07:33 | 來源:四川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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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武在峨眉 皎皎山中月風義廣流傳

  王超(右)介紹傳統武術所用兵器。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吳平 攝

  峨眉山市區內,庭院深深的大佛禪院鬧中取靜,禪院一角坐落著該市武術協會(國學館),8月16日,各個年齡段的孩子正在分班習武,有的將峨眉棍耍得虎虎生威,有的不厭其煩地練習站樁基本功,還有的在誦讀《弟子規》。習武場大門旁邊,在最顯要的位置張貼著樂山市第八屆運動會武術套路比賽的一二三等獎。

  “有人說套路都是花架子,其實是誤解了武術。”峨眉武術唯一的國家級非遺傳承人王超認為,武術是技能還是文化,是有討論空間的,“我更希望學生通過習武能感受到武學精神。”峨眉武術為中華武術三大流派之一,2008年入選國家級非遺項目。日前,峨眉山市武術運動中心獲批為首批四川省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基地,王超未來的工作重心是讓大家了解武術不單單是舞槍弄棒。

  A

  峨眉派是“女兒國”?

  武術宗祠回應誤解

  開山立派是郭襄、滅絕師太倚天劍、九陰真經周芷若、可可愛愛屬儀琳……提到峨眉派,金庸小說在武俠江湖裡為人們塑造了一個“女兒國”門派。這一印象經由影視傳播幾乎已深入人心。對此,王超指了指建在國學館裡面的“峨眉武術宗祠”,看到這一代代的傳承,不用多說多辯,就知道小說裡的峨眉派只是虛構而已,現實中的峨眉派起源於殷商,至南宋形成較為系統的理論體系。

  王超介紹,峨眉山符溪鎮的一座土坑墓曾出土青銅兵器。《華陽國志·巴志》記載,“周武王伐紂,實得巴蜀之師……巴師勇銳,歌舞以凌殷人。”普通“歌舞”怎麼會“凌人”呢?由此推想,當時的“歌舞”可能就是武術套路的前身。巴蜀先民“喜則相戲、怒則相斗”,把與野獸相搏和征戰中所獲得的搏殺技巧以“舞”的形式加以彰顯﹔帶有神巫文化烙印的“劍器舞”“斗牛戲”“角抵戲”“跳劍戲”“板盾舞”等,可能就是武術的源起之一。

  既然是開宗立派,必然有一代“宗師”。在宗祠裡,被尊稱為“白猿祖師”的戰國時期隱士司徒玄空,憑借一套攻守靈活的“峨眉通臂拳”使得峨眉武術有了發軔。其相關文獻最早可追溯到東漢趙曄所著的《吳越春秋、勾踐陰謀列傳第九》。據記載,有越女應越王勾踐之召赴朝廷途中,持劍與自稱“袁公”的老翁以竹過招,袁公飛身上樹,變為白猿。由此可知,“白猿公”的形象最遲至東漢已出現。

  此后,又有創立了“峨眉十二庄功”的白雲禪師,以及創編“峨眉猴拳”的白眉道人等。不少武術學者認為,他們是峨眉派武術發展成熟並自成體系的重要標志。這三位宗師開創的武術體系看似互相獨立,但又有著同屬峨眉派的相似風格。

  “峨眉天下秀,現代人看來是好山好水的旅游景區,在以前可是野獸橫行的荒山野嶺,植被茂密、山高路險,處處是懸崖峭壁,視野極為有限。”王超介紹,宗師們在創立武術招式時,必定不可能像中原那樣在平面空間大開大合,反之它更強調三維空間內的輾轉騰挪,把空間距離用到極致,在精細動作上做出大文章。比如“峨眉十二庄功”的要訣“套托”是得勢進身,“繃擠”是借力發勁,“白眉棍術”也是強調欲攻先防、欲進先退、以進為退、轉防為攻。明代唐順之《峨眉道人拳歌》也有“縮首斜鑽針眼透”“百折連腰盡無骨”“低蹲更做獅子吼”等形象描述,足見峨眉武術的靈巧多變。

  峨眉派雖不是“女兒國”,但峨眉武術中獨有的“峨眉刺”卻越來越受女性修習者的歡迎,目前也多是女性在傳承使用。

  峨眉刺出現在明代末年,是一個中間粗、兩頭細、長約20厘米的錐形體,中間有一個圓環,可以戴在修習者的中指上,左右手各持一個,通過抖腕和手指撥動,使其轉動。清代古典名著《三俠五義》中翻江鼠蔣平的兵刃便是峨眉刺。《清碑類鈔》記載,“宣統辛亥年,拳師戴綿唐、李勤波、李春如三人表演的武術項目中有峨眉針,即今之峨眉刺。”

  峨眉刺的流行也是因為它體量較小,攜帶方便,具有隱蔽性,在關鍵時候也能當暗器使用。由於這些優點,它從最初的輔助器械變為如今一種單獨的器械來使用。

  B

  民間武術不“科學”?

  和職業體育相得益彰

  四川方言裡,練武術叫“操扁挂”,成都的散打評書名家李伯清曾回憶自己年輕時“操扁挂”的盛況:“大街小巷都看得到人在練,簡直比現在上網聊天火爆多了!每個人穿一雙白網鞋,往那兒一站,好洋盤哦!成都幾大公園當時完全是‘操扁挂’的人氣旺地,一個武師站在最前面,后面跟起百號人,一招一式,整得津津有味!”

  其實,民間對習武和習武之人的態度,也是隨社會大環境和風氣而有變化的。新中國成立前,社會治安混亂,人們習武是為了護自己和家人安全﹔后來則是隨著《少林寺》《峨眉飛盜》等影視劇的熱播,民間掀起了習武熱。然而,由於民間武術過於龐雜繁蕪,缺乏系統傳承以及理論和實踐依據,其“草根氣質”不具有說服力。

  相對於此,被納入職業體育范疇、以競技比賽為目標的競技武術似乎更正規一些。但其實,實際情況並不能簡單地一刀切。

  被評為“四川武術名人”的王超,從小就喜歡看別人“操扁挂”。7歲那年,眉山師范學校一名體育教師到城關二小挑選武術隊員,在課間操領操的王超因為協調性不錯被看中,從此一直在業余體校受訓,並走上了職業體育之路。王超曾先后在胡先榮、肖顯容、鄒德發、王樹田、曾慶忠、釋通永、夏柏華等武術名師門下學習,得到了眾多拳師、名家的指點,其武藝特別是民間傳統武術得到了較大提高。

  競技武術(刀、槍、劍、棍、拳)強調動作的難度,對身體素質要求高,有一定的淘汰率。王超說,比賽中多是個人上去操練一套規定動作,即便有雙槍等對打,也是提前排練很多次的。跟現代的自由搏擊相比,競技武術仍缺乏對抗性。競技武術最大的挑戰是心理上的,就是在比賽場上如何發揮出最好的狀態﹔而民間武術適應性很強,習武者可以根據自身條件選擇不同的套路,身體羸弱的還能通過修習達到強身健體的目的。

  王超一直在民間武術和競技武術兩邊游走,他的師父當中既有學院派的體育專業(武術)副教授,又有“釋”字輩的高僧等,通過雙向吸收,他認為兩方有很多可互相借鑒的地方。

  在人才培養上,王超認為應該兩條腿走路,既可以走專業化道路,憑借武術特長考取大學、作為職業運動員參加國內外比賽,也能夠熟悉一兩種民間武術,作為競技體育的有益補充。

  不過,民間武術的傳承仍有很多問題,它最大特點是龐雜繁蕪,譬如峨眉武術現存在68個門派和2638種徒手、器械、對練、套路、練功方法和技擊項目﹔僅以峨眉拳為例,至今仍保有四大類、八大門、十八家拳。峨眉武術想要完整傳承幾乎是不可能的,有待更多更系統地提煉工作和理論化的梳理。

  C

  “武”“舞”融合

  武術也是文化交流載體

  幾年前,王超的學生蔣小飛從體育學院武術專業畢業,要自謀職業的他,誤打誤撞進了一家藝術劇院。“這跟武術好像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啊?”王超不禁狐疑,也為學生的前途擔心。沒想到,過了一陣兒,王超去劇院看學生演出,第一次發現劍竟然能耍得這麼好看,音樂一響起,鼓點節奏跟劍的沖刺、劈削等動作配合起來,王超驚喜地在心裡連連叫好。

  峨眉山作為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發展以武術為特色的文化演藝還不到20年,但成果斐然。對此,王超持開放的態度,並不認為舞台上供人娛樂的武術就不是武術。

  武術從原始社會開始,它的目的就一直變動不居,最早在人少獸多的時期,它是為了與獸相搏中佔據上風﹔后來是戰爭中的軍事技能,是人與人、國與國之間生死存亡的較量﹔而現在法治社會裡,它是強身健體的工具。在休閑娛樂成為剛需的當下,武術為何不能成為舞台上的主角呢?甚至追根溯源的話,在武術的萌芽時期,武、舞本就是不分家的。

  不過,王超發現武術表演也是良莠不齊。他觀察到,觀眾更喜歡看絕活、絕技類,場面顯得熱鬧的,比如翻騰、跟斗﹔而實用的拳腳動作往往是不好看的。如果一直投觀眾所好,還是不能傳遞武學精神。王超一直希望能有導演、編劇和投資方來打造一台真正體現“武”的“止戈”含義的好劇。“題材也是現成的,比如關於司徒玄空,有個說法是他厭倦了戰場上的殺戮,才到峨眉山隱居。”

  另一方面,武術也是跨文化交流的載體。讓王超一直念念不忘的有一名叫愛德森的德國教練,他在德國開設一家武館,曾有一段時間每年都帶領一二十名學員來峨眉山學藝。雖然交流要靠翻譯,但武學禮儀、技能動作卻是心領神會。“他們能吃苦、紀律好。”這也是為何王超希望疫情過后,武術錦標賽和國際武術節能繼續在峨眉山開辦下去,“隻有在廣泛的交流中,才能感受到武術的博大精深,並激發繼續鑽研的興趣和意志。”

  峨眉武術想要“走出去”,需要品牌意識。王超說道,譬如詠春派除了拳法還有刀法,但是它就隻推廣詠春,現在達到非常好的效果。而峨眉武術推廣什麼最有代表性,現在還沒有定論。不過峨眉拳已經在峨眉山市各個中小學和幼兒園推廣開來,並且是樂山市運會的比賽項目,人數上的規模效應也能促成品牌的塑造。

  晚清湛然法師所著《拳乘》開篇題有:“一樹開五花,五花八葉扶。皎皎峨眉月,風義滿江湖。”“這對當時峨眉派之於四川武術的重要地位和影響做了形象的闡釋。讓峨眉武術再度成為四川武術乃至中華武術的一塊金字招牌,是我們峨眉武術人共同的心願。”王超表示。(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吳平)

(責編:章華維、羅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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