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債務人中發展暴力收債隊伍 四川德陽放高利貸的“黑老大”被判25年

“直到樊德富被抓后，黃英（化名）仍然不敢出來作証。從被樊德富及其團伙成員毆打、威脅、非法拘禁后，她已經2年左右沒有出過房門一步，一年365天窗帘都是拉上的，后來連走路的姿勢都不正常了。”10月14日，四川省德陽市公安局刑偵支隊、掃黑辦專案民警邱長建，回憶了他參與辦理的一起涉黑案件。

早年，樊德富靠開歌廳、酒吧、塔吊、修路等完成了資金原始積累。從2011年開始，樊德富便開始在德陽市中江縣高利放貸。與其他黑社會組織不同，他從債務人中發展“手下”，並進而形成了一支較為固定的暴力討債隊伍。

如今，身背組織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非法拘禁罪、聚眾斗毆罪、敲詐勒索罪、強制猥褻罪等諸多罪名的樊德富，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25年。其余15名團伙成員，也被判處刑期不等的刑罰。

受害人乘隙逃脫報警 牽出涉黑組織

2018年3月20日，王強（化名）急匆匆地來到德陽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報案。而在此之前，王強被樊德富等人，以限制人身自由、威脅辱罵、毆打等方式非法拘禁已長達30余小時。當時，他剛從樊德富團伙成員手中乘隙逃脫。

邱長建說，其實，王強是借款擔保人。此前，樊德富等人以商談還錢為由，將王強約至中江一茶樓，並帶至二環路、住處等地，進行恐嚇、毆打，限制人身自由。

“王強趁打電話借錢之機，聯系其前妻報警。得知報警后，一人將王強帶至荷花小區附近等待警察。警察到來后，王強迫於樊德富的威懾，不敢如實陳述被樊德富等人限制人身自由。”邱長建說。

王強在派出所接受詢問調查期間，樊德富又帶領“手下”在派出所門口監守。王強因懼怕事后報復，未敢說出實情。王強離開派出所后，又被樊德富等人控制。后王強謊稱去德陽借錢，才乘隙逃脫報警。

警方據此展開調查后，發現樊德富團伙符合黑社會性質組織特征。市、縣兩級公安機關隨即成立28人組成的專案組，一張偵查大網由此鋪開……

涉黑組織行事隱蔽 偵破工作艱辛曲折

該組織行事隱蔽，除高利放貸外，幾乎不涉足其他行業。除針對債務人以外，該團伙不在社會上主動惹是生非。最初，專案組民警沒有找到足夠有價值的線索和証據。專案組嘗試從舉報人、受害者方向，進行突破。

“怕被打擊報復是受害人的普遍心理，更何況被多次拘禁、毆打的受害人。”這是邱長建辦案時的感受。為了取証，偵查民警與受害人屢屢接觸，卻常被拒之門外。“但我們決不放棄，經過苦口婆心的勸說和鍥而不舍的努力，受害人最后主動提供線索，為案件偵破提供了幫助。”

在掌握証據抓獲嫌疑人后，民警也想從嫌疑人身上尋找突破口。“這個案子最大的難題，就是主犯樊德富三緘其口，將全部罪行推拖給手下小弟，導致審訊工作進度緩慢、困難重重。”參與偵辦此案的中江縣公安局民警徐明說。

專案組民警調整審訊思路，仔細分析研究每一名犯罪嫌疑人，圍繞其家庭成員、社會關系進行全面摸排走訪，掌握主要犯罪嫌疑人的個人愛好、成長經歷、人物性格、心理狀態。根據犯罪嫌疑人的具體情況，因人而異制定審訊計劃。“我們終於在一名團伙成員身上找到突破口，他還交代了很多我們沒有掌握的線索。”邱長建說。

經過大量審訊，專案組最終獲取了10余條違法犯罪線索，專案偵辦被動局面得到扭轉。

從債務人中發展“手下”

為規避風險與妻子離婚

民警偵查和審訊發現，與其他涉黑組織不同，樊德富的“手下”大多都是從債務人中發展而來。“樊德富承諾他們借款免息、免催債務，或者一段時間內暫緩還款。”邱長建說，同時，樊德富還以免費吸食毒品、提供食宿、過節發紅包、發錢等方式籠絡人心。原本的受害人，成為幫凶。

樊德富以“哥老倌”的絕對權威領導組織成員，四名骨干分工明確。妻子呂某管理資金賬務，不參與其他違法犯罪行動。骨干李某負責介紹他人向樊德富借高利貸、催收債務、為組織成員疏通關系、擺平事端。骨干謝某某負責提供棍棒、砍刀、槍支等作案工具。骨干吳某則負責建章立制管理隊伍。

“團伙成員羅某因欺騙樊德富，對其安排任務敷衍塞責，被樊德富毆打直至開除。”邱長建說，經查，16名團伙成員中僅2人有涉惡“九類”犯罪前科。

“為了規避風險，樊德富還與妻子離婚，但實際上兩人仍住在一起。所有的資金往來和賬目管理，均由呂某負責。”邱長建說，團伙其他成員稱呂某為大嫂，但直到被抓獲歸案，都幾乎沒人知道2人已離婚。

貸款先扣除利息

控制債務人成為其“地下情人”

黃英原本是中江某單位工作人員，且在吸毒。“2016年，黃英在樊德富處借了2萬元高利貸，實際隻拿到現金17000元。這就是所謂的砍頭息。”邱長建介紹，樊德富均以這種方式向債務人放貸。

倘若借款人未在規定時間內足額還清，樊德富便迫使借款人另寫欠條，使債務成倍增長。樊德富被抓獲后，僅在其家中搜查扣押的借條就有37張。2015年4月以來，該團伙先后高利放貸50筆，涉及金額117萬余元，非法獲利127萬余元。被抓獲時，仍有95萬余元本金未收回。

而黃英受到的傷害則更深。2016年10月之后，樊德富以毒品控制的方式，讓黃英成為其“地下情人”。同時，要求黃英不能與異性聯系，更不能和其他人談戀愛。期間，樊德富多次無端毆打、辱罵黃英，並逼迫其寫下數張欠條。

“2017年4月28日，困在樊德富家中的黃英被多次毆打，並被強制猥褻。直到4月30日早上，黃英被毆打后出現頭痛、嘔吐症狀，才被允許離開。黃英害怕見到樊德富而長期躲藏在家中，期間，樊德富多次帶人以催債為由，到黃英居住的小區及家中騷擾，並強制猥褻。黃英父母不堪忍受騷擾，被迫同意還錢。”邱長建說。

而這也加深了黃英的恐懼。此后，黃英一直不敢出門，全年將窗帘拉上，躲在家中，除了吃就是睡。“該團伙被抓后，我們到黃英家中，她也不敢出來作証。她的父母也不同意，擔心女兒再次受到刺激。在多次勸說后，才同意了在父母陪同的情況下做筆錄。”邱長建說，近兩年的封閉，讓黃英的體重從90多斤增長到140多斤，“連走路的姿勢都不太正常了。”

在樊德富涉黑組織成員全部落網后，在民警及其父母的幫助下，黃英最近的身體狀態慢慢恢復，開始與外界交往，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放貸對象來自各行各業 包括公職人員

向樊德富借高利貸的人員中，有公職人員、事業單位工作人員、教師、企業員工、個體私營業主，不少人都好賭。面對該團伙的暴力催債和威脅，張華（化名）雖是公職人員，但也不敢報警。

張華曾向樊德富借貸10萬元，但逾期未還。而后，張華被該團伙兩次限制人身自由，並進行暴力威脅。“樊德富還揚言找人強奸其女兒，張華被迫離開中江后，樊德富等人多次到其女兒工作單位騷擾。后來，張華女兒被迫辭職並離開中江。”邱長建說。

“樊德富在中江縣濱河路擁有一套閑置房屋，他將房屋提供給手下無房人員居住，並長期在屋內吸食毒品。同時，還將多名受害人帶至房內實施收賬、非法拘禁。組織成員取名叫‘濱河路休閑居’。”民警徐明介紹。

經查，樊德富團伙涉及刑事案件26件、行政案件4件。2019年9月，被省公安廳、省檢察院聯合挂牌督辦的樊德富等涉嫌組織、領導、參加黑社會性質組織案（代號“3·27”），成功移送審查起訴。同時，18名成員也被移送起訴。

不久前，法院依法認定該組織為黑社會性質組織。被告人樊德富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十五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並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其余15名成員分別被判處一年六個月至十二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 封面新聞記者 王攀 王祥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