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宋蒙古城距離申遺還有多遠

得漢城遺址全景。 巴中市文物局供圖

●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重慶市文化遺產研究院以及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簽訂戰略合作框架協議，明確推動兩地宋蒙山城防御體系聯合申遺。

●被元代學者稱為“抗蒙八柱”的8座古城，除了合川釣魚城、奉節白帝城，其他6座都在四川。

●龐大的山城防御體系，既是戰爭史上的偉大壯舉，也是古代勞動人民勤勞和智慧的結晶。

“上帝折鞭處”，重慶合川釣魚城。這座古城，因為宋蒙戰爭時蒙古大汗蒙哥陣亡於此，在世界軍事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8年前，釣魚城納入《中國世界文化遺產預備名單》，如今正在申遺道路上大步邁進。

鮮為人知的是，重慶有釣魚城，而四川境內的宋蒙（元）古城，至今還殘留30余座。被元代學者稱為“八柱”的8座古城，有6座就在四川。在成渝地區雙城經濟圈建設背景下，7月9日，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重慶市文化遺產研究院以及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簽訂戰略合作框架協議，明確推動兩地宋蒙山城防御體系聯合申遺。然而，川內古城能夠搭上重慶釣魚城申遺的便車嗎？在釣魚城已開展了十幾年考古發掘、研究和保護之后，川內宋蒙古城距離申遺要求還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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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余座古城

構建起四川山城防御體系

公元1235年，宋蒙戰爭打響，數十萬蒙古大軍在東起淮河、西至巴蜀的戰線上，對南宋發起了全面進攻。

蒙古鐵騎所到之處無不摧枯拉朽，卻在四川受阻。南宋朝廷在此依山就勢修筑城寨，構建起了一套規模龐大、“如臂使指，氣勢聯絡”的山城戰略防御體系，在此拖住蒙軍長達半個世紀。

多年研究宋蒙戰爭史的四川省社科院研究員陳世鬆介紹，蒙古人的計劃中，“欲略定西川下流諸城，當先定成都，以為根本。”“先取全蜀，蜀平，江南可定。”在1235年發起戰爭后，次年便大破四川門戶陽平關（位於今陝西寧強縣境內），此后長驅入蜀。數月之內，成都、利州、潼川三路所屬府州俱陷。不過當時蒙軍意在劫掠財物、俘掠人口，無佔領土地的遠圖，不久北撤。也正因為如此，地處川東的夔州（今奉節縣）一路以及瀘（今瀘州市）、果、合數州才得以幸免。

在此危急形勢下，南宋朝廷開始重建四川防務。1242年，宋理宗命余玠出任四川宣諭使，旋即升任四川安撫制置使，全權負責蜀地防務。在此后的數十年裡，這位南宋名將採取“守點不守線，連點而成線”的策略，發動眾人陸續在川內江河沿岸險峰之上，擴建和新修了數十座山城。

眾多山城中，有8處最為有名，分別是劍閣苦竹寨、蒼溪大獲城、通江得漢城、金堂雲頂城、南充青居城、合川釣魚城、蓬安運山城、奉節白帝城。因8處山城所在地的府治曾遷往這裡，它們又被后世稱為“抗蒙八柱”或“蜀中八柱”。

2012年底，四川省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開始對宋蒙（元）古城全面摸底調查。他們發現，歷史上有記載的宋蒙（元）古城多達100余座，規模巨大。更鮮為人知的是，蒙軍也修建了10余座城寨，可見當年四川戰區的拉鋸戰耗時久遠。

近800年過去，四川現存的古城仍然多達30余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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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余處古城風採猶存

調查人員還很快發現這批古城的一大特點：宋軍修建的這些古城大多分布在江河岸邊或幾條江河交匯之處，形成三面環水，一面環山的險要布局。走進任何一座現存古城，都能感受到當年選址的精妙。

南充高坪青居城，在青居山上沿懸崖憑依山勢，用條石砌成。城居其中，嘉陵江天塹在前，層崖峭壁在后，地勢險要。廣元劍閣苦竹寨，同樣西、北、東三面嶄絕，深可千尺。唯有南側，“一人側足可登，不可並行”……

記者在巴中市平昌小寧城看到，這座山城形如烏龜，東靠大山，其余三面環水，四面懸崖如斧切刀削。整座城池高出河面300多米，下面還有兩層台地環繞，每層台地都堪稱天然城牆。要進入城池，隻有東面一條石徑可行。步入城池，可見小寧城不僅把天險納入了防御體系，還以巨石壘成了裡外兩座城池。

在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瀘州神臂城，同樣也是這種選址。從地圖上可見，神臂城位於瀘州市合江縣神臂山上，三面為長江環繞。神臂之城，猶如天神手臂伸入長江天險，扼住滔滔江水。更令人感嘆的是，神臂城同樣突兀拔地、險不可攀，以三面臨江的懸崖峭壁以及復雜水情，形成了絕佳的護城之勢。

公元1243年，余玠在命部將到合川修筑釣魚城的同時，另派曹致大到瀘州修建神臂城。

這裡究竟有多險？多年前，合江縣當地文物工作者曾經嘗試從江邊上岸，結果江岸幾乎皆是懸崖峭壁，無奈作罷。從東面進入神臂城，可見高低不一的石城牆高約五六米。東門外殘存兩道護城石垣，旁有兩座護城池，面積達30余畝，如今這裡已成一片魚塘。合江縣文物保護中心負責人賈雨田說，這其實是一種層層設防的布局——城外有耳城，城下有池。蒙軍攻到這裡，按慣性就會掉入深潭。而距離護城池南面100米處曾經還設有炮台，繼續阻擋進攻。

令人唏噓的是，盡管神臂城看上去固若金湯，但因其重要的戰略位置令宋、蒙兩方在此反復爭奪，34年裡，神臂城“五易其城”。直到公元1277年，再度被宋軍收復的神臂城招來已經建立元朝的元軍瘋狂報復。陳世鬆說，此時的神臂城已和釣魚城一起，成為南宋在四川的兩個孤立據點。隻要拔掉它們，就意味著元朝對四川的征服。多路元軍開始逼近瀘州，對神臂城形成合圍。城內宋軍即使寡不敵眾，也拒不投降，最終在被元軍圍困11個月之后，神臂城被攻破，所有守軍全部壯烈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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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遺還要保護和研究先行

“四川的宋蒙（元）古城，完全可以打包申遺，以更好保護這批先人用鮮血凝成的珍貴遺產。”蔣曉春，曾經擔任過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主任，對四川宋蒙（元）城寨進行過詳盡調查。他們發現，盡管很多古城已是荒煙蔓草，但大多仍能看到相應的軍事建筑痕跡。

2012年以來，中心對四川蓬安縣運山城遺址進行了十余次調查，共發現了城門遺跡11座、城牆10段，此外還有歷代題刻、龕窟以及建筑遺跡，其中的《寶祐紀功碑》尤為珍貴。2017年，中心調查廣安大良城，繞城一周的時候，還意外發現了長約11米的一段地道。

2014年，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也對省內古城進行過全面調查，同樣在多處城址發現有城門、城牆等遺跡。在通江得漢城、平昌小寧城等城址，還發現了崖壁上現存歷代文人墨客題詩賦詞留下的石刻題記。

然而，“四川宋蒙（元）古城要申報世界文化遺產，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四川省文物局文保處處長何振華直言。

對標申遺標准，何振華認為四川的古城價值已經足夠，“龐大的山城防御體系，既是戰爭史上的偉大壯舉，也是古代勞動人民勤勞和智慧的結晶。它們還見証了中華民族堅韌頑強、敢於斗爭的精神……”

在漫長的時間裡，四川宋蒙（元）古城的價值並沒有得到足夠重視。現存的30多座古城，隻有瀘州神臂城是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如果要和釣魚城捆綁申遺，價值研究要先行。不僅如此，還得開展系列考古發掘，真正摸清楚眾多古城的位置以及內部布局，找到諸如衙署、炮台、城牆、地道等遺址，証明古城的軍事防御性質，相關保護利用措施也須跟上。”

在申遺准備工作方面，重慶釣魚城已遠遠走在前面，提供了可供參考的經驗。2004年開始，重慶市文化遺產研究院對釣魚城遺址進行了長達16年的考古發掘。重慶市文化遺產研究院副院長、釣魚城考古隊領隊袁東山直言，通過多年考古，基本掌握了釣魚城遺址的內涵特征與遺存分布的范圍、時代、分期等情況。在考古發掘研究的同時，注重釣魚城遺址申遺的價值研究，將其罕見的衙署遺址、完整的空間格局、多樣的遺存類型、明確的時代特征、重要的軍政中心、初級火器的見証等六個方面重要價值，進一步凝練為宋代官式建筑的“活化石”、古代軍事智慧的“代表作”、一統多元國家形成的“見証者”三個核心價值。

即使如此，釣魚城的考古發掘研究也遠未結束。未來，考古隊還將展開考古，並同步展開保護展示利用工作，讓古城面貌更加清晰。

袁東山期待著四川古城的調查和考古工作盡快取得進展，“從遺產完整性的角度，我們也主張聯合申遺，在重慶的釣魚城、重慶府、白帝城之外，至少再納入瀘州神臂城，串起這個山城防御體系的典型代表。”

目前保存較完整的部分宋蒙（元）古城

宋軍修建部分

廣元3處：劍閣苦竹寨 蒼溪長寧山抗元遺址 大獲城

巴中3處：巴州區平梁城 平昌縣小寧城 通江縣得漢城

南充3處：高坪區青居城 蓬安縣運山城 南部縣跨鰲寨

達州2處：大竹縣黃城寨遺址 渠縣禮義城遺址

廣安2處：大良城 小良城

資陽1處：安岳鐵峰城

遂寧1處：蓬溪縣蓬溪砦遺址

成都1處：金堂縣雲頂城

自貢2處：榮縣大刀寨遺址 富順縣虎頭城址

瀘州5處：合江縣神臂城址 安樂山城遺址 黃氏壩城址 榕山宋城址 瀘縣萬壽山城址

樂山2處：市中區三龜九頂城遺址 犍為子雲城址

宜賓3處：翠屏區東山敘州城址 凌霄城遺址 仙侶山城

蒙軍修建

廣安市5處：前鋒虎嘯城 華蓥東安城 華蓥章廣寨 武勝武勝城 武勝南禪寨

（四川日報全媒體記者 吳曉鈴）